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林淮玉
「不委屈,爹毋需自責,這十四年來要不是爹和娘收留我,我老早凍死在某個陋巷。你們待我的思情,我這一生恐怕都還不清。」
「思浚實在太衝動了,要不是他血氣方剛殺了紅蓮公主的駙馬,今日也不必委屈你……」曹弼說著說著,忍不住悲從中來。
「思浚哥也是出於正義才會出手殺了附馬爺。」說起紅蓮公主的駙馬,整個渤海國最好色無恥的惡棍非他莫屬。
那夜合該有事,休假在家的參軍李思浚為瞭解悶,陪著一幹好友上黑龍江邊的花艇吃酒熱鬧去。
花艇白窗紅氈,十分華麗,一幹好友召來六、七個歌妓,一時之間管弦震耳、鶯喃燕語、脂粉飄香。
鬧了一陣的李思浚,突想圖個清靜,走到後艙看夜裡行舟、享受寂寞。
突地傳來一陣陣的少女啼哭聲,俠義心腸的他循著哭聲探去,不看還好,既然讓他遇上了,豈有不管的道理。他推開後艙小房門扉,只見一個嬌弱的小女孩被脫去身上衣物,一名衣裳同樣脫個精光的癡肥男子手中握著籐桿,心狠手辣地往女孩細嫩皮肉上抽打。
「不要,不要打我……好痛!」女孩慘叫著。
「愈痛愈好,你愈痛一會兒老子愈興奮。瞧你剛才活像條死魚,今晚老子可是帶著好心情上花艇玩耍的;你讓老子愉快,老子不會少你吃香喝辣。那老鴇聰明,知道我特愛替女娃兒開苞,方才要不是你反抗,老子也不會弄傷手指。」
話才落,籐桿又是一下。
看不過去的李思浚急衝過去,奪下色性大發的癡肥男人手中的籐桿。
「你找死!」男子目露凶光大喊。
「找死的人是你。」正氣凜然的李思浚,一副萬夫莫敵的架式。
「你是誰?敢壞老子的好事!」
「你竟敢姦淫毒打良家婦女!」
「良家婦女?哈哈哈……她若是良家婦女,我就是柳下惠了。」這人嘴裡吐出的話淨是酒氣。
男子搶步過去想奪回籐桿,「還我!」
「跟我去官府,你不該厚顏無恥的欺侮善良百姓,她還是孩子。」她看向縮在牆角的可憐女娃,身上佈滿一條條血痕。
「我是誰你知不知道?不只壞了我的好事,還大膽的想把我弄進官府!」癡肥的身子因憤怒而抖動著,十分的不雅。
「誰不認識你,紅蓮公主真可憐。」他拿籐稈往艙外走。
「你說誰可憐?」男子光著身子追了上去,喝了不少酒的他,踉踉蹌蹌幾要跌倒。
「你今天在這兒做的事,足以證明紅蓮公主嫁給你根本沒有一天是幸福的。」
好色駙馬哪裡禁得起激,抄起腳邊不知何人醉酒遺失的匕首,往李思浚背上猛力一刺,機警的李思浚下意識彎腰,奇跡似的躲過此劫。
撲了個空的駙馬,罪有應得地反被短刀反刺,倒臥在血泊之中。
事情發展至此,原是大快人心的美麗結局,可偏偏死的人不是一般市井小民。不然,這種糞土敗類能在此因緣巧合下被收拾於淨,誰不鼓掌叫好!
曹弼明白自己外甥除掉渤海國大淫蟲後,不知讓多少家有女兒的父母安心許多,可因此賠上一命值得嗎?
「陳情書送上去也有六、七天了,連個消息也無。」
「會不會信還沒送到大元帥面前就被人給擋掉了?」
曹弼也沒把握,「老天爺不會一點好運都不分給咱們吧?」
「思浚哥不該被判刑的,思浚哥替天行道,朝廷應該表揚他。」難道王法只保障皇族貴胄?
「是沒有天理啊,駙馬爺根本不算死在思浚手上,匕首是他自己不小心刺上的,能怪誰?那日要不是思浚躲得快,萬一死的是思浚,如今關在死牢裡的會是駙馬爺嗎?我很懷疑。」
天理?當朝說的話才是天理吧。
「爹,我想去看看思浚哥。」她說。
「也好,思浚心情低落,你去勸勸他,要是他認命,下輩子投胎做個自掃門前雪的平凡人。」
曹弼無限感慨道。
地牢裡十分陰暗潮濕,曹憶荷試著吸了一口氣,心緒沉重地看著表情憂鬱的李思浚。
「思浚哥,我給你送吃的來了,全是你平常喜歡吃的下酒菜。」她花了不少的銀兩才說服獄卒讓她近距離和他交談。
「都快死了,吃得好不好反倒不重要了。」他苦笑。
「爹要我告訴你,不論用什麼方法,一定會替李家留後。」她看著手臂上全是血痕的他,心裡難受的濕了眼眶。
「別哭。」他朝她走來,握住她靠在鐵欄杆上的柔美。
她眨了眨眼睛,想把淚眨去。「一切都會沒問題的。」
「告訴舅舅,別再為我奔波了。」
「爹上陳情書求大元帥,很快就會有消息了。」
他悲觀的搖搖頭,「讓我無牽無掛的走吧!
沒有爹的孩子會累壞孩子的娘。」
「不!爹說得對,李家若是絕了後,情何以堪。」
「舅舅一味勉強彩袖的行徑和娼館鴇兒有什麼不同?」他不喜歡彩袖、不要彩袖,想到舅舅盤算著要彩袖替他生孩子,身子不禁起了一陣哆嗦。
「不是彩袖。」她忙不迭道。
「那是誰?」陌生人更糟。
她咬了咬下唇,雙頰難為情的配紅著。
「舅舅強迫你…………」他說不下去。
她搖搖頭,「沒有,不是強迫,是我自己心甘情願這麼做的。」
「心甘情願?」他有些受寵若驚。
她接著解釋:「爹娘養我十四年,現在是我報答他們恩情的時候。」
原來是為了報恩,他難掩失望,正要說什麼,獄卒著急的聲音響起;
「公主,這是死牢,裡頭關的全是罪大惡極的死刑犯,公主您是千金這軀,怕死沉的晦氣會觸了您的霉頭,請公主留步。」
「放肆!到底誰才是公主,難道要我聽你的?」一意孤行的嬌聲不高興的回首。
「公主……」獄卒哪裡攔得住心意已決的公主紅蓮一走進地牢,映人眼簾的正是李思浚充滿疑惑的目光。「你就是李思浚吧?」她問。
「如假包換。」他猜不出這位俏公主的來意。
紅蓮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曹憶荷,瞪視跟在身後伺候著的獄卒,後者立刻嚇出一身冷汗。
「你真大膽,敢放人進來。」
「小的該死,小的見李思浚可憐,同情他活在世上的日子不多了,所以特別通融他未過門的媳婦進來看他……」
「要是讓大元帥知道了,你的腦袋準備掛在城門上吧!」
「公主請饒命,公主請饒命。」獄卒們跪地求饒。
紅蓮皺眉看著跪了一地的獄卒。「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拿了什麼好處。」
「公主饒命啊!」又是一陣哀叫。
「出去守著,我來這兒的事,休向大元帥報告一個字。」
獄卒們連滾帶爬衝了出去,留下各懷心事的三人。
「我看了曹弼寫給大元帥的陳情書。」紅蓮開門見山道。
「大元帥同意我爹的請托?」喜出望外的曹憶荷感謝老天肯睜開眼。
紅蓮搖頭,不疾不徐開口,「大元帥看信時我正好在場,他對信的內容不置一辭,這是他一貫的作鳳。」
「那你來做什麼?」李思浚不以為然。
紅蓮並不以他不佳的口氣為杵,反而友善的說:「你是我的思人,我想問問你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
「我不記得曾經有恩於一位高貴的公主。」
紅蓮笑笑,「耶律渾是我的丈夫。」
他朗笑。
「朝廷上下都認為你丈夫是我殺死的,要我一命抵一命,你卻把我視為恩人?」
「耶律渾是個該死之人,他死後我連著擺宴三天三夜,你說我能不把你視為恩人好好感謝嗎?」紅蓮驚訝於李思浚竟然是個這麼好看的男人,不同於韋莫邪的威武氣勢,他展現出另一種的俊卓神態。「你的感謝並不能讓我免於死罪。」他自諷道。
紅蓮吁了一口氣。「大元帥非常固執,堅守軍令如山,不顧法外仍有情義。」
「這裡並不是軍隊啊,大元帥為何不能更有彈性些?」
紅蓮想了一會兒,回答曹憶荷的問題,「姑娘是曹弼的千金吧?曹大叔的請托是史無前例的,但非不可行,你可以親自求大元帥網開一面,甚至高抬貴手。」
「真的可以嗎?公主願意替我安排?」
紅蓮微笑頷首,「我的立場並不方便為李參軍求情,但他的家人可以。」
曹憶荷以紅蓮公主民間好友的身份進元帥府。
「你別怕,見著大元帥的面,想求什麼就求什麼,他看過曹大叔寫的陳情書,順水推舟的說即可。」
「大元帥應該是個正派的人吧?」
紅蓮偏著頭,不確定的道:「看你用什麼角度分析了,他對敵人十分殘忍,不過對女人不會。」
「如果他的敵人是個女人呢?」想到可能會和大元帥為敵,她的心裡就發毛。
紅蓮聳聳肩,「他是有點不懂伶香惜玉,放心好了,就算他不答應你的請求,頂多將你轟出,元帥府,不會要你的命消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