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幸運
「呵,區區一個女俘也值得我們二王子關心?真是奇妙。」仇邪滿臉諷刺,準備伸手再去捉一旁的方澄碧。
方澄碧驚嚇著後退,即使明知退無可退,也在這詭異的氣氛中本能自衛。
陰影逐漸逼近,這時,週身一緊,她連人帶著披風被捲到白色駿馬前。她踉艙著試圖穩住腳步,下一刻下顎被人用力抬起。
「你們也真不會憐香惜玉,竟然這麼粗魯。」日延悠閒地單手支撐在馬背上,打量著眼前女子。
猛然對上那雙清爽深幽的眼睛,如此近距離之下,冷靜如方澄碧,也不禁要低下頭來躲避他那彷彿會灼人的目光,此刻,她心中不禁疑惑著。
原來,這男人是虎嘯的二王子。可他為什麼為了個小小女俘竟和凶殘的同族人對干?難道……
「傳虎嘯大王的令,這些女子統統由專人發配,任何人皆不得隨意干涉及處置女奴。」
他的視線並未在她細膩柔滑的肌膚流連太久,只是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隨即技術嫻熱地調轉馬頭,策鞭而行,打算離去。
只留下的那些怒火無處發洩的主事們,氣得頭頂冒煙,偷偷地把他祖宗八代好好問候一遍。不過再怎麼火大也於事無補,他們只好目送著幾乎到嘴的「肥肉」被集體押到別處。一場鬧劇也暫時宣告終止!
方澄碧怔怔地看著裹在自己身上的披風,披風上,似乎還有著草原微風和陽光雨露的味道。如果周圍不是有人、如果不是這樣衣衫不整,她幾乎有擁著披風痛哭一場的衝動。
打從得知自己要被送到虎嘯時,她早做好了將遭人凌辱的心理準備,什麼貞潔、羞恥、自尊……諸如此類的情緒,統統可以拋棄。沒有什麼比能活著出去,活著再見親人朋友一面,重新踏上久違的故土更加重要。也只有這些,是支撐她活下去的信念。
可是,那個騎馬的二王子……竟輕而易舉地阻止了將發生在她身上的惡行。
這並不代表什麼!她不斷告誡自己,力圖忽略因他的關懷而不斷洶湧襲來的心潮和悸動。已經過了做夢的年歲,她從不奢望處於困境時,能有人對她伸出援手。
而他,卻像一輪太陽,肆無忌憚地闖進她的心房,輕輕一碰,就讓她近乎絕望的防守轟然倒塌。
早以為羞恥和感動等奢侈的情緒,已在嚴格的訓練下盡數丟棄,怎料卻在他那份細心體貼中如決堤洪水般,一發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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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已逝,河面殘冰逐漸解凍,一干女子帶著眾多衣物到河邊漿洗。初春氣息似乎還未滲透到河水中,當她們將衣服浸泡在河水裡面時,便會感到十指鑽心般的刺痛,身上暖意頓時去了大半。
「方姑娘,真的好羨慕你,有門手藝可以保自己平安。哪像我們,白天拚死拚活干雜役,晚上還要忍受那些禽獸。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到盡頭啊!」
和她一起在河邊洗衣的女子泫然欲泣,一番話語觸動其他姐妹的心腸,稀疏人群裡隱約有了哭聲。
上回活人獻祭的事件平息後,在場的女俘大多被分派到大戶人家、領王手下當女奴,而由於方澄碧在將軍府臥底時曾做過繡娘,做得一手好針黹,所以暫時免於被奴役的命運,不過仍被要求將這門技藝傳授給當地女子。
因著這層原因她過得尚算安穩,暫時不必擔心自己的命運。可是,以後呢……
方澄碧默默歎息,思索著該如何去安慰她們,但暫時也沒有好辦法。心煩意亂之下一抬眼,看見前方有個人牽著駿馬停在河邊。馬兒正悠閒飲著河水,而那人席地而坐嘴裡正叼了片葉子。
是他!心口猛然狂跳,方澄碧覺得臉頰似乎開始發燒了,連手指也漸漸回溫,再無寒冷刺骨之感。
也許正是從那天起,她的黑夜裡不再只有灰濛濛的空白,而是被那張陽光下飛揚跋扈的笑臉給全然填充,恍惚中,她彷彿見著那天的場景,看見他披風抖落的塵土,像是童年河畔邊美麗的山花,每一朵都讓人怦然心動。
「別哭了,你看衣服都被河水沖走了。」方澄碧強迫自己無動於衷,目光不再流連在那抹身影上。「再不拿回來的話,晚上又要捱頓好打了。」
那哭花了臉的女子,一聽此言臉色微變,想到那些人殘酷的手段,嘴唇不住打著哆嗦。
見著同伴這副模樣,方澄碧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她,不禁微微歎息。眼角餘光看見日延仍然在那裡等馬飲水。靈光微動,計上心來。
方澄碧將衣服交給其他人。「替我看好了!」話音剛落,便涉水朝緩緩漂流的衣服走去。
「方姑娘,小心啊!」
「快了快了,就在前面!抓到了就快回來,水冷泡久了傷身體!」岸上的女子們急切觀望,心情隨著水波湧動。
日延聽著不遠處喧鬧陣陣,好奇的朝那處望去。只見女俘們一窩蜂站在岸邊,而河裡有一個身影正在追逐衣物。
縱然關心吶喊,卻沒有半個人下水去幫忙。人,畢竟還是自私的!日延嘴角彎起,勾起淡淡嘲諷笑意。無論誰,都將自己放在第一位,哪怕俘虜也不例外。
突然間,水面上忽然沒了人影。他不自覺地挺直了腰背,目光緊緊鎖定在那片區域尋找。
突然,水中之人破水而出,引來岸上歡呼慶幸。可是,她掙扎了一下又再次沉了下去。
是她?見著那張清麗的容顏,他不禁想起當日在女俘獻祭的儀式上,似乎曾見過這個女人。那時和王兄針鋒相對之餘,不免注意到他身邊的女俘。當時就很好奇一個女子衣衫不整,如何能在那麼多如狼似虎的大男人面前保持鎮定。而脫下披風給她遮蔽,也純粹是一時衝動,當然更多是出於對王兄的挑釁。
但是,她真的不識水性?
好冷……
方澄碧在初春依然刺骨的河水中漸漸失去知覺。她不是不識水性,只是,這也許是唯一接近那個人的機會了。
該死的他真想見死不救?!
冷水不斷流入鼻腔、口腔,沒有半分空氣,她覺得自己快要窒息在河裡。用來抵禦寒風的厚重衣物現在已經成為累贅——因為充分吸收了水分而加速她的沉沒。
就在氣若游絲的剎那,方澄碧突然感到自己被一股強而有力的力量帶出水面,身體在空中似乎漂浮起來,緊接著重重落到岸邊枯草地上。
日延看著她沒有血色的臉龐,於掌中凝聚真氣,隔空打在她胸口上。澄碧接連吐出幾口水,呼吸頓時暢通許多,意識也逐漸回到身體裡。
「感覺如伺?」
果然是她,日延救起人後第一眼便認出她來。但為了這區區幾件衣裳便喪失性命,是她會做的事?這其中必有蹊蹺。
平躺主人掙扎著似乎想要起身,他見狀將她扶起。
「帶我走。」
方澄碧吃力說出幾個字,聲音異常沙啞,想是驚魂未定,剛說完便喘氣不已,只是一逕哀懇地盯著他。
帶她走?日延挑眉,有點不可置信。
她難道忘記了自己的身份,還是裝糊塗不知道他的身份?既無沉魚落雁之貌,又無驚世絕艷之姿,第二次見面就提出這種要求,這女子未免太過自信。
日延並不言語,只是回望她的視線,既不躲閃,也不肯定。女俘們在不遠處圍成一團,想上前卻又忌憚著二王子不敢造次,只好踮著腳張望他們到底在做什麼。
「我會幫助你奪取王位,並且抵抗野蠻兇猛的大王子。」
「然後呢?繼續。」日延並不介意抱著潮濕的軀體,嘗遍溫香軟玉換種其他滋味也不錯。
他神情輕鬆似乎是在聽笑話,並沒有什麼明顯心動的表示,倒像是在估量她還有什麼沒有說出來。
「我曾是鳳棲國謀士。」方澄碧見他目光閃動了下,繼續低聲解釋道:「因為某些原因輾轉來到這裡,但絕對不是我自願的。就請看在您母親也是遠嫁異鄉之人的份上,幫忙廢除那些殘酷的獻祭儀式可以嗎?」
日延沒有說話,嘴唇緊緊抿著似乎在壓抑什麼,又似乎在思量什麼。方澄碧在心底顫慄著,不知道這步棋到底走對沒有。
「那些無依靠的女子實在太可憐了,難道……」
「好,就依你。」他打斷她,並俯下身子在耳邊輕輕呢喃道,這短短幾字卻讓方澄碧有脫下千斤重擔的感慨。
下一瞬間,她忽然被凌空抱起,還沒反應過來便發現自己已穩穩坐在馬背上,而身後是他結實精壯的胸膛。她有點不習慣地想向前挪動,卻發現圍抱在腰側的臂膀堅固如鐵。她回頭,看到他目光投向遠方。
片刻之後,耳邊清楚接收到這樣一句話:「我不在乎你接近我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但就那份膽識,本王子願意讓你免於被人奴役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