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娃娃
「要不這樣……」他的嗓音轉為陰冷,「赤霄,我們把她毒啞了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陰冷先變為快樂,末了又轉為歎息,「不行的,赤霄,如果真這樣,師父一定會要我為她的下半輩子負起責任的,忍一時尚可,忍一世我會死!」
好半晌後,他悠悠再歎。
「瞧,我之前說過的話沒錯吧,女人真是種麻煩的東西,遇之必楣,只要是夠聰明的都該懂得要躲開,這些道理我都明白,可為何……」他抬起臉,側面貼著馬毛,俊臉上寫滿了困惑。「有一個女人,對我卻是個例外呢?」
是的,例外,全然的例外,一點都不會為他帶來厭煩的例外。
祁風想起傲澐凌,臉上緩緩浮現了他毫無自覺的溫柔與憨傻。
思念無憑無據,卻樣樣種種都是伊!
看見風兒,他會想起她那頭不愛綁縛,總是迎風飄揚的長髮;看見雲兒,他會想起她雪嫩的香腮:看見水兒,他會想起她孤傲冰漠的性子;看見楊柳,他會想起她的腰;看見山巒,他會想起她胸前誘人的起伏……
甚至連看見茅房,他都會想起她來!
不能再想,再想他真的要瘋了!
祁風再度將臉埋入馬毛裡,「赤霄,咱們投降了好不好?管他未來如何,管他入贅不入贅,咱們先將那鬼丫頭給騙到身邊再說好不好?你說好不好?」
棧外,祁風沮喪地抱著馬兒嘀咕不休,棧內,白巧兒啜著酒,雙瞳噙著憐意。
好偉大的君子!
瞧他,想要她都想到快要瘋了!紅顏禍水,禍水紅顏,唉!為什麼她要長得這麼漂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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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術二--剛柔弛張。
聖人之在天下也,自古及今,其道一也。
變化無窮,各有所歸。或陰或陽,或剛或柔,或開或閉,或弛或張。
簡言之,就是不管你想做啥,切記陰陽、柔剛、開閉、弛張,軟硬兩手,剛柔並施,如此一來,神鬼阻撓均且無效。
好!就是這招,他決定要用上了!
石室有窗,窗畔有個美人兒,美人兒正在紡紗。
紡車的一端是六角形的竹片所紮成的輪子,另一端則是旋軸,棉花經過旋軸變成紗線,然後旋轉到竹輪的架子上去,紗線的粗細,全仰賴著那捏著棉花的拇指、食指來操控。
旋軸沙沙,美人兒的長髮幾乎都要垂到地上了,黑墨的發,純白的紗,好一副動人的工筆畫。
旋軸聲蓋過了腳步聲,男人悄悄走上前,雙臂輕張,美人兒即將入懷。
「誰?」
美人兒立時起防,肘拐子一觸即發。
「一個想妳想到快要死掉了的男人!」
對不住!甜言蜜語無效,冰霜美人兒仍是狠狠一肘拐子送去,疼得祁風齜牙倒吸氣,雙手乍松,由著即將入嘴的嫩肉逃開。
傲澐凌抬起頭,冷瞳如故,但如果仔細點瞧,會瞧見在那雙美眸底,因著聽見祁風嚷疼而微染上的得意。
「好澐兒!」祁風撫撫胸口一臉受傷,「妳一定要這麼狠嗎?」
「壞怪盜!」傲澐凌環胸冷笑,「你一定要這麼無聊嗎?」
「我就不信!」把手放下,緊蹙的眉心鬆了開來,祁風嘻嘻笑著,「一個多月沒見,妳當真一點也不思念我?」
她聽了儘是冷笑,「是呀,是真的好想好想的,我一直在想,皇宮裡怎麼一直沒有逮住了耗子的消息傳出來。」
「因為我知道妳會擔心我……」祁風嘻皮笑臉的開口,「所以我始終小心翼翼著。」
「奉勸你把『小心』隨身戴好……」她將紡車挪了位,在屋裡離他最遠的角落邊坐下,「否則就算是在家裡,同樣也會有喪命之虞的。」
傲澐凌不再作聲,繼續著手邊的遊戲,以前在古墓裡,光線太差,她從小就沒碰過坊間這些有關於女紅的物事,這會兒光是一座小小的紡車,就夠她玩上好幾天了。
這「自在居」裡什麼都有,郝自在是那種標準的什麼都想要插上一腳的好動老頭,七、八十間房裡,所有坊間有的、沒的,包羅萬象,樣樣俱全。
摸摸鼻子,祁風依舊沒有半點想要放棄的念頭,他再度走到她面前蹲下,兩人之間,僅隔著一座挺礙事的紡車。
「澐兒,好澐兒,親親澐兒……」
不論他怎麼暱喊,她彷彿打定了主意不再理他,最後他笑笑地開口。
「古墓少主!」
他這麼喊讓她不得不抬起眼惱瞪著他,卻見他若無其事接了下去。
「怎麼樣?有沒有覺得外頭的世界,可比一座陰沉沉的古墓要來得有趣得多了?」
就算是,我也不會讓你知道!
傲澐凌沒吭聲,眼神寫滿了「你很無聊!」,然後低下頭繼續玩她的紡車。
祁風歎息,快樂的歎息。
原來,一個不愛說話的女人比一個愛說話的女人,要可愛上了千倍、萬倍甚至是萬萬倍,尤其在她瞪你的時候,那可真是漂亮的毫無天理可言了,也難怪,他會愛她愛到那麼淒慘了!
愛?!
他驀然驚覺到自己所用的字眼,心思一轉,念頭定下,在認清了事實之後,他反倒是整個人都坦然了。
是啊,若非是愛,他怎麼會這麼暈頭轉向、心思忐忑?他愛她,愛得亂七八糟兼胡天胡地,愛到寧可自找苦吃也要百折不撓、劈荊斬棘,誓言非將這座冰山給融化不可。
祁風認認真真地開口,「我是說真的,澐兒,我好喜歡妳,妳也是的--」
她冷冷地打斷他的話,「你可以隨意自說自話,但別把我扯進去。」
他沒理她,繼續說。
「真的,我已經到了無妳不可的地步了,任何東西都會讓我聯想到妳,就連上個茅房,妳都不肯放過我……」
冰瞳由紡車間抬高,冷鋒射去。
「別瞪我,因為妳知道我說的是實話,我們的相識雖說是陰錯陽差,卻是天注定了要形影不離的,妳聽我的,別再回古墓裡當什麼活死人了,讓我帶著妳,還有赤霄,咱們洛陽看花,天山賞梅,石林覷湧泉,泰山觀雲海,天涯海角,永不仳離,妳說好不好?」
旋軸終於停下,傲澐凌抬起螓首,面無表情。
「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真的……很吵。」
她低下頭原是要繼續紡紗的,卻讓他邊大笑邊用力推倒那座礙事的紡車。
「你……祁風!」她懊惱的瞪著他,「你到底想要幹什麼啦?」
「想要去掉咱們之間的『第三者』,帶妳去一個比這裡好玩上百倍的地方。」
剛柔弛張,軟功無效,也該是「剛」的手段要祭出的時候了。
「我沒有興趣!」
傲澐凌回答得有些不自在,即使表面鎮定如常但心底卻明瞭,她是愈來愈怕他,也怕自己了,怕自己的無法拒絕,怕自己的心軟,怕自己的一再地被他牽著鼻子戲耍。
自從知道眉心上被蓋了個「形影不離章」,也清楚了那是洛伯虎為了擺脫她所做的小把戲後,她的心早已涼透,對於世上諸多薄倖男子起了厭憎,雖說祁風不是洛伯虎,卻有著和他一樣善於甜言蜜語,善於逗哄要人的脾氣,天知道到了最後,在她被誘得交心的時候,他會不會又成了另一個洛伯虎?到處拈花惹草?怪的是,洛伯虎拈花惹草她尚可接受,但若換成了是祁風,她就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夠承受得了,她知道,他是不同的……是不同的……對於她來說。
「先去看看嘛……」他笑得俊魅且客氣,但眸裡卻是毫無轉圜的堅決,「如果真的沒興趣,我就放妳回來繼續玩妳的紡車。」
「我不要!」
他沒理她,拖著她便快奔離去了。
祁風帶她來到一間裡頭全掛滿了白紗幕帳、鋪滿地毯及抱枕的房間,他說這些都是郝自在乘大船出海,到那叫啥子波斯的地方,所帶回的當地好料。
「乖澐兒,妳靠一靠,躺一躺,真的……」他七分哄誘、三分央求,「然後妳就會知道了何謂如在雲端了……」
真是不應該,傲澐凌被他勸得失了防心,還當真去試了。
結局很糟糕,非常糟糕。
在那些該死的雲端上,她讓他給「吃干抹淨」了,她在他的身下顫抖,冰霜融盡,漫熏了好一室的春意盎然。
祁風在她身上快樂地歎息,知道幸福的時刻還很漫長,因為在前廳裡,白巧兒還在和他師父哭訴著她悲慘的遭遇,根據他對於那口話匣子的認知,他知道師父還有好半天的時間會被纏住,所以他還能恣意地將傲澐凌摟在懷中,而不用擔心隨時會有倒抽氣聲出來殺風景。
他還想要她卻不許,她瑟縮在他懷裡,滿臉的懊悔兼自責。
「什麼都別想了,乖!」他輕輕吻著她,「只要聽我的就行了。」
她將臉深埋在他懷中,不敢看他更不敢看身無一物的自己。呿!就是聽了他的才會淪落到眼前這種「慘狀」的,她還敢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