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似水柔情

第3頁 文 / 袁圓

    「不……不是,我的意……意思是……你很……」賀羲平連忙解釋,但是人一慌偏偏就詞窮。

    「很什麼?」水柔故意戲弄他。

    「很……你……你……」賀羲平面紅耳赤,當下變成大舌頭。

    「我怎樣?」水柔逼迫。

    「你很……很漂亮!」賀羲平被她問得急,想到什麼就吐出什麼。

    「貧嘴!你又沒戴眼鏡,根本看不太清楚。」水柔嗔責,剛才上車時要不是她拉他一把,他還差點去撞樹呢。

    「真的,我……雖然看……看不清楚,可是像你……這麼溫……溫柔的人,肯定很……漂亮。」他振振有辭。

    「那可不一定喔。」讚美句她聽多了,反應卻未曾似現在一般,水柔一手捂著發燒的嬿頰,暗中慶幸他看不清楚。

    「一……一定,你幫我……包紮時好……好……好……」賀羲平辯駁。其實透過他的瞳仁,她雍容的倩影不啻蒙了一層薄紗,感覺更具迷人的神秘色彩。

    「說到包紮,你方才八成偷笑了好久,我居然在你的面前班門弄斧。」水柔覺得丟臉丟到國外了。別瞧他年紀經輕,人家在美國有名得很咧,光是醫學博士證書就有三張,且張張均是美國最頂尖的學校,故他亦是法醫人類學家。

    「沒……絕……絕對沒。」賀羲平舞著手,拚命否認。

    「還說沒,你那時怎不早講?是想看我出糗呢,還是想看我出洋相?」水柔嗔怪,基本上,出糗和出洋相是同一回事。

    「我沒……沒……沒……」賀羲平垮著唇,只差沒哭出來。

    「好啦,我跟你鬧著玩兒的。」水柔笑。

    該說他老實,或是罵他笨?旁人見了她早口水流滿地,恨不得馬上套出她的生辰八字與祖宗八代,而這小子居然至今連她的芳名都沒問。

    她輕歎了一口氣,然後伸出手。「我是水柔。」

    「啊……你、你好。」他猶豫片刻,才受寵若驚地和她握了一下,又速速收回去。

    「你好。」水柔竊笑。他的手心都是汗。

    「水……水柔。」賀羲平低聲咀嚼一番,接著對她露出編貝臼齒。「好聽,人……如其名,似……水柔……情,大下……至柔乃為……水。」

    「謝謝,想不到你對中國文學也有研究。」好乾淨、真摯的笑容呀,水柔幾乎看呆了,她訥訥地撇回頭看向前方,一池春水莫名地蕩起漣漪。

    老天,他拙得可以,而且兩人認識也不過兩、三個小時,她怎麼會……「不……」賀羲平害躁地搔搔頭,不懂她幹麼要謝他。

    「你有沒有檢驗過你的微血管?」水柔忍不住又逗他。說真格的,她實在很難把他和傳真資料上面的「大才」、「辦案利」……等等形容詞湊在一塊兒。

    「為……什麼?」賀羲平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

    「探討你為何那麼會臉紅啊。」水柔揶揄。

    「原來……如此,我回去就……就檢驗……看看。」賀羲平大徹大悟地擊著大掌。

    「記得告訴我結果。」水柔啼笑皆非。他真的會是少數享譽美國警壇、在FBI佔有一席之地的華裔菁英嗎?

    「好。」賀羲平沒有遲疑便答允,緊接著他拿出紙和筆,時而專心書寫,時而垂眸沉吟。

    「你在做什麼?」水柔捺不住好奇。

    「把要檢驗……的項目……寫下來。」賀羲平應得天經地義,絲毫不認為有何錯。

    「喔——」水柔轉了轉眼珠,險些撞車。

    ***

    水柔停住車,考慮該不該喚醒旁座睡到打著輕鼾的賀羲平。

    鬈曲亂翹的墨發全集中在他的頭頂上,繞成一圈又一圈的圓軸,露出他整個耳朵和有稜有角的下巴弧線,幾綹叛逆的尾端不時隨風撩過他的頰骨,大概是覺得癢,他用手拂掉,抓一抓,繼續沉眠,風再吹,髮絲再飄,他再用手抹臉,就這麼連著好些次,他皺著眉,恍如有飛蚊在擾他清夢地揮揮手,儼然那樣的無聲抗議,便能得到安寧。

    「嘻。」水柔髮噱。

    「嗯……」他動了一下,雖然椅子已調到最後,但一雙長腳仍嫌擁擠地撞上前方的橫板,他嚇了一跳,從睡夢中驚醒。「什麼?!」

    龐大的軀體跟著彈了起來,惺忪的腦袋旋即磕到了車頂,他二度慘呼,本能抱頭彎身,額部又重擊至前面的置物台,他呻吟。「哎喲……」

    「不要動!」水柔怕他再碰傷哪兒,忙不迭出聲喝止,一手壓在他的肩使他鎮定,一手捧著他的頰顎讓他面向她。「慢慢來。」

    「呃?」似乎忘了還有別人在,賀羲平又嚇了一跳,膝蓋接著打到換檔桿,又是一記哀鳴。「呀喂……」

    「小心些嘛,有沒有怎麼樣?」她關心地為他揉著發疼個的關節,有點懷疑他如何四肢健全地活到現在。

    「咦?」賀羲平怔忡,挨近臉與她眼對眼,鼻對鼻,瞪了好半晌,忽地,他急急後退,臉紅得像川燙過的草蝦。「嘎……是……是……你。」

    「不然呢?」水柔促狹。

    「嗯——」賀羲平揪著粗眉認真地想了想,才憨憨地搖頭。「不知……道。」

    「你睡飽了嗎?」水柔啞然失笑。

    「飽、飽了。啊……對……不起,你是不是……開累了?要不要……換……換我……來開車?」賀羲平歉疚,說著說著,臉又紅嘍。

    「已經到啦。」水柔抑制自己不要笑太大聲。

    「到……哪兒?」賀羲平茫然地眨著眼。

    「到你家呀。」水柔枕在方向盤揪他。

    「我……我家?」賀羲平環顧車外。一聽到她說「家」,直接反應是美國和父母家人同住的大宅。她把車開到美國?可是這裡看起來像……「這裡是車庫。」水柔插話。

    「喔。」賀羲平釋疑地鬆口氣,他就說嘛。不過看一看,和他家的車庫長得不像ㄝ。

    「你真的不要去醫院詳細檢查、檢查?」水柔擔心他的傻是被她撞的。

    她陪他下車,因為他依舊堅持沒讓她攙扶,故她走在他的旁邊以備萬一。至於行李,因他認為粗重的事該由男人來做,她不想和他的沙豬心態爭辯,也就隨他高興,幸虧他的家當不多,只有一個二十吋的登機箱。

    「不要,我討……厭……醫院。」賀羲平吐舌,一臉怕怕的表情渾似畏懼醫院的小孩。

    「拜託,你是醫生耶。」水柔噴飯。

    「我……曉得。」賀羲平赧顏她笑了笑。「何況……自己的身體……有沒……有怎麼樣,我自……自己清楚。」

    「你餓不餓?」水柔為他開鎖開門。

    「不……」他搖頭,但他的胃卻在此刻不悅地起哄,他尷尬地摸著肚子,只好再點頭。「餓。」

    「那你先熟悉環境、梳洗一下,我去幫你弄點吃的。」來者是客,他又因閃她的車而受傷,田老也吩咐她要好好照顧他的,幫他弄吃的算是舉手之勞。

    她打開電燈,把鑰匙給他。

    「好。」賀羲平傻乎乎地接過,不懂她何以有他的住處鑰匙。

    「你真的不會頭暈想吐?」水柔關懷。

    「不……不會。」賀羲平又搖頭。

    「那好。」水柔放心,然後像在自家廚房一般地說:「浴室在二樓左手第一間的主臥房裡,一樓的在書房旁邊,因為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所以你的冰箱全是空的。對了,你有沒有盥洗用具?」

    「有。」賀羲平聽得一愣一愣的。她怎麼會那麼清楚?

    「我一會兒就過來。」水柔說著便走出去。

    「喂——」賀羲平想叫住她,門已經闔上了,他凝望四周陌生的建築和傢俱,摸著頭納罕。「這裡……不是我家啊。」

    第二章

    門咿呀地一聲被推開,水柔端著簡單的三明治和果汁蓮步進來。

    「賀先生?賀博士?」她柔聲喊著。

    沒有回音。

    她以為他在洗澡,將餐盤放在餐桌上,好讓他一會兒從浴室出來時便可取用,正想打道回府,卻見他癱在沙發上呼呼大睡,臉也沒洗,衣服也沒換。

    「看來他真的很累。」水柔輕笑。

    三人座的沙發對他而言顯然太小。

    他一腳掛在扶手外,一腳落在地上,寬闊的肩膀有四分之一懸空在椅邊,扭傷的足踝已處理妥善。瞧那纏得相當漂亮的繃帶,她想,他似乎確有兩下子。

    「可憐的傢伙。」水柔拾起掉在一旁的外套為他蓋上,素來無波的心湖,隨著他平穩的呼吸竟泛著陣陣漣漪。

    她的舉止雖輕,卻仍將他擾醒了。他倏地跳坐起來,有點搞不清束西南北地喊著:「啊?啊?啊……」

    最後一聲陡然變了調,因為動作過猛,他從沙發上傾栽至地,砰隆重響,堪稱震天撼地。

    「哎呀!」賀羲平痛呼,手一揚,又撞到側翼的茶几。他哼哼唉唉地欲爬起,長腿偏又勾住幾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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