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愛情以外的日子

第17頁 文 / 郭晏光

    阿花心直口快,有什麼說什麼,倒真說中了我們之間的缺口。我對她無力的笑了笑,心裡覺得很抱歉。

    「不提這個了。明天出不出來?」

    「出來,當然出來。阿花大人有令,小的豈敢不從!」

    「貧嘴!別到時候借口一大堆。」阿花笑罵。

    明天我的確和勞勃瑞福算是有約,無妨,總是可以錯開的,只是一頓飯。

    「我那敢,不被妳剝掉一層皮才怪!」我誇張的說。

    「妳知道就好。要是耍賴,我不但要剝了妳的皮,還要--」阿花露出森白的牙齒,五爪弓張,一副要食肉吸血的模樣。

    一上午就在我們嘻嘻哈哈打鬧中度過。小麥本來就沉靜,所以她持續了一上午的靜默,我們雖然覺得奇怪,卻沒有多問什麼。小麥常常無端陷落在自己的情緒當中,問她也不說,久了,我們見怪不怪,有時就難免忽略她的心事。

    阿花臨走時,還拚命遺憾數學太好錯失留校的機會。我細細觀看,相信她是無心曖昧那些語句,她什麼意思也沒有,只是多嘴,有什麼想法不吐不快。果然是我自己疑心生暗鬼。阿花還是單純的喜歡米俊寬,無意牽扯到我,他還是她青春過渡時期一個遙遠的夢。

    這次需要留校的只有五個。那幾個人平時和我沒什麼來往,所以也沒有人和我打招呼,我也樂得一個人躲在角落裡乘涼。

    有時,我對人與人之間的互動,有著很深的存疑。什麼「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那只是拉關係的屁話罷了!人類的感情,總是禁不起考驗。因為用情於人太艱難,我對星辰流日的感情可能還要來得深些!

    我靜靜地坐在角落裡,午後的空氣滲透著一股祥恬靜謐的平和。都十一月底了,陽光還這麼好,照得人有點懶。米俊寬講述完畢,留下四道題目就走出教室。我看他走出去後,再也支持不住,伏在桌上沉沉睡去。

    這次是同學把我叫醒的。

    「杜見歡,我們都寫完了,要先回家。老師還沒有來,可不可以請妳等他來後告訴他?」

    我答非所問:「幾點了?」有一點迷濛和混沌尚留在我的眼底。

    「三點半。」

    才三點半!我正要開口,米俊寬從前門走了進來。她們一見到他,就丟下我跑向講台,低聲跟他說了一些話,米俊寬點頭,她們向他揮手,離開教室。

    我歎口氣,又剩下我一個人了。都怪我自己貪睡,把好風好景全給睡光。

    米俊寬走到我面前,問:「寫完了?」

    我搖頭,老老實實的招供:「一題也沒動,剛剛不小心睡著了。」

    他皺著眉說:「那直接在黑板上演算好了。」

    我跟著他走上講台,拿起粉筆作答。他在一旁凝視,目光在我週身游移。

    第一題我就慘遭滑鐵廬,我無奈地看著他;他靠近身仔細地為我每題分析講解。

    這樣過了大概半小時,四題便全部解決掉。我將手洗乾淨,往身上隨便抹兩下作數,他突然自我身後環過腰際遞來一抹手帕說:「還是不帶手帕面紙的,嗯?」

    我為他的舉動莫名的羞紅臉,接過手帕胡亂擦兩下,趕緊回身面對他,把手帕遞還給他。

    他接回手帕,又說:「謝謝妳送還的衣服。」

    我背起書包,手貼著腰帶說:「不客氣,那本來就是你的。」胃突然強烈的痙攣起來,疼痛陣陣襲來。我開始冒冷汗,站立不住,終而蜷曲瑟縮蹲落在地上。

    米俊寬跟著蹲下來,頻問我怎麼了。我垂著頭,無力回答他的問題。他輕輕扳起我的臉龐,看我一臉蒼白毫無血色,眉頭深鎖,大聲問:「到底怎麼了」

    我的眼光掠過他的身影,又垂下頭。那種痛真的是我一輩子的噩夢!整個胃裡的神經都在抽動,火燒似的剝痛著,像是不絞乾我最後一絲力氣絕不罷休。

    「妳到底怎麼了?」米俊寬又問。語調裡有一絲緊張。

    我勉強抬起頭,對他擠出一抹難看的微笑。「沒關係的,我只是胃痛,一會兒就好了。」

    他輕輕將我摟靠在他懷裡,好像有一點疼痛,又用手背拭去我額上的冷汗。

    「怎麼這麼不愛惜自己!」像是苛責,又像是憐惜。我覺得迷惘了。這個人真的是米俊寬嗎?

    第二十二章

    就心理學的觀點來說,星期四是個既不引人興趣,也不令人興奮的日子,甚至令人覺得有點不耐煩。它既沒有剛完假充分休息的神清氣爽,也少了即臨假日的欣歡,如果再加上像我這樣等候家教的焦躁,那就更不是個令人愉快的日子。

    家教老師姓林,是A大物理研究所榜眼探花之流的天才。我不知媽咪打那裡挖來這種寶貝的,她像很信任他,一點也不擔心我們兩人孤男寡女單獨地處在一間屋子裡,是否會發生什麼樣後果難明的事情。

    我實在不願意說媽咪不關心我,可是如果這算是她對我的信任,我倒寧願像以前一樣,在街頭四處遊蕩。雖然,長久以來我早習慣了媽咪的冷淡,我潛藏在內心深處,不許旁人碰觸的軟弱,卻一直一直在渴盼多一點點的溫暖!

    其實對家教老師沒什麼好設防的。他是那種天生對異性具有免疫力的人。這樣說,並不是說他剛毅正直,獨具柳下惠的遺風;或者木訥笨扭,不懂風情。相反的,林先生是個充滿男性美的人。這種人,不必他去誘惑招蝶,自然有人自動送上門來。然而,這世界總不是如我們想像那樣的構造。以為他群芳圍繞,他偏偏獨高枝頭!家教老師是個唯「書」是圖的人--以研究為旨趣,以諾貝爾獎為人生標的。他很嚴肅的生活,自制力極強的一個人,什麼風花雪月,在他看來簡直是浪費生命!他就像「簡愛」裡的聖約翰,完美得有如希臘神祇的雕像,卻偏偏滿腦袋苦行僧的信仰,一點也沒有神仙的浪漫。只不過林先生信仰的是科學,是諾貝爾獎。

    他應該七點就到的。我瞥一眼牆上的時鐘,六點五十九分四十五秒。

    門鈴響了,很規律的按三下。是他!生活腳步次序從不紊亂的人。

    他坐定後,立刻攤開筆記,講解三角習題。我對sinθcosθq之流的宵小鼠輩,從來沒什麼好感,它們老是陰謀設陷,害得我每回都栽得好慘。

    林先生很有耐性,一遍不會,重來一遍。上課兩個星期以來,從沒聽過他吐出一句急躁的話。大概是我領悟力還算差強人意,尚未到令人青筋暴起的愚蠢程度吧!

    兩小時的課程結束後,林先生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說:「還不錯!妳其實不笨嘛!」

    「你這算是恭維還是讚美?」我坐在地上,背靠著沙發。我們是在客廳上課的。

    「聽著!我絕對沒有諷刺妳的意思。我只是覺得奇怪,以妳的理解領悟能力,怎麼會每次考試都那麼淒滲。」

    「擁有多少兵力,並不表示就有多少的作戰實力。搞不好全是些老弱殘兵有個屁用!」我忍不住說了句粗話。

    「有道理。」林先生玩味的笑說:「這麼說,妳的完全是些老弱殘兵!」

    「差不多了。起碼一半都一腳跨進了棺材,剩的一半不是少條腿,就是缺條胳臂的。」

    「太淒慘了!所以妳每次考試都出師不利,滿江血紅?」林先生不是個太有幽默感的人,不過,他每每能聽得懂我略帶諷刺又語意晦澀的話。

    「沒錯!這也是為什麼我媽咪請你來的原因。」

    林先生嚴肅地看著我,語調正經認真:「說真的,妳只要肯用心,一定沒問題的。」

    我歎了口氣;「但願如此!世事總不是如我們想像的那麼美好。」

    「別那麼悲觀,」他微微一笑:「事在人為。我一向相信世間沒有什麼不可能的,總是可以突破,只要肯努力用功,總會有進展的。」

    這就是林先生,信仰科學、信仰諾貝爾獎的人。活得踏實,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方向追求,不空做白日夢,理念一定實踐落實的人。

    我對他笑了笑,依然不太有自信:「但願吧!總是有許多你無法掌握的變量。」

    「傻瓜,」他玩笑的罵了一句:「我們努力就是要把變量化為定數。相信自己的能力,沒那麼糟的!」

    我只是笑,不再多說什麼。我要是有他一半的自信就好了。只要一半……

    我還是認為,世事總不是如我們想像的那麼美好。

    第二十三章

    電視上正在播「往日情懷」。冬日大寒的街頭,落魄的芭芭拉,衣著光鮮的勞勃瑞福……。這一幕最讓我覺得悲哀。經過了那美好歡樂的日子,再相見,他們各自該以什麼樣的姿態來面對彼此的心情、面對過往的那一段塵埃?在相逢的那一剎那,他們心裡又有著什麼的感概?什麼樣的歎息?我無法從他們的神情中,看出屬於他們的心情故事,看出屬於我疑惑的答案。勞勃瑞福那樣淺淺的笑,淡淡的問候,而芭芭拉是那樣淺淺的感謝。誰能知道,在他相互凝視的故事之間,那繾綣纏綿過的山盟海誓?還是,意在不言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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