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方穎
「瑞雪,他叫冷逐風,是師父的結拜好兄弟。」問秋充當介紹人:「風哥,她就是師父帶回的女孩,瑞雪。」
瑞雪抬眼怯怯地朝他一笑。濃眉大眼,古銅色的肌膚映襯他笑開的白牙,一看應該知道是個爽朗的漢子。
「哦!果然標緻,莫怪瞿鋈會帶她回來。」接到瞿鋈一記白眼,冷逐風笑得更大聲了。「別,別瞪我,冷某只是實話實話罷了。」
「是實話,可是有時候也別太誠實了。」問秋若有所指地道:「怕有人會眼紅,打翻醋罈子哦!」
「啊,多虧你提醒,冷某不再多言了!」他真的馬上住嘴,拿起筷子夾菜。
看來,紀欣和他們的關係不太和諧。瑞雪瞄眼瞿鋈,他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不因問秋的指桑罵槐而變色。
「瑞雪,你也吃嘛!」嘴中寒滿肥肉的問秋夾塊魚肉放進她碗內。「風哥不是外人,他很好相處的。」
「是啊,是啊。」冷逐風不住地點頭。「問秋最瞭解我,冷某有個與問秋相同的毛病,就是面對美女板不起臉來,所以你不必太客氣。來,冷哥哥給你夾塊瘦肉——」
相中一塊瘦肉,他下箸時正好紀欣也夾住,他立刻臉一板,惡狠狠地甩開紀欣的筷子。
丟下瘦肉,低罵了聲:「穢氣!」隨後乾脆整盤瘦肉都拿到瑞雪面前,對她笑得可諂媚了。「那塊瘦肉髒了,咱們別吃,這有一大盤,慢慢吃啊!」
紀欣臉色大變,險些跳起來破口大吧。她幾時曾受過這等屈辱了?這冷逐風一向瞧不起她任性驕傲、自以為是的作風便罷了,反正他們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他也不會像問秋一樣跟她舌槍唇劍,鬥嘴鬥個不停,可這會兒,他可是大大反常了,不但和問秋一搭一唱地暗箭傷人,還公然地藐視她,如果她再忍氣吞聲,她那就不叫紀欣!
「喂,姓冷的——」正想發揮潑婦的本色,誰知一直默不作聲的瞿鋈竟開口了。
「紀欣,別說了,吃飯吧。」
「可是他——」
「逐風一向想什麼就說什麼,沒有思慮太多,你同他計較,未免顯得太過小題大作了。」平靜的口氣、平靜的表情,教紀欣怎麼膽大包天也不敢試圖挑釁他的怒氣。
咬下唇,紀欣硬是把滿腔怒火壓抑下來,眼珠子狠狠瞪冷逐風生眼,轉到默默吃飯的瑞雪身上,忽然,嘴邊綻放一抹邪惡的笑。
「唉,一起吃飯這麼久了,怎麼都沒聽過瑞雪說過一句話呢?」她瞄瞄不約而同停下動作的三人,不以為然地挑挑眉。「瞧不起我嗎?還是在床上才肯發出你的濃濃軟語呢?」
瑞雪的臉蛋瞬間慘白,為她暗示性的穢語感到無比的難堪。
「紀欣,別胡言亂語!」瞿鋈冷言道,看眼瑞雪。
「心疼了?」忍不住,尖拔起音量。
能與瞿鋈一起在飯廳用餐的人表示在瞿鋈心裡有其一定的地位,她可是花了兩年時間才坐上這兒的,而那賤丫頭居然一到四季織便堂而皇之坐入飯廳,讓一些平日就看不慣她氣焰的人看笑話,甚至在她背後指指點點。她今晚一定要扳回一城!
「雪兒對我而言是很重要的一個人,你別胡亂臆測了。」瞿鋈皺起眉,難得地說出瑞雪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問秋和冷逐風相視一眼,目光雖然停佇在碗上,卻十分有默契地豎起耳朵想聽瞿鋈的心底話,此刻,反而不希望紀欣住口,希望她這個潑婦能快快發飆、得寸進尺,好逼出「內幕消息」。
而紀欣一向不會辜負眾所期待的。
「很重要?多重要呢?有比我重要嗎?」紀欣受傷地低叫:「我跟了你三年耶,瞿鋈!你跟她只不過才認識幾個月而已!」
瞿鋈沒說話,只是冷冷地看她一眼。
「說啊,怎麼不說了?」她扯著他的衣袖,哭哭啼啼。「你是不是真的為那個賤丫頭不要我了?說你啊!怎麼也料不到我紀欣會栽在一個啞巴身上。她是個啞巴啊!」她指向瑞雪,大叫:「說不定她也聽不懂咱們在說什麼,你怎麼會喜歡這種天聾地啞的殘廢呢?光漂亮有用嗎?」她重重一跺腳。
「瘋婆娘,你又在說什麼瘋話了!」問秋立即義憤填膺跳出來主持公道:「誰說啞巴就一定是聾子?咱們瑞雪雖然不能說話,也總比像你這個尖酸刻薄、仗勢欺人的人好太多了!」
「哼,就料定你沒啥好心眼兒!怎麼會無緣無故帶個女孩回來,原來是想取代我的位置啊!現在計謀得逞了,可得意了是不是?」紀欣也不甘示弱地吼回去,「可惜帶回來的是個啞巴,否則全四季織的男人不就給她統統勾搭去了!」
「你……你含血噴人!」問秋氣炸了:「咱們問秋最潔身自愛了!」
瑞雪低垂頭,晶亮的水珠落在潔淨的臉頰上。瞿鋈震動地望著她臉頰的水珠,再望向紀欣張牙舞爪的模樣,一陣厭惡感升起,沒說任何話,將瑞雪一把抓起,頭也不回地走回房間。
冷逐風和問秋十分識相地牽絆住紀欣,任由她大吼大叫。
???
回到房裡,關上了門。瑞雪被動地站在床旁,默默地看著他,眼底盛滿了哀怨和深情,以及淡淡的自卑。
瞿鋈歎口氣,伸手拭乾她的淚痕。
「帶你回來究竟是對是錯呢?紀欣的個性我十分瞭解,她不可能容得下你的,除非你和她其中一個離開四季織,否則四季織永遠無法回復到以往的風平浪靜了。」
瑞雪聞言睜大眼,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有些膽怯地比劃:
「你……不要我了嗎?」
瞿鋈微微皺起眉,沒回答,只是若有所思地望著她發呆。
瑞雪在他目光下瑟縮,低下頭去,也呆呆地站在那兒。
好會一會兒,瞿鋈才拉過她,輕摟在懷裡。
「不會的,就算有不要的人,也絕不是你。」他輕輕吐出自己的承諾。
瑞雪抬眼看他,唇角綻放一抹柔和的微笑。
「答應我,如果不要我,請讓我瞭解原因好嗎?」
「原因?」他淒楚一笑。「打從一開始或許咱們就不該相遇了,尤其是接續一切錯誤的開始。」他捧起她的臉,望著她明亮的大眼睛,然後輕柔地讓吻落在她臉上,低聲說:「是該怪我不夠絕,所以才讓自己陷入這左右兩難的局面,我該當機立斷嗎?可是面對你,我又何嘗忍得下心呢?是的,我無法再違背自己的心意了……我喜歡你,雪兒,我太喜歡你了一些。」
聽不懂他的話,但,瑞雪知道他對她表示好感,小手繞上他的腰,靠在他的胸膛。
瞿鋈撫著她身後的大辮子,拉開皮繩,讓秀髮如瀑布般直洩而下,昏黃的燭光下,閃出光澤。
「為什麼收束不了自己的心神?」他定定盯住她姣好的美容。「這不是我要的結果啊!」一拉,他緊緊地把她擁在懷中,火熱的吻密切地落下,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和她美好的頸項。「雪兒啊雪兒,我該如何逃開呢?」他低喊,痛苦的神情讓瑞雪心疼。「倘若這一切會繼續漫無目的地脫離軌道,明顯超出我的能耐之外,我怎樣才能抗拒和解決?對於你……」他眼一閉,不願說出下意識躍出的字眼,他怕……他會負擔不了。
割捨不下啊!
對於雪兒,他竟已經割捨不下了……
也許回四季織的路上,所有逾越禮節的情不自禁就已為這幾乎蔓延至臨界點的感情揭開序曲,而他居然天真地以為只要與雪兒保持距離就能回復到以往的心如止水,孰知……付出過的感情野外法回收的,因為,他的心已經沒有多餘的空間回收這些感情了——
「別,若愛我使你痛苦,就別愛我。」瑞雪神色淒然地注視他。
他看得出她眼底的言不由衷。他們都需要彼此,但,卻也都遲疑。
「你不愛我?」不知不覺口中便滑出這句話。
他不想問的,一切說得太清楚反而容易令對方受到傷害,況且……規蓮荷留下的命令長久以來一直在心底鞭策著他,促使他能在十年的時間裡鍥而不捨地尋找莫家的遺孀;如今尋到了,沒道理半途而廢。
而瑞雪如果知道他便是當年傷害她的罪魁禍首,一定會恨透他的,也許會後悔自己怎會愛上他。他……是極度不願意看見到她的恨意的。
「一直,我都以為愛情對我只是遙不可及的的幻影,直到碰見你。我很喜歡你,但我不要成為你的負擔,而且你身邊還有……紀欣,我的存在更顯得微不足道,因為,沒人會愛上啞巴吧?」她咬下唇。「喜歡一個人是很奇妙的感覺,是天老爺贈予我們的絕佳禮物,如果,喜歡的人也能喜歡自己,那可以算是奇跡了,我會一輩子珍惜那相愛的一瞬間!所以,聽見你也喜歡我,我心裡真的很感激,謝謝你——願意愛我這個啞巴。」眨眨眼,淚水湧現。她別開臉,悄悄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