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葆琳
「國父都革命十一次才成功,妳失敗一次算什麼。」
「你的意思是我還得要再等個二十年?我的媽呀!」
「呵呵,看樣子我是挑錯安慰的方式了。要不,這樣吧,我有從美國帶回來的研習資料,本來是要留著給自己獨享的,不過妳若是肯幫我一個忙,我就免費與妳分享。」
「噯,你居然還要我付出代價喔?別人的安慰都是免費的耶!」嬌嗔的眼一瞟。
男子氣定神閒地一笑。「這就叫平等互惠。」
「看在大家都是老同學的分上?」雙手合掌,央求。
「我不會叫妳到我家做苦工,打掃洗衣的,放心。」沒得商量地,他咬著烤雞肉串,津津有味地品嚐著。「這個忙幫不幫都隨妳,我不強求,不過要我免費送出研習資料,我可沒那麼大方。天底下唯一有資格獲得我無私慷慨的人,只有三種女子,一是我媽、二是我姊妹、三是跟我同床共枕的親密愛人。妳哪一種都不是,所以不行。」
「好歹我們也交往過!」不服氣又不甘願地,她瞪瞪他。
「是啊,大約三小時吧!」程世慶很不給面子地回道:「明明答應要和我交往,三小時的課一上完就把我甩了,這可是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傷痛。」
講到這邊,項曉瑜能耍賴的借口都用光了,再說也說不過反應靈敏的程世慶,只好鼓脹著氣呼呼的粉頰,用一雙筷子戳著小菜碟中的涼拌豆腐出氣。
「……程幹員,你要項法醫幫什麼忙呢?如果我可以做得到的話,那我來做好了。你就把資料借給她看,怎麼樣?」始終枯坐在一旁安靜地喝著啤酒、吃著小菜的秦日順,打破沈默地說。
項曉瑜瞪大眼。直到剛剛的剛剛,她壓根兒就忘記旁邊還有這號人物的存在。先前把東西交給秦日順後,她的下班時間也到了,程世慶提議到啤酒屋喝一杯,或許是秦日順在場,程世慶不好意思不邀他吧……總之,莫名其妙地就演變成了此刻的三人行。
「你?」程世慶笑看著他和她,揚揚眉說:「曉瑜,妳還是這麼受歡迎啊?不管到哪裡,都能找得到自動為妳付出的善良紳士。」
她悶不出聲地撇開頭,而秦日順則尷尬地解釋道:「請不要誤會,我不是對項法醫有非分之想,純粹是……看到項法醫這麼渴求新知,這份上進心很難得,所以才想出點力罷了。假使你們是為了其他事在爭執,我也無意自告奮勇。」
「你不必忙著否認也沒關係。我可以以過來人的身份,給你一點兒建議。」滿是揶揄的唇角斜起。「首先,要追項曉瑜得有心理準備,絕對不能做個普通男人。要是你像個普通男人一樣地送玫瑰給她,或是約她去看電影,那就等著慘遭滑鐵盧吧!」
「程世慶,你喝你的酒去啦!」羞惱的小臉恁是嬌艷好看。
但他還是繼續向著秦日順說:「你知道嗎?大一剛入學的時候,有位學長一眼就煞到我們的大美女,苦苦追求了半年,還在情人節當天捧著一束成千上百朵怒放的玫瑰送到教室門口,下跪請求她和他交往。結果你猜這位大小姐是怎麼回答的?她說『無聊透頂!誰規定女生就非得喜歡玫瑰不可?我最討厭的就是玫瑰花的味道了!』試問,人家玫瑰花哪裡惹到她了?竟被她嫌棄得像是路邊野草一樣。聽說那學長回家後掛了一個禮拜的病號,那束上萬塊的玫瑰也淪為焚化爐的灰渣了。」
嘖嘖地說完後,程世慶還雪上加霜、落井下石。「很過分吧?仗著自己生得漂亮,就這樣糟蹋男人的心。榮登惡女榜首,實在當之無愧啊!」
秦日順毫不懷疑這件事的真實性,因為自己也是項曉瑜毒舌下的受害者。
「你不信?」
誤解了秦日順的默默無語,程世慶火力全開地再爆料。「不只這樣喔!法律系知名的白馬王子找她去看電影,結果她竟把人由電影院前擄走,強迫他陪她去看人體解剖的奧秘大展,自己一個人對著一堆扒光了皮膚,只剩肌肉組織、骨頭組織的真人實體標本指指點點、評頭論足、興奮不已。當然,她事後在禮品部門瘋狂血拼,買了一堆人體小模型,要可憐的白馬王子熬夜幫助她組合起來……最後逼得對方快捉狂,趕緊和她分道揚鑣,就怕她哪天會把自己的骨頭也拆了。」
「等一下!程世慶,你最後那句話是什麼意思?我又不是變態,幹麼拆解活人骨頭啊?況且他也不是因為這樣和我分手的,我是嫌他胖了,連骨頭都摸不到,所以才要他減肥完再來約我!」項曉瑜翻翻白眼地更正。
「他會變胖,不也是因為跟妳在一起,壓力過大,所以拚命吃東西減壓造成的嗎?」豎起手指,程世慶掐算著。「被妳害到增肥的、禿頭的、罹患神經性胃炎的,還有那個狂看百科全書成了個千度大近視眼的,都被妳無情地甩了。這樣還不能證明妳根本就是全世界男性的公敵嗎?」
她丟下了筷子,秦日順以為她是要動手修理程世慶,可她卻站起身,瞇著眼說:「恕我這個男人的公敵暫且失陪了。而你們兩位,最好趁我去洗手間的時候,把你們的『姊妹悄悄話』全講完。等我回來後,要是再聽到這話題,可是會不客氣地翻桌喲!」
目瞪口呆地看著她翩然離去的背影,秦日順有些不明白。他預料她會大發雷霆、破口大罵的,但……卻沒有?到底項曉瑜算是「好脾氣」,還是「壞脾氣」?
「我不是說了,我討厭沒有EQ的人,曉瑜若真那麼沒修養,不分輕重、不管青紅皂白地就在這種地方發火,我和她又怎麼做得了朋友呢?」程世慶心有靈犀地回答了他的疑問。
「你看我的表情,就能知道我在想什麼?」秦日順懷疑他學過窺心術。
「我敢說你喜歡她。」
「……不,我想你說錯了。」
「你是喜歡她,要不就是你動心了而自己還沒發現。」
心一悸,迅速地狂猛跳動著。
有、有這種事?!我自己喜歡上了項曉瑜而不自知?不、不、不,我自己的心意,我自己是最明白的,怎麼能隨別人的話而起舞呢?
呼地大吐一口氣,紊亂的心神總算穩定下來,秦日順掩飾住自己的「一時動搖」,舉起啤酒遞到嘴邊,想了想又放下,滿臉疑惑。「我一直非常好奇,為什麼你能這麼有自信呢?一個人不可能真的知道別人在想什麼,但你說得好像你『真的』能看穿別人的腦子一樣。」
「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技巧,從一個人說話的談吐到他的眼神、表情、動作,除非對方是經過訓練,刻意不讓自己的情感浮現在臉上,或是喪失正常心智、表情呆滯的病患,否則通常要研判出一個人的想法並不是不可能的。」一笑,豎起一指,程世慶強調地說:「記住這種技巧,可以讓你成為一名詐術高手,也能讓你成為鐵口直斷的算命仙。」
易言之,自己便是被他「唬住」的傻瓜之一?唉。
「曉瑜的外表確實是多數男人的夢幻情人,可惜的就是她的古怪嗜好對男人而言是敬而遠之的惡夢,而她的彆扭脾氣……恐怕就更讓男人消受不起了。因此追她的人雖多如過江之鯽,但能與她交往並維持下去的傢伙反而是鳳毛麟角。」
揚眉,恍悟。秦日順知道這些對話所隱藏的弦外之音了。「你想給我打預防針的話,是多此一舉、白費功夫了。」
程世慶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侃侃而談的舌頭突然間像被貓給叼走了。
於是秦日順更肯定地說:「早在這之前,我就聽過她許多事跡了。從她的表哥口中,也從我的某位大學好友口中……他也是苦追她不成,鎩羽而歸的敗戰勇士之一。我沒有自虐傾向,把追逐高不可攀的美女這種事,當成人生挑戰的重要目標,尤其還被她三番兩次地看扁、羞辱過,我再怎麼沒有自知之明,也不想碰那種空有一張臉可看,其餘都是令人不敢恭維的致命缺點的女人。」
「你說完了嗎?」
秦日順點點頭。「反正天塌下來,我都不可能追她的。會約她出去的男人八成都是頭殼壞去,嫌人生苦短,想早點被氣死好轉世投胎的傢伙。」
「可以輪到我說了嗎?」
漫不經心地看向程世慶,回道:「請便。」
程世慶僅是搖了搖頭,指向他後方。
秦日順一回頭,看到冷笑得媲美北極冰山、額冒青筋的項曉瑜。
一字字地,她緩慢地說:「我倒要看看,和我約會過之後,你是不是能早點去投胎轉世,或者天會不會塌!」
「啊?!」
項曉瑜的雙瞳迸出火花,揪住他的領帶,往上一提,甜笑地說:「我們的第一次約會,去哪裡好呢,親愛的秦警官?噢,我有個好主意,來個殯儀館一日游怎麼樣?看看能不能讓你早點『習慣』往生者發出的氣味。我認為你最好是早點習慣,因為根據你自己的說法,可能約會完後,你就會隸屬於他們的其中一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