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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文 / 菖蒲

    韋長歌拊掌笑道:「蘇大公子果然敏捷!你猜得不錯——梅影嫁到金家不久就收養了一個小乞兒,那被收養的小乞兒名字就叫無恙!」

    蘇妄言道:「這樣我就明白了。當天我們去見過無恙之後,我曾經對你說我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你還記得麼?」

    韋長歌點點頭。

    蘇妄言道:「現下我終於知道是什麼地方不對了。根據無恙的說法,管雲中在他十六歲的時候就已經跟著他了,我想不通的也就是這一點,管狐是一項相當高深的法術,沒有高人在旁指點是不可能成功的。狐狸的靈十分兇猛,無恙小小年紀,哪來的本事降服它?再者,他又是怎麼知道管狐的?一開始,我以為是他這些年流浪在外有人教了他,江湖上奇人異士輩出,很有可能在機緣巧合之下讓無恙學會了馴養管狐,這倒不足為奇。但,當他說到他小時侯被『梅姑姑』收養的時候,我就隱約覺得有點不對……」

    韋長歌接口到:「從李天應的死看來,梅影很是有些古怪,會不會是她教給無恙的?」

    蘇妄言歎道:「那就更奇怪了——你可知道,管狐雖然能聽人號令,替主人辦事,但終究不會忘記仇恨,驅使管狐做事,無異飲鴆止渴。金家有的是錢,在這世上有錢就有法子,梅影若是真心要幫無恙報仇,多的是辦法,為什麼她偏偏選了教無恙養管狐?這就是我奇怪的地方……現在看來,只怕她一開始就未必存著好心……無恙說,他父親關城曾經有恩梅影,所以梅影在知道他的身份之後,為了報恩,便百般照顧他、撫養他成人。我看這大約也不是真的。」

    韋長歌沉聲道:「如果我沒料錯,和梅影有關係的根本就不是關城,而是吳鉤。梅影的種種所為,目的都只有一個——就是不讓吳鉤被人找到!她怕無恙長大了會找吳鉤報仇,所以收養了無恙,為的其實是就近控制他的行動。她一直監視著無恙報仇的情況,這大概也就是為什麼過了這麼多年才動手殺人滅口的原因吧?!」

    說完了,又黯然道:「可惜無恙還一直把她當作最親的人……」

    蘇妄言沉默了一會,抬頭對他笑道:「那麼,你說的那個可以帶我們去找吳鉤的人就是梅影?」

    韋長歌略一點頭:「嗯,不管怎麼樣,她一定知道吳鉤的來龍去脈。」

    蘇妄言又笑道:「何只她知道?我也知道。」

    韋長歌一驚,奇道:「你也知道?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蘇妄言臉上又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很簡單,我猜到了吳鉤的秘密。」

    「他的秘密?」

    「不錯,也就是梅影不能讓我們知道的事。」

    「那是什麼?」

    「胡二說,當年他和李天應並沒有查到任何的蛛絲馬跡,其實不對,在這個案子裡,吳鉤確實留下了某個線索——只有一個,但就是這一個線索已經足夠我們把他找出來了。從得雲寺回來的那天晚上,我反反覆覆地思索胡二的每一句話,並沒有什麼可以懷疑的地方,那,既然胡二和李天應什麼都沒有發現,為什麼過了這麼多年,還有人要殺他們?兇手想要隱瞞的到底是什麼秘密?唯一的解釋就是,其實他們已經發現了這個秘密,只是他們自己還不知道,兇手害怕他們把秘密洩露出去,只好冒著被發現的危險殺他們滅口。」

    「『百姓日用而不知,故君子之道鮮矣。』——其實越是明顯的秘密,就越是容易被人忽略。」蘇妄言抬頭沖韋長歌一笑,淡淡地道:「而吳鉤的秘密,就是他的快刀。」

    「我們一直太在意所謂的『秘密』,其實這樣的快刀本身不就是最大的線索麼?關城以一柄快刀獨步天下武林,吳鉤的刀法,也快得匪夷所思,快刀不就是他們之間最明顯的聯繫麼?胡二說過,二百三十七具屍體有二百三十六具都是一刀斃命,唯一的例外就是關城。他一處傷在左臂,一處傷在肋下,都是輕傷,致命的一刀是在心口,只有他一個人能躲過吳鉤致命的一刀,會不會是因為他早就清楚吳鉤出刀的方式?他臨死的時候,叫了一聲『吳鉤』,姑且不論吳鉤的真名是不是就叫吳鉤,關城這句話至少說明他們兩人是早就相識的!」

    韋長歌頷首道:「這麼說來,反而是被無恙的話誤導了。我們把力氣都花在找出吳鉤的下落上,卻沒有想過從殺人的原因著手……」

    蘇妄言苦笑道:「一開始以為憑著『吳鉤』這個名字就可以很輕鬆的把他找出來,誰知道那麼簡單的一件事會變得這麼複雜?」

    「吳鉤、關城……關城、吳鉤……他們之間,究竟有什麼關係?」韋長歌沉吟著,來來回回走了幾步,猛的停住,遲疑道:「關城號稱『中原第一快刀』,但似乎從未有人聽他提及過自己的師承來歷,吳鉤和他……會不會是同門兄弟?!」

    便聽得一陣啪啪的掌聲。

    卻是蘇妄言擊掌笑道:「這次讓你說中了!」

    韋長歌竟有點不好意思,連連擺手:「你別取笑我!你是自己想出來的,比我強多了!」

    蘇妄言搖頭道:「不,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那天晚上,我只想到快刀這一節,我把天下用刀的名家數了又數,他們之中沒有任何一個有那樣的能耐……吳鉤究竟是什麼人?他從哪裡來?又怎麼練就的一身武藝?我左思右想,最後想到小時侯家裡一位長輩告訴我的一個故事。」

    「故事?」

    韋長歌眼睛一亮,走回桌前坐下,又讓韋敬砌了一壺新茶,興致勃勃地道:「是什麼故事?」

    蘇妄言笑了笑:「我很小的時候,家裡西院住了一個怪人,我爹讓我們叫他三叔。你知道,我們蘇家子弟,不論男女,都是三歲攻書,四歲習武,到成年的時候,個個也都算得上是文武雙全。但那個三叔卻是一點武功也沒有的樣子,他身體不好,老躲在院子裡,只有除夕、祭祖之類的大日子才出來露個面。他高高瘦瘦的,總是蒼白著臉,但現在想起來,他長得真是好看!三叔的眼睛很漂亮,卻看不見東西,下人都說是他得罪了苗子,我問爹什麼是苗子,結果我爹大發雷霆,狠狠罵了我一頓,過了一會兒,又歎著氣說:『你三叔也是可憐人,你們說這些,不是惹他傷心麼。』我聽得似懂非懂的,不過也就知道以後不能在三叔面前提起這些話……」

    韋長歌替他換了杯新砌好的熱茶,打斷道:「到底他說的是什麼故事?」

    蘇妄言眼一瞪,道:「急什麼?這不就講到了麼?」

    韋長歌忙陪了個笑臉。

    蘇妄言繼續道:「大約是聽了爹的話吧,我那時年紀雖小,卻總想著別讓三叔傷心,我看他一個人住在西院裡,又冷清,又無趣,便常常去找他跟他說話,逗他開心。三叔人長得好看,故事也講得好。他見我親近他,也很高興,常常說些古怪的故事給我聽。後來我長大了才明白,這些故事其實都是武林中實實在在發生過的事情——其中好些都是不為人知的秘聞……三叔他又是從哪裡知道的呢……」

    他頓了頓,眼看著茶水的熱氣出神。

    韋長歌急著想聽下去,張嘴要催,卻又不敢,只好乾笑了兩聲。

    好在蘇妄言沒多久便又開口講道:「三叔講的故事,有好些都發生在苗疆一帶。有一次,銀鬚刀王蕭漠海到蘇家作客,教了我們幾兄弟一式刀法當作見面禮。我得意極了,一回去就趕著說給三叔聽,三叔冷哼了一聲說:『這麼點本事也敢自稱刀王,他那幾招,只怕給人家擦刀都不配哪。』接著,他就對我說:『妄言,你知道麼?天下最快的刀是沒有名字的,它一出鞘,就是一兩百人一齊上來,也叫你轉眼之間就橫屍當場!』三叔說,在雲南、貴州、四川交接之處,有一家人,住在一個小鎮上。這家人的祖上是一個極厲害的人物,後來為了某些原因,他帶著家族逃到了雲貴川交接的蠻荒之地,就此隱居下來。他本想讓後世子孫男耕女織平平凡凡的過日子,可惜這家人對頭也多,雖然遠遠躲了起來,但始終是過不了幾年就有仇家千方百計的找上門來,那家的祖上就感歎說:『我欲留清淨與世人,可惜世人不肯放過我!』於是把自己的一套刀法傳了下來,以使自己死後子孫有能力自保。很多年後,這人死了,他的仇家也都死了,這家的後代厭惡了打打殺殺的日子,於是全族聚在一起,定下了一條戒律:這套不世刀法每一代只能傳給一個子孫,到了危急時刻,就由這個人來肩負全族的生存重任。從那以後,就再也沒有人見過那套刀法,也再也沒有人知道有這樣一個家族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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