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幸運
方澄碧提了老半天的心,終於微微放下,甚至還偷偷地感到有些愉悅。
「下回施展苦肉計的時候,記得為自己留條後路。」
乍聽這句,澄碧才剛感到安慰的心又跳到嗓子眼,手指無意識地將韁繩圈圈纏繞再揪緊。
「穿這麼多衣服下水,比石頭沉得還快。本王子要是稍微狠心一點,你也沒有機會見到明天的太陽了。」
計謀被識破的尷尬羞愧全數爆發,臉頰也頓時灼燒成艷紅。方澄碧沒想到原本自以為天衣無縫的計畫,竟這麼容易就被人看穿了,她不好意思再看他的眼睛,更不好意思再說些什麼托詞。
馬兒不緊不慢地在草原上行走。
迎著冷風,心情稍靜,她渴望風再大點,好來軀散臉上不斷發燒的熱度!
第二章
驚險的日子似乎就只有來時那幾天,自從跟隨日延住到他營帳附近後,她的生活平靜了許多。方澄碧刻意不去想曾經共處過的那些女子現在究竟如何,也不想再去面對羨慕或嫉妒的目光,除安排新主子的生活瑣事外,她幾乎足不出戶。
她從雜役處接了些刺繡、縫補等比較輕鬆的活來做,一來多少可以減輕其他女俘的負擔,二來也可打發無聊時光。
「哎呀。」一聲輕呼,心不在焉的她不小心被針刺到,點點血珠立刻從傷口湧出。她擦拭不及,有一滴正好滴落在鵝黃色香囊上,鮮紅很快滲透到布料裡,成為一個圓,看起來分外刺眼。
「糟糕,怎麼這麼不小心。」澄碧暗自懊惱,好端端一塊料子就這麼毀了,香囊也算白做了,這原本打算送給他的……
「日延,日延你在哪裡,給我出來!」外頭傳來高聲的叫嚷,將方澄碧的思緒拉回,她皺眉望向帳篷入口——果不其然,帳子被唰地掀開。
高大陰影遮住視線,她本能而不安地向後挪了挪。
「我說二弟怎麼最近老實不少,原來是金屋藏嬌。」來人大剌剌地扭著她的下巴,粗重的鼻息噴在臉頰上。「上次讓你逃了,我說後來怎麼找不到你,原來大樹底下好乘涼,巴著這麼尊佛,日子過得不錯嘛!」仇邪一眼認出眼前的女子,就是當日之人。
虎嘯大王子的身份,讓他想要什麼女人便有什麼女人,但像這種內斂不動聲色的烈馬,他還真有馴服她的慾望。
「大殿下萬福。」形勢比人強,日延又不在這裡,方澄碧只好默默嚥下這份屈辱和輕薄。
「萬福個屁!」仇邪順勢坐在她身邊,摟住她的肩膀。「本王子的好事被你家主子破壞了,你倒說說,該怎麼補償?」
他邪惡的眼裡毫不掩飾的慾望,讓澄碧幾乎嘔吐——天底下真有如此可惡、不知廉恥之人。
「請大殿下您不要這樣!」被魔手狠狠襲擊,她再也忍不住,倏地站起身來,竭力想逃出他的勢力範圍。如果不是理智還在,她恨不得用手中的針戳他個千瘡百孔。
「放肆!誰允許你這個賤奴以這樣的口吻,對堂堂虎嘯國大王子說話?!」仇邪就是故意來找麻煩的,找不到弟弟的麻煩,找他暖被女人的麻煩也非常痛快!
「外面陽光明媚,應該是狩獵的好日子,怎麼王兄卻火大到拿下人出氣?」日延不知何時回到帳篷,他走到兩人中間,巧妙地以身體隔住他們互相仇恨的視線。
「原來是大忙人回來了。」仇邪來了勁頭,上下打量著日延。「早聞弟弟不沾女色,怎麼屋子裡會多個暖被的人?」
即使隔著日延,澄碧依然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仇邪那道不懷好意的目光。週身陡然寒冷,她不由自主悄悄揪住了日延的衣角,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安心。
「要什麼女人儘管和大哥說,保證應有盡有。不過這女人可早就不乾淨了,不如讓我賞給有功的將士們,給他們點甜頭嘗嘗,在知恩圖報之餘也好再立功勳。」
方澄碧有股想咬死他的衝動,他到底是什麼意思?!不明白自己什麼時候得罪他了。如果說是王位之爭,怎麼矛頭會全聚集到自己身上?
「如果你是說獻祭那件事,那麼您多慮了。」日延看了眼方澄碧,視線重又回到仇邪身上。「手無寸鐵的女子本就無奈,難道這也怪她們?大哥,以後那種殘酷的儀式還是盡量免去。這不僅是為父王著想,我們的子孫後代都應該有一顆寬容仁愛的心,而不是依仗強勢去欺凌弱小。」
仇邪被日延一番話堵得牙癢癢又無計可施,暗藏內力朝他胸膛上捶了幾拳,笑道:「你的血統果然很『純正』啊,不愧是父王寄予厚望的繼承者,哈哈哈!」
他大笑著離開,彷彿打了勝仗的將領。
「二殿下,你,怎麼了?」方澄碧全然不知底細,目睹日延臉色由從容轉為蒼白,擔心的問道。
「你會騎馬嗎?」日延打斷詢問,突然冒出讓人摸不著頭腦的一句話。
澄碧遲疑著點頭,她在鳳棲和龍翔時都接觸過不少良種馬匹,閒暇時也會練練身手,只是不特別好罷了。
「那好,陪我騎馬吧。」日延笑笑,轉身離開帳篷。
她怔忡了會兒,快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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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碧一直跟在曰延身後,氣氛是少有的凝重冷靜。
「不要理會那個臭鞋子,他有病。」直到他動手解開馬韁時,她終於忍不住開口勸道。
「臭鞋子?」日延將馬牽出挑眉詢問。「我大哥?」
「是啊。」澄碧點點頭,繪聲繪影的解釋。「仇邪,臭鞋也。看看那些事吧,他這傢伙啊,脾氣、性格連同品德就像茅廁裡的石頭,又臭又硬。人如其名,那是一定的!」
「哦?」日延的心情在她的耍寶搞笑下由陰轉多雲,頗有興致的詢問。「那我呢?」
「你?」她瞇起眼仔細審視,如江湖術士般搖頭晃腦。「日,陽光也;延,擴展延伸也,虎嘯將來還是要靠二殿下你來發揚光大以『正』國威,切不可讓世人認為你們與強盜匪徒無異啊!」
她鮮少展露的明媚笑臉沖淡了原有的陰霾,讓他的心情不再如先前那麼糟糕。
日延無可奈何看著她:「你說自己曾是鳳棲謀士,我只當那時你為了保命在胡說,但現在看來,你絕對有這個資格。」
「怎麼?」
「伶牙俐齒的,一不小心就被你糊弄過去了。」
「喂,您可別不識好人心,本姑娘可是非常吝於讚美人的,還不知足?」
澄碧覺得能讓他恢復陽光般的笑容,是她現在最願意去完成的使命了。除了鳳棲,除了鳳將軍,她從沒像此刻般,感到自己還有跟隨、追求的目標和希望。
看她難得的女兒嬌態,映襯遠方離離野草,彷彿畫中女子。日延心思一動,伸手拂了拂她被風吹亂的髮絲。
澄碧覺得自己在剎那間停止了呼吸。
她低下頭來,生怕被日延瞧出自己對他的一廂情願。也許他知道後會從此遠離她,也或許他會欣然接受?可他是那麼地優秀,怎麼會……
「你來騎我的馬,我怕你騎一般的馬到時追不上我。」日延奇怪於她的神遊,但還是把馬韁交出,自己翻身上了另一匹棕色駿馬,把慣騎的「飛燕」讓給她。
「這不好吧,二殿下的坐騎我怎麼敢騎,萬一它認生欺負我或摔人怎麼辦?」澄碧收斂心思,笑著掩蓋那份惆悵。
知道他騎術高明,可虎嘯人向來愛馬如命,將自己的馬借出,這份心意實在太貴重,她承擔不起。
「原來你在擔心這個,那好辦!」日延還是那副氣定神閒的樣子,只見他對著「飛燕」竊竊私語了一番,才道:「上來吧,它允許你今天暫時充當它的主人。」
「哼,裝神弄鬼。」方澄碧被他惡作劇般的表演打敗了,嗔笑著上馬,順便不動聲色展示在鳳棲時習得的好騎術,只為博他一笑也好。
日延本來有幾分擔心,親自替她拉住籠頭伸出手來相扶,誰知她輕踩馬鐙,身輕如燕便已經翻身上馬。
嬌弱女子也能有這等俐落的身手,日延不禁感到激賞,也生出棋逢敵手的心理,打馬迅速奔跑起來。
不意外地得到他讚賞的眼神,澄碧微笑著揚鞭,追逐絕塵遠去的身影,彷彿在追尋自己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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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騎術出乎我意料之好!」日延放慢速度,在馬背上對她大喊,語調裡全是充分發洩情緒後的爽快俐落。
方澄碧臉色有點發白。即使騎了最好的馬,即使速度快要到達極限,還是不能和他並駕齊驅。在這種行進速度下,她不敢開口說話,怕一開口便會驚叫出聲。
什麼叫「自作孽,不可活」,她今天算是領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