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紅衣

第10頁 文 / 菖蒲

    韋長歌道:「那你三叔又是怎麼知道的呢?」

    蘇妄言道:「當年我聽到這裡,也這麼問他。三叔摸了摸我的頭,笑著說:『傻孩子,他們想世世代代過這種與世無爭無憂無慮的生活,世上哪能有這麼好的事?』我說:『為什麼不行?桃花源裡不就是這樣麼?』三叔說:『是啦,就像桃花源一樣……不過桃花源是假的,武陵人不是再也找不到它了麼?』他看著月亮出了一會兒神——我雖然知道他的眼睛看不見,可不知為什麼,總覺得他是筆直的望著月亮的……三叔說:『後來又過了一百多年,不知道為什麼,總之是出了些變故,那家人再沒辦法這麼生活下去了。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那一代的繼承人成了一個刀客。對了,你不知道什麼叫刀客——刀客,就是收錢替人殺人的人——有一天,江湖中出現了一個刀客,很多厲害的人都死在他的刀下,他殺人從來只要一刀。不管對手武功多高,只要給他錢,他就能幫你殺了那人。慢慢的,就有人知道了他的來歷。』我聽得興高采烈,直問:『那現在呢?現在那個刀客還活著嗎?那家人呢,還在麼?』三叔笑了笑,說:『那個刀客早就死啦。不過,從他那一代起,家族中每一代都會出一個刀客,所以這個家族就被人叫做刀客家族。』他最後還說,其實現在這家人也還一直住在那個小鎮上,只是中原人很少有知道的罷了。」

    蘇妄言一口氣說完了這個故事,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兩個人都沉浸在故事裡許久沒有說話。

    韋長歌長長地舒了口氣,低聲道:「這故事真不錯。」

    蘇妄言道:「是啊。我也一直以為這只是個故事。直到那天晚上,我才明白原來真有其事。」

    「所以你連夜去了那個小鎮?」

    「嗯,我那時也沒什麼把握,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韋長歌笑著凝眸望向他,柔聲道:「辛苦你了。」

    蘇妄言咳了兩聲,忙低頭喝水。

    韋長歌笑得愈加高興,過了片刻,道:「對了,你去了之後又怎麼樣?」

    蘇妄言正不自在,聞言鬆了口氣,有些饒舌的講起自己這半個月的經歷來。

    「那天我給你留了張字條,跟著便連夜起程。趕到了三省交界處。一開始,我不知道三叔說的究竟是什麼地方,只好在三省交界的地方到處打聽,一連好幾天,一點進展都沒有,我幾乎就要懷疑那真的只是一個故事了。沒辦法,只好放出風聲,說要請一個殺手幫忙對付仇家。可來了好幾個人,都只是普通的江湖客。就在我一籌莫展的時候,有個老頭找到了我。」蘇妄言想了想,又道:「其實,說是他找上我也不對。」

    那時侯蘇妄言是在一個小茶館裡,那一帶像這樣的小茶館極多,茶館裡說書、唱戲,以及各類小點一應俱全,當地人常常聚在這樣的茶館裡談天說地。給兩文錢要上一杯茶就能坐一整天。

    蘇妄言送走了一個三流劍客,又走回茶館裡坐下。想到時間緊迫,尋找刀客家族的事又毫無頭緒,不禁長長歎了口氣。就在這個時候,旁邊有人道:「你要找殺手?」

    蘇妄言忙回頭看了看,說話的是隔壁一桌坐著的一個老頭,那老頭桌上放了一面「鐵口神斷」的旗子,是個測字先生。蘇妄言已經連碰了好幾次釘子,再加上看那老頭衣著樸素、目光渾濁,不像是會武功的樣子,還以為是江湖術士在招攬生意。因此回答得也就不太起勁。

    他點了點頭,說了聲:「是啊。」

    就又低頭凝思。

    那老頭問:「找到了麼?」

    蘇妄言苦笑了一下,搖頭道:「沒有。」

    那老頭道:「我看你今天已經送走了好幾個殺手了,難道這些人裡就一個合適的都沒有麼?」

    蘇妄言又搖了搖頭:「他們不行。」

    那老頭居然又問:「為什麼不行?」

    蘇妄言有點詫異,他看那老頭不斷發問,倒像是別有用意,因此他提起精神,正色回答:「我要找的,是真正的高手。」

    那老頭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蘇妄言看看他的臉色,轉身叫來小二,上了一壺上好的龍井,自己親自給那老頭端了過去。

    蘇妄言在他對面坐下,客客氣氣地道:「這位前輩,我也不瞞你,不是我挑剔,實在是對手太厲害!這件事,不成功便成仁,關係著我一家上上下下的性命,半點都馬虎不得。唉,我也是被逼上了絕路,不得已,才想到這個法子,可惜……您老人家見多識廣,可有什麼指教麼?」

    那老頭呵呵一笑:「年輕人倒挺會說話的。這種地方,你哪找得到真正的高手?好,我看你也是有心人,跟我來吧!」

    說著拿了自己的東西就往外走。蘇妄言忙掏出一錠碎銀扔在桌上,追著出了門。那老頭帶著他出了小鎮,一路向南,走了十來里路,七拐八拐的,竟越走越僻靜。又過了小半個時辰,兩人已在人跡不至的深山裡了。

    那老頭指著山上道:「那上面有一座小屋,你去吧,把你的事說給那屋子裡的人聽,他自然會幫你殺掉你的對頭。要是問起來,你就說是老四介紹的。」

    蘇妄言大喜,拱手為禮,立刻上了山。

    果然走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前面便見了一間小屋。他敲了敲門,裡面出來一個中年人,蘇妄言忙按那老頭教的話都說了一遍。

    那中年人笑道:「原來是四叔叫你來的,我行七,你叫我老七就行了。」

    蘇妄言也笑道:「七兄。」

    那中年人雖然身材健碩,虎背熊腰,卻也不是練過功夫的,蘇妄言心頭詫異,笑著問:「原來四叔說的高手就是閣下?」

    老七擺了擺手,道:「你等一下。」說著,拿出一隻竹管吹起來。他吹的是一支古怪的小調,那聲音雖然不大,但在這深山裡,卻意外的傳得遠。蘇妄言站在一邊,心頭砰砰直跳,聽他們相互以輩分相稱,多半便是三叔所說的刀客家族了,據說一代人只有一個刀客,不知道一會兒出來的會不會就是吳鉤?!

    一首小調吹完,便聽得沙沙的腳步聲。

    蘇妄言越發緊張,額上已細細的滲出汗來。

    五桃源

    從林中走出來的卻是一個十八九歲的青年。

    那青年身後背一把長刀,中等身材,長相平實,並無甚特別之處。但仔細看看,就發現他走路姿勢有些怪異——這青年的左腳竟是跛的!

    蘇妄言失望之餘,竟也略有些鬆了口氣的感覺。

    那青年叫阿渝。老七把蘇妄言請到屋裡坐下,把事情跟阿渝說了一遍。阿渝坐在角落裡,一直默不做聲,只是間或點個頭。

    老七跟阿渝說完了,轉向蘇妄言道:「不知道四叔跟公子說了沒有,要阿渝出手,價錢可不便宜!」

    蘇妄言的目的是要找吳鉤,但事情到了這一步,也只好先敷衍再做打算。

    他笑了笑,很快地道:「只要事情能成功,錢的方面不是問題。我願意拿五萬兩銀子作為訂金,事成之後,再給五萬兩。」

    老七聽他出手如此闊綽,一怔,道:「好!你要殺的是什麼人?」

    蘇妄言微微一愣,一時也不知如何回答,隨口岔道:「我這個仇家武功十分了得,你們能保證成功麼?」

    老七道:「公子是不相信我們嘍?」

    蘇妄言道:「非也。事關重大,小心點總是好的。」

    阿渝突的道:「你只要留下銀子,我保證成功就是了。」

    蘇妄言想了想,道:「恕我冒昧,這位小兄弟年紀輕輕……」說著微微一笑,頓了頓,又道:「能不能請閣下稍微露兩手來瞧瞧?」

    老七看了他一眼,又看了阿渝一眼,正要開口,阿渝已經搶著道:「不行。」

    「哦?為什麼?」

    「我的刀出鞘便要殺人,決不空回。」

    那阿渝冷冷地回了一句,他年紀雖輕,說起話來卻也氣勢不凡。

    蘇妄言當下冷哼一聲,道:「既然如此,又要我如何信你?」

    阿渝也不答話。

    老七歎了口氣,道:「你大可放心,阿渝出手,普通二三十人也決不是他的對手。」

    蘇妄言笑道:「可我要殺的不是普通人!普通的角色,我自己動手就行了,又何必到處物色人選?」

    老七問:「你要殺的究竟是什麼人?」

    這幾句問答之間,蘇妄言心裡已經有了計較,當下不假思索,脫口道:「天下堡堡主韋長歌。」

    醉仙樓上,韋長歌聽他說到這裡,不禁失笑:「我還不知道原來你這樣恨我?!」

    蘇妄言道:「我當時已經斷定自己找對了地方,知道阿渝、老七還有那個四叔都是刀客家族的人,便一心要逼吳鉤現身。他問我這話之前,我心裡早盤算過了,別的人只怕鎮不住,沒辦法,只好借你的名號來用一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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