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似水柔情

第4頁 文 / 袁圓

    接著自是一連串的掀江倒海,鏗鏜銧鏘,茶几、沙發、電話、椅墊全換了位置,賀羲平則慘兮兮地坐在那片混亂中。

    「抱歉,都是我不好吵到你,你沒事吧?」水柔蹲到他的面前喟歎,只是隨便一出手就能弄成這樣,也真難為他了。

    「赫——」賀羲平尚未由災難裡復甦,著實讓她的出現駭到,約莫盯了她有一分鐘,才放鬆神色。「喔,又……是你。」

    「怎麼?討厭看到我呀?」水柔從不知自己這麼顧人怨,拂袖作勢要離去。

    「不是,別……別走。」賀羲平情急地抓住她的皓腕。

    「呃……」水柔訝然。若是平常遇到無聊男子的騷擾,她會正顏要對方滾蛋,但於今……她竟不曉得該如何拒絕那雙懇求的燦眸。

    「嘎……對不起,我不……不是……故……意。」賀羲平順著她的視線看了回來,才發覺他的逾矩,連忙觸電似地撒開手,慌亂的面龐已然緋紅。

    「欸。」水柔搖著螓首。他的臉皮還真薄。

    「你不要……生氣,我……很……喜歡……你的。」賀羲平期期艾艾,語畢,雙頰又紅了。

    「我沒有生氣。」他說……喜歡她?!天哪,怎麼她也跟著赧然?

    「我不是說……喜歡你,我是說……我……」啊,地怎能這麼不知廉恥?居然對一個認識不到一天的女人講如此肉麻的話,人家鐵定當他是登徒子。

    「你是說你不喜歡我?」心無端有刺在扎。

    「不不,不是……不喜歡,是喜……喜歡,可是……又不是……那種……喜歡……」賀羲平比手劃腳,愈描愈亂。

    「你到底是喜歡或不喜歡?」水柔斂眉插腰,語意裡有著想馬上獲得答案的迫切。為什麼這樣,她沒細思。

    「喜歡……喜歡。」賀羲平愣了兩秒,才怯懦地猛點頭,然後頗冤枉地低聲咕噥。「還說沒……沒生氣。」

    「喏……」水柔鉗口結舌,接著哄笑出來。她在幹麼呀?怎麼和他爭起這個來著?他喜不喜歡她有那麼重要嗎?她真無聊!

    「你……我……」賀羲平瞧得莫名其妙,一下蹙額,一下笑,女人真的很難瞭解,他自幼便深深有此體認。

    「三明治在餐桌上,你快去吃吧,吃完早點休息,明天下午我會送你去特勤組報到,至於上午,你看要不要我帶你去買些日用品。」水柔瞥了他一眼,忍不住又笑,他無辜的蠢相委實很逗。「嗯,明天見。」

    「明天……見。」賀羲平傻氣地目送她走出去,琢磨這句子的寓意,唇角不自覺地往上懸,他雀躍。「明天還可……可以見到她ㄝ。」

    不一會兒,他又自問:「她怎麼知道……我要……去特勤組?」少頃,他頓悟地喃喃道:「她……果然是……仙女。」

    因此她才有透視預卜的能力,不是嗎?

    ***

    第二天,一直到了中午,水柔仍不見隔壁有動靜,不禁開始擔憂。

    賀羲平該不會是腦震盪,或車禍引發什麼不得了的後遺症,而昏厥在家裡的某一個角落吧?

    門沒鎖,她憂心如焚地衝進房內。最後是在主臥室裡找到他。

    他換過衣服,趴躺在床上,側著的臉背對她,一隻手垂在床下。

    「賀先生?賀先生?」水柔緊張地推著他,連叫了好幾聲。

    「妙……儀……走……開。」賀羲平沒有動,僅用悶濁的鼻音回她。

    在美國,每次他熬夜工作忙到太晚,以至於第二天賴床時,都是他的么妹妙儀負責拖他起床的任務。

    「好險,他還活著。」水柔吁口氣,驀地詫覺她幹麼對他那麼關注?

    喔,他是政府好不容易請來的專家,尚未辦案便給她害死,說什麼都交代不過去。她告訴自己,就是這個理由。

    「賀先生?賀博士?」她又叫了好幾次,因為不曉得要如何稱呼他比較好,她兩個名詞輪流用。

    「妙儀……」他不耐地嘟嚷。

    「賀先生?該去特勤組報——」這次她聽清楚了,他叫的好像是女人的名字。

    對方是他什麼人?長輩?女朋友?還是……妻子?

    她尚未來得及體會嫉妒的心情,一桶酸醋也尚未來得及打翻,賀羲平在半夢半醒間,已霍然一把攬住她的腰,嘴裡還直抱怨著。「你好……吵。」

    緊接著他一翻身,便將她帶到床上,兩手順勢圍著她,臉則埋入她滑細甜嫩的頭窩裡,淡淡的體香髮香,讓他的睡臉浮出滿足的微笑。

    「喂!」水柔驚羞交集,不知所措。

    她本就生得水水柔柔,清新脫俗的外貌,高貴典雅的氣質,加上聰穎懂事的個性,使她從小便顯出不同凡人。

    經常一身水藍色的長衫,更襯得她儼如纖塵不染的仙子,高不可攀,教旁人自然而然當她是件一碰即碎似的藝術極品,亦怕摸了會玷污她的冰清玉潔,再加上「七聖」的弟兄,不時出其左右充作護花使者,因此眾生對她雖然醉心,但也只敢遠觀,下敢褻玩焉,何時有男人敢這麼摟住她?

    「放開……」滾燙的騷動從腳底竄上,一個個雞皮疙瘩漸漸鑽出,水柔杏臉脹熱,強抑心中不曾有過的紛沓,她試著掙脫。

    見他沒反應,她害躁懊惱地頂了他肚子一拐,此輩子沒吼過那麼大嗓。「賀、羲、平!」

    「有!」賀羲平聞聲旋即跳下床來立正站好,扭傷的腳經過這一重觸地,當場痛得他倒回床上哇哇叫。怪咧,腹部怎麼也在痛?

    「你……」幸虧水柔閃得快,才沒讓他撲壓到。

    「ㄝ?」聽到有聲音,賀羲平急忙伸手摸索放在床頭的眼鏡戴上,半瞇的矇矓睡眼矍地放大,他瞪著她。「你在這兒……幹什麼?」

    「我……你……」水柔啞口無言。

    賀羲平仰頭看看天花板,再望著她,又問:「你怎……怎麼會……在這裡?」

    她是從「上面」降臨的吧?

    「我……」水柔試著心平氣和,他似乎不明白剛剛做了什麼輕薄的事。「已經中午了,我是來問你準備好要去特……」

    「啥?已經……中……午?對不起,我……才睡著。」賀羲平搶話。

    「你昨晚沒睡?」水柔歎聲息,發他不記得的事脾氣,根本沒有意義。

    「時……差,認……認床,渾……身酸痛。」賀羲平靦腆。

    「你眼鏡找到啦?」她挖苦他。撇去嘴角的紅腫不說,他的五官其實滿帥的,劍眉星眸,挺鼻深目,乾淨斯文的感覺讓人很舒服。

    「常掉,所以……備了好……好幾副。」他赧顏地爬梳黑髮。

    「你額頭怎麼又多了個oK繃?」水柔指著他飽滿的天庭。

    「早上……撞……到廚房的……門框。」賀羲平撫著那新增的傷痕憨笑。

    「疼吧?」水柔關切地問著。昨天他始終弓身彎腰的,她便覺得他高,可適才他忽然站直,她還真嚇一跳,他簡直像座上嘛,「七聖」那幾個傢伙可能都比輸他哩!

    「習……習……慣了。」賀羲平臉紅到快冒煙。

    「你可以去特勤組報到嗎?需要我打個電話給田老,等你傷好點兒再去?」她瞄瞄他多災多難的身軀。

    瞧他一臉茫茫,她解釋。「田老是特勤組的組長,我們都習慣這麼匿稱他。」

    「我——你……說的是……田……伯伯啊。」賀羲平恍然大悟。「被關係……小傷……不礙事。」

    他的父親和田老是舊識,田老去美國時都會順道登門拜訪,此番回國效力,即是田老一手促成。

    「好,半小時後樓下大門見。」水柔看看表,起身告退。

    ***

    三十分鐘整,賀羲平半秒也不差地出現。

    擦到發亮的皮鞋,藏青色的亞曼尼西裝,范倫鐵諾的白襯衫,藍黃相間的橫紋領帶,正式的穿著使他完全換了一個樣,偉岸的身形英氣蓬勃,俊逸的風采器宇軒昂。連水柔見了,瞳孔都為之睜大。

    他杵著看她,然後垂眼盯著鞋尖,巨掌一直壓在發側,神態萬分尷尬。

    「怎麼啦?」水柔問。

    他張了嘴,又難為情地合上,手仍放在原位。

    「頭那邊是怎麼啦?」水柔柔聲再間。

    「頭髮……翹起來,吹風機……吹……不平。」賀羲平沉吟了半晌,才把手拿開。鬈得有點過分的頭髮,立刻朝外彈出幾撮,彷彿沖夭的螺絲卷。

    「既然不好整理,下次別燙這麼卷。」水柔隱忍住笑,踮著腳,舉高手,試著幫他撫順。

    「沒……沒燙,是自然……卷。」賀羲平從額角紅到脖際。

    「也許過一會兒就好了。」壓下去,它登地又翹回來,水柔最後不得不放棄。

    很奇怪,雖然個頭和性別是天壤之別,但他仍令她聯想到「天璇」班傑明那位毛毛躁躁的小妻子花語嫣。

    「嗯。」賀羲平點點頭,接著畢恭畢敬地為她打開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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