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舞殘月

第3頁 文 / 斐燕

    在火光映照下,一名白衣男子自竹林緩步而出,玉簫就唇。一個個帶著魔力的樂音傳出,火勢並未傷害到他,卻將他染上一抹妖異的紅,他似乎從地獄而來,隨著他的走近,隱約聽到簫聲之中夾雜著清脆的鈐聲。

    楚落塵沒有看任何人,只是來到冷清寒身旁蹲下,騰出一隻手來,從懷裡摸出一隻玉瓶,取出五粒朱丹讓她服下,而後,又拿出一支銀針扎入她的玉枕穴,助她化開、吸取朱丹的藥性,隨後拉起她離開。

    眾人眼見他們漸行漸遠。卻無力阻止。

    簫聲遠去……

    楚落塵帶著冷清寒走入竹林深處後停下。

    他放下簫,驀地噴出一口鮮血,跟艙跌倒。冷清寒蹲下身。擔憂的望住他。

    「寒兒,喚你的白雲兒來。」他聲音虛弱的道。白雲兒是她的坐騎,一匹千里良駒。

    冷清寒皺眉,卻依然照他所說的去做。

    「聽我說,寒兒,等白雲兒到了,你立刻騎著它走,記住,下至半山腰就讓白雲兒自個馳回殘月樓,你則在山上尋個隱密處躲一下,你仇家太多。功力未恢復前萬萬不能露面,無影化功散是有時限的,至多兩天,你就可以恢復功力,而你的傷我已用朱丹治療,過會兒效果會更顯著,我說的你聽到沒?」他聲音越來越低。

    「不可能。」她斷然回絕。

    「什麼不可能?」他詫異的睜眼看著她。

    「我不會讓你一人留在這裡。」

    「傻孩子,我耗力太鉅,根本不能再移動,難道要你與我一起在這兒耗?何況我與他們素無冤仇,他們不見得一定會為難我,而且,你武功恢復,就可以來救我不是嗎?乖,聽話。」他輕哄她。

    冷清寒依舊瞪著他,不給承諾。

    這時白雲兒馳至。

    「去吧。」他輕輕推她。

    「不,我不會一個人走。」

    「叫你走你沒聽見嗎?快走!」他沉聲道。

    「不,落在他們手中你會死。」她眼中含淚,面露倔強。

    「你擔心我?擔心我會死?」他忽然溫柔的一笑,那笑極柔,柔得讓她心驚。

    「那好,若是只有我死你才肯走,那麼不必等他們來了。」說罷,他將手中銀針插向自己死穴。

    「你幹什麼?我不准你死!」她一把扣住他的手。

    「好,你要我走,我就走,你要我躲,我會躲,你說什麼我都聽你的,你不準死,聽見沒有?你說過要永遠照顧我,不准你扔下我。無論發生什麼事,你一定要等我二天之內,我一定會來尋你?」

    她猛地別過頭去,拉過白雲兒,上馬,狂奔離去。幾滴清淚隨風飄落。

    楚落塵望著她離去的背影,望著飄落的淚,「我會活著的,為了你。」

    第二章

    楚落塵艱難的移向路邊的巨石,將身子靠上去,不住的喘息。

    他自幼體弱,兼有心疾,柳飄絮為了調養他的身子。創了冰心訣,要他日復一日的習練,他雖不會武功,卻也積累了深厚的內力,平日閒來無事,他便隨手翻翻師父的秘復。說也奇怪,他雖不能練武,卻是個武學奇才,領會各路秘笠中的精髓極有天分。甚至能自創武功。

    這次他所吹奏的簫音,便是柳飄絮的天音七式中一招魔音攝心,唯一一種他能用的武功。只是每用一次對身體的傷害都極大,沒個一年半載是恢復不了的。

    稍早他勉強提用內力,終因體質太弱而遭反噬。體虛的他將眼閉起,伏於巨石之上,意識漸漸模糊……不知過了多久,楚落塵被一陣馬蹄聲驚醒,他知道來人是薛問道等三人。

    薛問道斷臂之處以一片衣襟草草包紮,神色委靡,彭虎小心翼翼的扶住他,顯得吃力異常。

    蘇雅泉披頭散髮,臉色蒼白,三人均是狼狽得很。

    他們顯然也看見了他,警戒而防備的盯著他。

    楚落塵強撐起身子,淡淡一笑。

    「大哥,這小子邪門得緊,他那簫聲一起,小妹我就動彈不得,最後竟元氣大傷,我們還是小心為上啊。」蘇雅泉蒼白著臉輕聲道。

    「三妹說得是,那小子習有妖法,咱到現在胸腹還悶得很。」彭虎連連點頭附和。

    「這年輕人確實透著古怪,且不說他那簫聲妖異無比,單是他與冷清寒那賤人的關係就令人費解。汪湖中人誰不知道冰魄寒心冷血無情,對任何人都漠不關心,但當我下令放火燒林之時,她卻面露驚駭著急。而現下我們三人出現,他看來傷重異常,卻仍從容不迫!想是有所仗恃。」薛問道沉吟。

    蘇雅泉發現不對勁,四下張望一下,「奇怪了,冷清寒呢?怎麼就這小子一個人,她去了哪裡?」

    「是啊,他們怎會分頭而走?」

    「大哥,想想咱們也犯不著顧忌那麼多,那無影化功散兩天就解了,若是這兩天內找不到那賤娘們,咱們就死無葬身之地了,得趁現在向這小子問清楚她的去處,他再厲害,也不過會吹支破簫。」彭虎恩前想後一豪氣頓生,大步向楚落塵走近。

    「二弟……」

    「二哥……」

    薛問道和蘇雅泉想阻止,卻已是來不及。

    只見彭虎一把抓向楚落塵右腕,硬是將他拖起。

    「說,冷清寒那賤娘們在哪?」

    「在……」楚落塵話一頓,勾起嘴角,漾出一抹極美的笑。

    彭虎一愣,猛覺氣海穴一陣巨痛,原來楚落塵趁他發愣之際,將握於左手的銀針扎入他氣海穴內。

    氣海穴是練武之人命門所在,一身內力皆聚於此,氣海穴一傷。功力盡散.終生不可再練武了。

    彭虎痛得在地上不住翻滾喘息,薛問道兩人見狀急衝上前。

    蘇雅泉恨恨的一掌拍向楚落塵,楚落塵身子飛出,落地時掛於腰間的玉簫碎裂,他喉頭一甜,嗆出一口鮮血,昏厥過去。

    「二哥,你怎麼樣,有沒有事?」蘇雅泉轉身蹲在彭虎身側。

    薛問道一歎,無奈道:「二弟他武功廢了。」

    「什麼?大哥,有沒有辦法治?」蘇雅泉大為驚駭。

    「你聽說過氣穴遭擊後,還能練武的嗎?」薛問道憤恨的反問。

    「大……大哥,你可要為咱報仇啊。這臭小子,咱絕對要喝他的血,剝他的皮!」彭虎一臉悲恨交加。三哥,小妹這就為你報仇!蘇雅泉高舉起手就要向楚落塵的天靈蓋擊去。

    「住手!」薛問道大吼喝止,「你們冷靜點,如今只有他知道那賤人的去向!這會貿然的殺了他,叫我們去哪裡找人?」

    「他會說嗎?大哥,別天真了,你沒瞧見他和那賤人眉來眼去的樣子?」蘇雅泉不以為然。

    「三妹,他不會說我們逼他說。人身是肉做的,對痛苦的忍耐可是有極限,你瞧他一副虛弱的書生樣子,我保證,不消兩三下,管叫他吐實。」薛問道自信的道。

    「虛弱的書生樣子?就是這副書生樣子,叫冷清寒自我們手中逃脫,下落不明:叫二哥功力盡失,痛苦難當。大哥,這小子不是普通人,留下他,後患無窮啊!還有……」

    「好了,別再說了。」薛問道不想再聽她說下去,「我已經決定了!留下他,我等生命也有了層保障,即使冷清寒功力恢復、尋到我們,也會因這小子在我們手裡而投鼠忌器,不敢妄動。」

    「哼。」蘇雅泉不服的跺腳,卻也不得不承認薛問道說的有理。

    「你叫兄弟們散去找人,我們去半山腰老樵夫那裡,一來問問冷清寒是否真已下山!」二來嘛,也可以審審這小子,問出冷清寒下落是最好,不然,你們也好出口氣,我這就去通知兄弟們。」蘇雅泉快步離去。

    冷清寒盤坐在一個山洞中,山洞不大,卻有一口溫泉,洞前還長了株果樹。

    生平第一次她後悔了,後悔為什麼那麼任性而為,在江湖中結下這許多仇家;後悔為什麼要回來,將與世無爭的他捲入江湖恩怨;後悔為什麼要聽他的話!一人離開。

    她真是個災星,任何人只要與她扯上關係,都沒什麼好下場,他那麼愛她,她卻不給他回應,他為她身陷險境,她卻安安全全的坐在這裡,真是笑話一場!

    她想運氣逼毒,卻集中不了心念,他那張溫柔含笑的臉總是不期然的浮現在她腦海。往事歷歷,一個個片段閃過。

    他喜歡看她笑,她卻從未對他真心笑過,如果這次他能安然無事,她定會笑給他看的,發自真心。他總是那麼照顧她,噓寒問暖,無微不至,除卻兵法,他也要求她讀《論語》、《孟子》,雖然她不喜歡,卻亦在不知不覺中被薰陶。

    她知道他想糾正她偏激冷漠的性子,雖然他從不說什麼。他的確做到了,在他刻意的潛移默化下,她對這世間的恨在減少,縱然她仍沒大度到可以放過那姓張的庸醫和她後母,但出道江湖六年,她不曾傷過一個無辜之人。

    與他相處的六年是她最快樂的時刻,她喜歡聽他說話,喜歡他牽她的手,喜歡……他在她身邊。縱橫江湖六年,她的心總是空的,不管是單人單騎,馳騁天下,抑或是前呼後擁,執掌大權。所以,她回來了,縱使她並不知道自己回來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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