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愛情以外的日子

第16頁 文 / 郭晏光

    我將眼光調向男主角。距離遠,角度又不好,服務生擋住了大半的身影,看得不若女主角真切。不過遠遠看,只覺得那輪廓真漂亮,飽滿有形的額頭,挺直的希臘鼻,完美的唇線,外加弧度優美的下巴。看起來就是一副美男子的形象。不過那身影好像有點熟悉,我一時想不起來。這時候服務生退到玄關,跪坐鞠躬後準備拉上門離開,男主角在這時候轉過臉來,我和他四目交接打了個照面,然後「呼」一聲,服務生將門拉上。

    我瞪著那扇門,一時間分不清楚自己的情緒反應。老天!那男的竟然是米俊寬!真是的!怎麼會在這裡碰見他!他為什麼要選在這裡相親!我好像窺視了他的秘密般不自在。真討厭!

    媽咪一直到七點鐘才來。我拿起菜單,自顧點了一客手卷和鍋燒。

    等服務生上好了料理,拉上門離開,媽咪才問我最近功課忙不忙,胃痛的毛病是否好一點。

    我靜靜的聽,淡淡的回答:「還不就是那樣,沒什麼特別忙的。胃很好,很久沒痛過了。」

    媽咪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妳上個禮拜六沒去上課,去那裡了?還有,星期六下午留校,真的是補課嗎?」

    我攪散鍋燒裡刻意留生的蛋黃,濃稠的蛋黃液四處溢散,黏黏稠稠的,沾在筷子上,像是鼻涕,又像是排泄物,看起來噁心極了。

    「不是補課對不對?數學考試不及格才被留校的,對不對?」

    媽咪的口氣平平淡淡的,一點也不像識破女兒說謊、逃課秘密而憤怒的母親。

    「既然都知道了,還有什麼好問的。」我有點訝異自己竟然用這種口吻和媽咪說話。

    「我要妳親口告訴我,第一個讓我知道,而不是等別人都知道了,透過鄰居我才曉得。」

    「是張媽媽告訴妳的?」

    「妳不要管是誰說的。自己做錯事就要擔當。怕人家知道說閒話,事前就要盡一切努力,不讓事實發生。」

    「我功課本來就不好,也沒瞞過誰。」

    「那妳為什麼要撒謊騙我?」

    我不停地攪動鍋燒,現在蛋黃液已溢滿整盅鍋燒,黃中帶褐的,像極了我瀉肚子的殘渣。

    媽咪看我一直不說話,歎了口氣:「嘟嘟,媽咪只是希望妳有什麼事,就坦白告訴我。媽咪一直很信任妳的,妳也一直很自愛,從來沒有讓媽咪操心過。答應媽咪,以後絕對不再發生這種事?」

    我遲疑了一會兒,輕輕地點頭。

    媽咪笑了笑,想起什麼似的,又說:「嘟嘟,妳想,要不要請個家教?」

    「也好!」我停住撥弄鍋燒的筷子,左手支著頭:「只怕現在這個時候不好找。」

    「妳不用擔心這個,媽咪會安排。」

    我再度點頭,有種如釋重負的輕鬆。媽咪既然說要安排就讓她安排吧!反正家教請誰都一樣。

    媽咪低頭看表,然後對我說:「妳慢慢吃,我還有事先走了。晚上會晚一點回去。」說完起身走到玄關,我叫住她:

    「媽咪,昨晚我跟妳講的事--」

    媽咪回頭,語調又回復日常的冷淡:「我的事妳不要管,我自己會處理。」

    「怎麼處理?」我忍不住衝口而出:「跟奶奶說妳有男朋友?還是跟那個人斷絕來往」

    媽咪沉靜了半晌,才拉開玄關的門。我站在玄關看著她往大門口走去。對門的包廂又剛好散席,人聲鼎沸,熱鬧非凡,對照我這一邊的冷清,恰成強烈的對比。

    米俊寬和女主角被眾人簇擁在中間,和我正好面對面相向。真討厭!又是這樣的巧合!我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即使只是淡淡的一眼,我也不得不承認,米俊寬當真是神采高雅,氣宇非凡,和女主角並肩而立,郎才女貌的,驚艷全場。

    我輕哼了一聲,別過頭去,用力拉上門。不知為什麼,我覺得十分的不舒服,有種酸澀的感覺。

    難開福松樓,倒霉死了,迎面就碰到大伯母、小姑和見美。大伯母「親切的」招呼我,小姑在一邊也寒暄了幾句。

    「媽,走了啦!我肚子餓死了!」見美站在她母親身旁,口氣十分的不耐煩。

    我知道見美不喜歡我。上次的事件後,她更是氣我入骨。大伯母對我客客氣氣的,大概也只因為我好歹還是杜家三房的大小姐,在掌權、發號施令的二老面前最受寵愛的人吧!

    大伯母瞪了她女兒一眼,然後客氣又抱歉的結束她的問候。她沒有邀請我加入她們的晚宴。

    我暗自冷笑,懶得回禮就自顧轉身走開。

    難怪大伯母始終鬥不過二伯母!手段這麼差勁,連起碼熱誠的作功都懶得造作,如何鬥得過事事仔細、處處小心的二伯母!

    其實這樣也好,省了那些虛偽的客套,我們彼此都可以自在些。

    我沿著人行道慢慢地走著;華燈初上,街店流瀉出哀傷的曲調,我愛聽的那一首歌。「藍色的街燈」在夜霧中徘徊,我對街凝望,看不見天狼星在夜空中閃耀。

    第二十一章

    七點不到,我走進教師休息室,把手上的大紙包平放在米俊寬的桌位上。然後才到教室,呆愣著出神。

    時間還很早,教室只有我一個人,我夢似的立起身,像遊魂一樣,在風和空氣交流的空間穿梭遊蕩。

    我在尋找。找什麼呢?不知道。那個背影很模糊,四週一團的迷霧,迴盪著息似的低回聲。我應該是在林蔭的深處,因為我聽見風過林梢的低語。可是,我什麼也看不到,除了一團團紗似的迷霧!我像是踩在飄忽的雲端裡,是溢滿落葉的小徑嗎?不知道。我體會不到那真實的觸感。那個背影越去越遠,越來越模糊,我一直追,大聲叫喊,迴盪的還是那夢似的歎息。我覺得冷汗流滿了全身,漸漸迷失了方向,四周只有一團團的迷霧……

    「杜見歡,妳在做在什麼?」

    誰?是誰在叫我?我急速的回頭,伸出手抓住聲音來源的方向--

    「妳瘋了!發什麼神經?」

    我心頭一震,班長一臉莫其妙的神情。我的手正緊抓著她的手。

    我放開手向她道歉,沒有多解釋什麼。她聳聳肩,回到自己的座位。

    剛剛是在做夢嗎?我對自己搖搖頭,也回到座位,趴在桌上休息。大概是真的累了!倦意漸次地襲來。

    是我自己醒來的。一睜開眼,只見滿屋子的人,笑聲、說話聲、吆喝聲,夾雜著像菜市場一樣。我一臉驚愕的表情,怎麼才一眨眼的功夫,世界就全變了樣?剛才的冷清寂靜當真是另一個鬼魅似的世界?

    我抓住阿花,問她什麼時候到的。她先是睜大眼睛,然後咯咯地放聲大笑起來。

    「妳還在做夢嗎?都第一節下課了。」

    「第一節下課了?妳們怎麼不叫醒我?」

    「我是叫了啊!」阿花一副冤枉的表情:「妳睡得跟豬一樣!還是班頭說妳大概是身體不舒服,早上跟瘋子似的,一身的汗,拚命抓住她的手不放。米米過來看妳一會,要我們別叫醒妳。妳到底怎麼了?」

    「沒什麼,大概是照晚沒睡好。」我說。

    「還有一件事。妳今天下午要不要留校?」

    我點頭。

    「那恭喜妳了。過了今天,從此可以脫離苦海。其實我倒覺得是失去了一個好機會。」

    「到底是什麼事?」

    「有人反映說星期六下午留校浪費太多的時間。妳知道的,很多人都有課外補習。還有人說不公平,等於是變相為少數人特別輔導。米米二話不說,就說照大家的意思。有些人就是心態不平衡,其實他這樣全是為我們好,那些人真不知好歹。不過,取消留校,考試還是照常。我想,他也不見得多喜歡考試,強制同學留校輔導。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嘛!人家好歹是留學回來的,誰在乎窩在這種學校當個小教員!」

    阿花囉囉嗦嗦講一大堆,我勉強聽懂一些,可是今天到底要不要留下來?

    「妳還聽不懂我的話?今天是最後一次,妳們下午還是要留下來。」

    「妳呢?」我問她,雖然答案很明顯了。

    阿花嘿了一聲搖頭。

    「我倒希望我每個星期都能留下來。可惜!我數學太好了。亂羨慕妳的!」

    什麼意思?阿花不知有意或無意,好幾次語句暖昧,暗示我和米俊寬有什麼關連,卻又不像嫉妒,倒像是月下老人在牽線,像上次紙條的事。可是她的神態又十足是玩笑的戲謔--雖然如此,我還是覺得奇怪,她不再戀慕米俊寬了嗎?

    也許,她什麼意思都沒有,是我自己敏感多疑,心裡有鬼--

    「那妳今天下午不能等我了?」我沉默了一會,才問道。

    「對不起!對了!前幾天我和麥子找了家補習班,英數的,妳要不要一起來?」

    我搖頭:「不了!我媽咪會幫我找家教的。」

    「這樣啊!那就算了!我只是覺得我們三個人不管做什麼事,老是三缺一的,都是我和麥子在一起,妳好像越來越疏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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