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舞殘月

第4頁 文 / 斐燕

    殘月樓在黑白兩道之間隱然有一幾之勢,不是她說放就能放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她不是不想退隱,但千百人的生計繫於她一身,幾年來與兄弟們的相處,共患難,同甘苦,也不由得令她產生了情感,她畢竟還不夠無情啊??br />

    她希望他能隨她去殘月樓,但她開不了口。他的生活向來恬淡無憂,少與外界接觸。也並不擅與人相處,她如何能因為一己之私而要求他離開君山,涉足江湖,即使她知道只要她開口,他什麼都會答應,但她決計說不出口。

    不過上天似乎總喜歡開人玩笑,她六年前的仇家居然隨她來到這裡,他還是受她牽累了,現在,她只有乞求上天讓他無事。

    他並不是如外表那般柔弱的人,他的血液中流著堅毅,流著倔強!流著對她的愛,這樣的他,落在那幫人手中必定要吃苦的。她希望他們沒有找到他,又希望柳飄絮突然回來,恰巧遇見他,不過,這只是奢望罷了。君山只有一條小道,柳飄絮也不會回來得那麼巧。但他們若敢傷他半分。她發誓,她會要他們生不如死,千百倍來償還,她一定會。

    冷清寒很茫然,她也無法騙自己,她是愛他的,甚至寧可沒有涉足江湖,沒有去報仇,那他也不會受傷,早知會有將他捲入江湖恩怨的一天,她當時絕對會待在君山,待在他身邊。

    她總是告訴自己,她不會愛人,其實她只是害怕罷了,她害怕受傷,害怕連他也害她,她不敢奢望愛情,所以她只有拒絕他。但現在她更害怕他會有事,會被傷害,甚至會離開她。如果連他也離開她,她會怎樣?

    一陣心冷卻並不激動,她知道他若死,她會讓千百人為他陪葬,然後,她會去陪他,就讓江湖陷入腥風血雨吧,反正她不在乎,沒有了他,她便什麼也不在乎了。

    是他讓她變成這樣,冷漠卻不偏激,只因為他在。若是他離開了她,她絕對會變成一個魔,一個向人間索仇的魔。

    她忽然很遺憾,她應該告訴他的,告訴他她只愛他,只在乎他,他們白白的浪費了好久,直到這前途未之時,她才坦承這份情感,而他還不知道。不過,她會告訴他的,只要兩人再相見。他應該會很高興吧,那麼,她就可以又看到他笑了……

    慕雄飛與顏含情兩人不知何時才會趕到,她方纔已放出玉沁香,是身為殘月樓樓主的她緊急召集人馬的暗香,這種香氣人嗅不出來,但殘月樓訓練的靈鷹卻可在極遠的地方嗅聞出來,並通知各地分壇,她希望他們能盡早趕到。

    冷清寒站起身!天已近午,他不知是否安好?她焦躁不安起來。

    半山腰老樵夫的小屋之內,楚落塵雙手被反綁於身後,牛皮索緊緊的扣住雙腕,深陷皮肉之中。

    他的一身白衣早已凌亂不堪,沾上污穢,不復平日的潔白如雪,一頭長髮技散下來,襯得他臉色更為蒼白,薄唇亦是毫無血色,嘴角沾著斑斑血跡。他仍昏迷未醒,橫臥於地。

    「媽的,老樵夫分明說那賤人騎馬下山去了,兄弟們也都向前追去,照理說那賤人功力盡失,早該被追著了,不料連個人影也找不到。」薛問道又驚又怒,口出穢言。

    「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夜長夢多,兩天一過,冷清寒功力恢復,我們斷無生路。」蘇雅泉亦難掩心中不安。

    「大哥,你抓那小子不就是要問那賤娘們的下落嗎?叫醒他,等問完了就交給咱,咱一定要將他碎屍萬段。」彭虎經過一陣調息,除不能運功外已無大礙。

    「也好,三妹,你去將他弄醒。」薛問道陰森一笑。

    蘇雅泉應了聲,拎起一桶冷水朝楚落塵當頭淋下。

    楚落塵長而濃密的睫毛一陣顫動,人幽幽轉醒,他微晃晃頭,然後睜開眼,努力使自己清醒過來。

    薛問道冷笑一聲道:「現下你最好給我老老實實的回答我的問題,若你肯合作,我等既往不咎,與你恩怨兩消,若是你不識抬舉,哼哼,別怪我無情。」

    「你想知道什麼?」楚落塵平靜的反問。

    「你的身份、姓名,與冷清寒的關係,以及最重要的一點,她的去向。」

    「我的身份、姓名,與冷清寒的關係該是與你們無關。至於冷清寒的去向,我又如何知曉?」楚落塵淡淡一笑回道。

    「他媽的。」彭虎越聽越怒,尤其看見他那抹淡笑,更是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火起,他一把抓起他的發,兩巴掌揮在他臉上,就見白膂的面頰立時浮上十隻鮮紅的指印,血順著破裂的嘴角流下。

    楚落塵甩甩頭,嘲諷的一笑。

    「你究竟說是不說?」薛問道也憤恨地問。

    楚落塵不理他,仍是一派淡然。

    「你當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蘇雅泉狂怒,揚起長鞭,急風驟雨般向他抽去。

    隨著長鞭的起落,楚落塵的一襲白衫已破碎不堪,被沁出的鮮血浸紅,他的唇因忍痛而被咬破,卻終究沒有呻吟出聲。

    「夠了。」薛問道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你要他死嗎?」

    「是要他死又如何?這小子著實可恨,咱們的一切都叫他破壞了,見著他,我就火上心頭。」蘇雅泉恨聲道,隨手拿起身邊一壺烈酒,朝楚落塵淋去。

    酒液滲入新裂的傷口,如刀割一般帶起難以忍受的痛苦,楚若塵臉色由慘白轉為駭人的灰青,他一陣痙攣,昏厥過去。

    「我說夠了,你聽見沒有?」薛問道喝斥,「別再胡鬧了,你弄死了他,假若冷清寒功力恢復,讓她找著,我們誰都別想活。你先去休息休息,要在冷清寒功力未恢復前找著她怕是難了,若是明兒個晚上還尋不到她,咱們就連夜離開這裡。」

    是夜,兩道人影飛馳於君山之上。細細觀察尚可以發現他們頭頂之上有只雄鷹展翅高飛,似在帶路,雄鷹歇停於一個山洞之外,它不住的拍打翅膀,稍後兩道人影迅速閃入洞內。

    「誰?」冰冷的問話響起。

    「樓主,是屬下二人。」一個清脆的女聲答道。

    隨著女子的答話,山洞之中一片通明,原來是另一人將包裡於布囊之中的三顆拳頭大夜明珠取出。那是個高高瘦瘦的男子,皮膚微黑,看去沉穩異常,左手握著一支碩大的銀錘,銀錘之上尚連有一條極細的銀鏈。而先前答話的女子生得嬌小玲瓏,眉清目秀,腰間掛了五、六個鏢囊,沉甸甸的。兩人均是一身青衫。

    「屬下參見樓主。」兩人單膝跪地。

    「你們辛苦了,起來吧。」冷清寒見到他們,心中一喜。這是她的左右雙衛,他們來得倒及時。

    「屬下等接獲飛鷹傳信,不知樓主有何吩咐?」慕雄飛沉穩的開口。

    「對啊對啊,軍師也來了哦。」顏含情插嘴,一派飛揚跳脫。

    「南宮影也來了?」冷清寒有些驚訝,卻未形於色。

    「是啊,軍師說您鮮少用飛鷹傳訊,這次定有大事,所以命令我們兼程趕到,他自己正帶著人馬在山腳紮營。」顏含情嘰哩咕嚕說了一大堆。

    「嗯,這樣也好。我著了別人的道,中了無影化功散,現在你們先助我逼毒。」

    「哇,樓主一下子說了好多話耶,好奇怪。」顏含情蹙著眉,好生驚訝。

    「住口。」

    慕雄飛一把摀住她的口,「是,樓主。」

    冷清寒冷冷的望了他們一眼,沒再說什麼。

    天濛濛亮,半山腰小屋之內一片驚惶。

    「大哥,兄弟們來報,說山腳已被殘月樓的兵馬包圍,這如何是好?」蘇雅泉面色慘白。

    「看來冷清寒那賤人已聯絡她殘月樓的手下了,這會她功力大半已經恢復,想不到她動作那麼快,我們倒是小看她了。不過,我們還有一張王牌。」薛問道望了楚落塵一眼,陰陰一笑。

    楚落塵清醒著,衣衫上的血跡已經凝乾,形成一種暗紅,髮梢也染有血漬,他臉色慘自上毫無生氣,神色憔悴至極,但眉宇之間卻依舊現出高華之氣。他半靠牆垣,雙口微闔,如入無我之境,令人全然不知他在想些什麼。

    上山的路上,冷清寒照例騎在白雲兒身上,人美馬駿,威風凜凜。在她左右後方,並行雙騎,正是顏含情與慕雄飛左右雙衛,形成護衛之勢。再往後些,是一個身穿白衣的文士,羽扇綸巾上派儒雅,但儒雅之中卻又透出幾分逼人的銳氣。這人即是殘月樓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軍師——「神算書生」南宮影。

    南宮影自負武功文采過人,向不服人.生平欽服之人唯二,其即是武功卓絕的殘月樓樓主冷清寒,再來,就是直至今日無緣相見的文壇魁首「謫仙公子」。

    這四人四騎當先而行,數百精銳緊隨其後,馬蹄聲震天動地,帶起滾滾煙塵,使向來平靜的君山暗潮洶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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