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斐燕
她目光不移,「收回你的話,你不愛我,我也不會愛你,冷清寒不會愛人,永遠不會,你只可能是兄長、是恩人,但絕不是丈夫。我累了。」她推開椅子,離座,走向她六年前居住的小室。
楚落塵站起身,目送她離去。默默的,什麼都沒說,驀然,心口一陣絞痛,他扶住茶几,努力不使自己跌倒,並立刻運起冰心訣,壓下心口的痛楚。
她,終於還是傷了他……
小屋的擺設仍和六年前一樣,末曾變動。
冷清寒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
他說愛她,而她拒絕了他。
她對他並非沒有感情,她眷戀他絕美的容顏、柔和的嗓音,和溫暖的掌心,她也不是不知他對她的好,朱丹煉製不易,原是給他補身子的,自她來了後,便大半都入了她的口;她說要習武,他流覽各派秘答,綜合九絕神簫的絕學天音七式,為她創出縱橫天下的殘月劍法,她無內功根基,他就用金針為她打通任督二脈,自己卻因耗力太過整整半個月不能下床。可她還是拒絕了他,因為她不會愛人,而他值得更好的。
幼年父親的無情,母親的怯懦,令她對情愛徹底失望,她不相信愛情,也封閉自己的情感。後來她與姊姊兩人嘗盡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在姊姊離世後,她心中開始充滿對權力、金錢的強烈慾望。
而他的出現是她始料未及的,他的明亮,他的善良。他無私的關愛,為她灰暗的人生射入一線光亮,他造就了她,她知道如果不是他,別說成為今日的冰魄寒心,光是要活下去,對她來說也是種奢望。
她感激他,敬重他更珍視他,他是她今生唯一在乎的人,但她不會愛他,也不敢愛他。
夜闌人靜,楚落塵坐在書房,手中是一卷攤開的美人圖,那明眸皓齒,巧笑倩兮的模樣分明就是冷清寒,但又不像。她是不會這樣笑的,她的臉永遠像一塊寒冰,即使是對他,她也只會勾動嘴角罷了,從未真心笑過。
「唉……寒兒,我何時才能讓你像這畫上人兒一般的笑呢?」他歎息一聲,喃喃自語。她今天拒絕了他,當時他心中一陣刺痛,引發了久久未起的先天心疾。
師父說得是,他果真動不得氣,傷不得心,他知道她對他有情,只是她總在欺騙自己、壓抑自己,她受的苦太多了,他不逼她,他會等她,等她面對自己的心,等她接受他的愛,他可以等,即使是一輩子。
「我會等你,寒兒,只要你一天沒有愛上別人,我便會等你。」自窗口望向她的房間,他向她許諾,即使她並不知道。
不過,上天似乎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三更時分,冷清寒被聲音驚醒,她知道楚落塵向來不與人交往,這片竹林平日更是人煙罕至,難道是她的行蹤暴露了嗎?
「呵……」她自嘲一笑,「看來又為他添麻煩了。」
她迅速披上衣物,抓起殘月劍,逕自步向楚落塵的房間。推開房門,他正睡著,她走上前,想喚他起來,但望著他的睡顏,伸出的手又收了回來。
她深深的望了他一眼,轉身帶上門離去。她去會會那些不速之客,不管如何,她會盡力不讓他受到驚擾。
竹林之外,人影幢幢。
數十支火把將四周照得通明,百多條大漢將竹林團團圍住,帶頭的有三個人,兩個男人,一個女人。
大哥,那賤娘們真窩在這破爛地方?」問話的是個豹眼蚪髯的胖漢。
「根據兄弟們傳來的消息,她確實是來了這裡,何況我還問了半山腰那個老樵夫,他也說確實有一人一騎上了山,錯不了。」被稱為大哥的是一中年文士,一襲儒衫飄飄,看背影像個風流才子,可惜臉上那雙三角眼溜溜的轉,破壞了那分才子形象,讓人一望便覺是個陰險毒辣的角色。
「這下修羅爺的仇終於有機會報了,咯咯咯,二哥不用擔心。」說話的是個女人,雖是半老徐娘,卻也有幾分風韻。
「可是,如果那賤婆娘在裡頭,咱在外頭這麼久,怎還不見她滾出來?照理說咱們百多匹馬兒一塊過來,這馬蹄的聲響早該引她出來了。」豹眼蚶髯的胖漢嘟囁著。
「也是,不知那賤人怎麼還不出現?」中年文士撫著山羊鬍子!三角眼四處瞄著。
「你們在找我?」一個冷得像冰的聲音在空氣中散開,冷清寒一襲黑色勁裝不知何時出現在竹林之外。
眾人瞳孔收縮,百數雙眼睛一瞬不瞬的緊盯著她,連呼吸也濃重起來。
「報上名來。」冷清寒冷冷的發話。
如夢初醒般,為首三人機伶伶的打了個寒顫,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我等乃修羅爺座下三大護法,我是,探雷手。薛問道,掌修羅幫大護法一職。」中年文士拱手一拜,乾笑道。
「咱是老二,開山一刀。彭虎。」豹眼州髯的胖漢拍胸,揚揚手中的大刀。
「天魔玉姬。蘇雅泉向大樓主見禮了,我是三護法。」半老徐娘一聲道,眼神微露殺氣。
「滾,立刻。」她不願這裡染血,口氣斷然。這是他的地方,血腥不應染上這方淨土,他該永遠生活在純淨無瑕中。
「滾?可以,只要冷大樓主答應我等一件事,我等立即走人。」薛問道陰聲笑道。
冷清寒不作聲,在心裡做著盤算。
「冷大樓主怎麼不說話?其實我大哥只是要借你的首級一用,祭祭修羅爺罷了,你就大方應允。」蘇雅泉說得像是要杯水喝般容易。
「賤娘們,咱家修羅爺毀在你手裡,修羅幫上上下下丟盡了臉,咱們只叫你割個頸子算便宜了你,別讓老子動手!」彭虎大吼。
「憑你們?」冷清寒目光流露著不肩,她知道他們口中的修羅爺就是她剛出道時,死在她殘月劍下的「萬惡修羅」費無天,事隔六年,直至今日他們才來尋仇,想是有了什麼憑藉,她並不擔心自己。只怕驚了竹屋內的人。
「呵呵,論武功我等是及不上修羅爺,自然更比不上您冷大樓主,無奈之下也只有使些手段了,還請見諒。」薛問道堆著虛偽的笑,打了個揖。
「賤娘們,你提氣試試,看是你的內功厲害,還是咱們這數十支火把中的無影化功散厲害?哈哈哈……」彭虎發出狂笑。冷清寒一驚,忙提氣,發現自己果真只剩三成功力,這還是彭虎沉不住氣,早一步說破,若再過半柱香的工夫,她只怕連半成功力都不剩了。
她立即問氣,手中殘月劍出鞘,帶起一抹寒光,向三人一陣猛攻,在三人措手不及之下,佔了先機的她與之堪堪戰平,雙方勢均力敵。
薛問道等為此大為驚駭。
這冷清寒竟在吸入無影化功散後還保有如此實力,她功夫之高不可言喻。
冷清寒越打越心驚,她的內力正在一分分減少,再這樣下去,她是斷無勝算,她死不足惜,但他怎麼辦?他是愛她的,她死了,他會難過,而她如何忍心讓他傷心?而今只有速戰速決。
她越攻越猛,出招也越來越快,一招曉風殘月遞出,殘月劍化身千百,鋒刃如同一道道來自於虛無的光影,盡往薛問道身上招呼過去。
隨著一聲慘叫,薛問道右臂斷落,血流如注。而冷清寒因背部空門大露,亦被彭虎的刀鋒劃過。
彷彿受傷的不是自己,她依舊面無表情。不見任何變化。
「大哥,怎麼樣,還挺得住嗎?」彭虎與蘇雅泉躍至薛問道身旁!關
「兄弟們,給我把這片破林子燒了,裡面就是有人也把他燒出來,生擒是最好,不然,死的也照收了。」薛問道望著斷臂!恨恨的下令。
「是。」三名大漢衝入林中欲放火。
冷清寒臉色一變,「你們敢!」她飛身攔截,轉眼間,三名大漢身首異處。
「冷大樓主,您盡朝我們手下出手又算什麼威風暱?還是讓我來陪您玩玩。」
蘇雅泉一躍而至,一招穿花手拂向冷清寒,牽制住她。
眾大漢乘機向竹林投擲火把,一時火光大盛。
冷清寒想出招阻止,卻被蘇雅泉纏住,著實心急如焚,氣息一亂,小腹又中蘇雅泉一掌,腳步一個跟跆,蘇雅泉第二掌又至,眼看就要擊中她的胸口。
就在此時上陣如泣如訴的簫聲響起,緊接著,靠近竹林的幾個大漢倒地,其餘的也漸漸不支。
隨著簫音響起,蘇雅泉的招式慢了下來,胸口一陣氣悶。
彭虎想上前幫忙,卻怎麼也拉不開腳步。人人都感到一陣壓迫感,被這怪異的簫聲逼得喘不過氣來。只有冷清寒精神反是一振,才想出手給蘇雅泉一擊,卻不料無影化功散發作,她腿一軟,跌坐於地。
蘇雅泉見狀大喜,想補上一掌,簫聲立時轉為激烈,如金石交嗚,萬馬狂奔,哇一聲,她吐出一口鮮血,再無力出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