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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文 / 齊萱

    第九章

    「你真的很愛程勳,是不是?」商宜君出聲問道。

    羽嫣連臉都沒有轉過來,仍舊一湯匙接一湯匙的喂坐在窗旁的輪椅上,眼歪嘴斜,不斷發出咿唔等沒有任何意義聲音的女孩稀飯,「據說」她已經十八歲了,但瘦小的身材卻讓人無法想像她有十歲以上的年齡。

    「現在看著他的女兒,你還愛得下去嗎?」宜君的口氣中,漸漸多了譏刺與嘲諷。

    羽嫣卻好像什麼都沒聽見似的,只是專心的抽出面紙來,幫嚴重智障與雙腳天生癱瘓的女孩擦了擦嘴。

    「她叫做江小潮,很諷刺吧,程勳沒有繼承到的父姓,倒叫女兒給繼承了去,巧合的是,程勳跟從母姓,小靜也是,她母親叫做江靜湖,是你姑丈江昭正和他前妻所生的女兒,換句話說,你心愛的程勳,是和自己的堂妹亂來,所以才會生下這麼一個白癡女兒。」

    羽嫣一直聽到這裡,才猛然轉過頭來瞪住宜君說:「她有名有姓,請您不要喊她白癡。」

    宜君聞言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才發出教人毛骨悚然的狂笑聲。「我的天啊,你還真會愛屋及烏,這麼溫情,簡直就跟我那個無能的哥哥一模一樣。」

    「我很慶幸自己像他,而不像對愛一無所知,也一無所有的您。」

    「愛?世上有所謂『愛」這種東西嗎?不過都是包裝男女原始慾望,或者互相利用的美麗糖衣而己。」宜君滿臉不屑的說。

    「的確,對您來說,的確是沒有,因為您根本就不曾付出,也沒有得到過,怎麼會明白什麼叫做愛?這跟夏蟲不可以言冰的道理相同,一個連自己的侄女都可以拿來利用的女人,心中當然沒有愛。」

    「你不必對我冷嘲熱諷,因為你說得對,我對你確實沒有一丁點兒的感情,會找上你,純粹是拜程勳在立委投票前夕召開的那場記者招待會所賜。」

    「就是在那場記者招待會的電視轉播與報紙報導中,您看到了余阿姨、啟鵬和程勳,也知道了碩人和我。」

    「對,想不到王威鴻的弟弟會那麼不長眼睛的娶了仇人的女兒,而你,」宜君搖頭道:「竟然做了程勳那小雜種的秘書。」

    「碩人的父親是被威脅、被利用的,真正的兇手其實是——」

    「住口!我不管尹碩人和她養父是怎麼騙過了余啟鵬,我只知道自己一生的幸福,全是敗在馬進興一人的手中,所以要我看著他女兒快活過日,那是絕無可能。」

    「您錯了,姑姑,大錯特錯,毀掉您一生幸福的人是您自己,是您心中那無垠無邊的仇恨,現在我總算能夠體會爸爸剛過世時,媽媽無依無靠的心情了,她很堅強,而您才是最脆弱、最不堪一擊的。」

    「那又如何?至少眼前這個你所謂最不堪一擊的人,已經扳倒你們了,不是嗎?我相信程勳現在最恨的人,一定不會是拿要公開小潮一事迫使他就範的我,而是背叛了他的你。」

    羽嫣默然,是的,她相信程勳現在一定非常的痛恨她。甚至為曾經愛上她而痛恨本身的愚蠢,但他可知道自己卻正好相反的,比過去任何一個時刻,都還要深愛他嗎?

    從昨晚搭乘夜班飛機,與程勳揮別至今,還不到二十四個小時,他們的世界卻已經起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現在的他們,非但不知對方的心情,就連人在哪裡,也都互相不清楚啊。

    他還在警察局裡嗎?憑啟鵬和司奇的力量,一定已經讓他交保候傳了吧,那他現在會在哪裡呢?

    羽嫣無從猜測,就像他一定也猜不到她已經在完全不知情的狀態下,又回到了台北,因為宜君在給她喝的飲料中加了安眠藥,就這樣連夜開車,把睡得人事不省的她,載到了姑丈台北的家。

    等到她被宜君用冰凍的毛巾捂上臉弄醒過來時,又已經是她打過電話,向警方密報程勳私藏海洛因後的凌晨四點。

    宜君先放了那通密報電話的錄音給她昕,再把她扯到另一個房間去,介紹她跟程勳的女兒見面,接著又在羽嫣還來不及消化「陰狠的姑姑」、「惡意的栽贓」、「有心的陷害」以及「程勳的女兒」等等,幾乎全都超乎她想像範圍以外的驚駭時,緊接著宜君卻又對她提出了另一個要求。

    「我要你待會兒在程勳被捕後,打他的行動電話。」

    明知道機會渺茫,但羽嫣仍然抱著一線希望說:「您要向他坦承這一切全是您所開的惡意玩笑?」

    宜君聽了以後的第一個反應,是放聲大笑,然後才說:「我費盡苦心安排出來的成果,你以為我會捨得一手毀了它嗎?到現在你還在作夢?羽嫣,太天真了吧。」

    「您不說,還有我,別忘了還有我會說出全部的真相。」已經從宜君一連串的自吹自擂,得知她為什麼要這樣陷害程勳的羽嫣,馬上回嘴道。

    「不,你不會,」宜君雙手環胸,一派篤定的說:「你不但小會對他說出真相,還會按照我的意思,乖乖的跟他說,這一切全是我們姑侄聯手搞出來的。」

    「您在作夢!」

    「是嗎?如果我用程勳周圍人的安全,來跟你做交換條件呢?你是不是就願意配合了?」她瞇細了眼睛說。

    「什麼意思?」

    「你有沒有想過懷表是你幫我交給程勳的,那麼他衣櫥裡那半公斤的海洛因,又是誰幫我放進去的呢?」

    「我們身邊有您的人!」羽嫣開始真正覺得驚怖起來。

    「對了,聰明的女孩,所以你想我可以怎麼做呢?像上回你告訴我駱司奇的老婆有孕在身後,我馬上就差人為他送了封『問候信』去,他們那麼恩愛,如果雷孝安和她肚子裡的孩子有個什麼閃失,你想駱司奇會不會崩潰?甚至重返黑道,為他妻兄報仇?」

    隨著羽嫣臉上血色的流失,宜君唇邊的笑意亦不斷的加深。「我很討厭你,羽嫣,你知不知道?非常、非常的討厭,就像我當年討厭你的母親一樣。而你的姑丈,則非常、非常的害怕程勳,怕有一天他會發現當年叫妓院保鏢去捉人的,並不是程勳他們一直以為的老頭江信吉,而是擔心一旦哥哥與父親和好,自己這個一向便不甚得寵的老二,就會落個更一無所有的江昭正。」

    「原來害死程勳父親的,竟然是他的親叔叔!」

    「沒有錯,至於江信吉,起先是不知內情,後來則因為並不曉得江聖文已經有後,所以才一直不曾找過程勳,令程勳對於昭正差人故意散佈的謊言,便更加深信不疑。不過聽說老頭子在程勳當選以後,已經與他通過電話,你們開的那場記者招待會,還真是促成了許多對骨肉『團圓』呢。」

    「姑丈不後悔自己三十多年前,害死了親大哥?現在居然還由得您陷害程勳?他一點兒都不愧疚嗎?」

    「他為什麼要覺得愧疚?靜潮不是已經幫他付出代價了?我開始跟昭正濃情蜜意時,他家那黃臉婆還沒怎麼樣,獨生女兒反倒發起神經來,蹺家逃學,甚至取了個假名,就到酒廊去上起班來,而你那位程勳當時剛考上大學,陪著餘月菁當援救雛妓的義工,在一次聯同警方出擊的行動中,救了年僅十六的江靜潮。」

    「當時他並不知道那是自己的堂妹,對不對?」

    「對,一開始的時候是不知道,但等到七個月後,像妖怪一樣的小潮生下來時,他可就什麼都知道了,結果你猜你那位現在對選民信誓旦旦,一副以社會清明為己任的程立委,如何反應?」宜君自問自答,「逃之夭夭。」

    「不可能!我不相信……」

    「事實擺在眼前,」宜君指著小潮逼羽嫣正視。「哪由得了你自行決定信不信?你以為靜潮怎麼會接納我?還不是因為我主動表示願意收留這怪物的關係。」

    真的嗎?程勳真的會如此狠心,棄自己的骨肉於不顧?不可能,羽嫣堅信這其中一定還有不為自己所知的內情,她絕對不相信程勳會這麼的不負責任。

    更何況他當時只有多大?十九。十九歲的他,本身也只不過是個孩子,在面對自己竟與原先一無所知,後來發現是自己的堂妹,卻已經來不及挽回既成事實的江靜潮嘗了禁果時,他內心的驚駭可想而知,這一點從他至今仍自責不已的心情,即可得到證實。

    羽嫣終於瞭解他所謂連面對啟鵬和司奇都無法啟口的「陰暗角落」是什麼了,但在知道以後,心中對於程勳油然而生的,卻是更深的憐惜、更堅定不移的愛戀,這一副十字架,她願意與他一起來背。

    或許愛情真是盲目的,但也藉由這份體認,她才明白自己對於程勳的愛,已然深到無法自拔的地步。

    既然如此,為了保護程勳身旁的朋友,就算必須承受他的誤會,甚至是他的痛恨,羽嫣也決定要堅強的面對,畢竟現在還能夠與宜君正面周旋的,就只有自己而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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