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葉心
仕鵬雙唇緊抿，神色嚴厲地大步踏進莊園裡。沙毅一路上對他的恭敬有禮也得不到他一絲友善的回應，仕鵬始終冷凜著臉長驅直入沙家堰。
一踏進大廳，就見當家沙世保神情熱烈地迎上前來。「仕鵬兄，好久不見！」
仕鵬看了他一眼，強壓下心底洶湧起伏的憤怒。「她在哪裡？立刻把人交出來。」
坐在一旁的沙文琪站起身來，小心翼翼地隱藏心中的妒意。「古大哥，你眼裡就只有那個弱不禁風的女人嗎？」第一次見他如此焦慮急迫，竟是為了別的女人？！
仕鵬丟出手中的那個令牌，木牌上清清楚楚地寫著「沙家堰」三個字。「人是你們強行帶走的，我自然得上門來要人，你問我這句話不覺得奇怪嗎？」仕鵬始終不看他們一眼，一身倨傲地昂首站立在沙家堰的地盤上，不帶一絲膽怯。
這冷然地氣勢更教沙文琪的一顆芳心直陷落，幾乎移不開她愛慕的視線。她擲出擺放在手邊的衣服
仕鵬震驚的說不出半個字。這件衣服！他幾乎失控地一把搶身上前，緊緊將那件沾滿血跡的鵝黃色羅裙握在手中。這是、這是慕敏的衣服，是他買給她的衣服．
嫩黃色地羅裳幾乎完全染紅，上面的大片血漬怵目驚心；霎時間的震撼在仕鵬腦海中爆開，他全然無法思考……
「快說！她究竟在哪裡？」仕鵬緊握著那件被血染紅的布料，一把抽出腰際的佩刀，利刃在燭火的映照下閃著凜凜刀光，分外懾人。
沙世保與沙毅顯然被他的劇烈反應嚇了一跳，兩人心中登時警戒，充滿懼意。以他們的功夫，根本不是仕鵬的對手……
但沙文琪絲毫不懼，嫉妒遮蔽了她的理智。「她對你有這麼重要？！你竟然……」
「廢話少說！慕敏究竟在哪裡？快點兒把她交出來，否則別怪我不顧及你我多年來的情份！」仕鵬的手微微地顫抖著。這麼多血……
她該不會已經……不、不會的！她不會的……他們不敢！
沙世保一個箭步跨出擋身在妹妹面前，阻斷她接下來的話。「何姑娘現在人在南院的廂房休息。請隨我來，我立刻帶你去見她。」
沒有一絲遲疑。仕鵬立即尾隨沙世保前往南院。
沙世保停下腳步站在一間廂房前，房間裡透出微弱的光亮。「何姑娘就在裡面。」
仕鵬看了他一眼，推門進去。
「誰？！」
慕敏虛弱的聲音傳進仕鵬耳裡，他循著聲音來源走到床邊。真的是她沒錯！他總算找到她了！「是我。」
「古大哥？！」晦暗中，慕敏看不清楚仕鵬的臉，但……是這聲音沒錯！「你終於來了……」
仕鵬點亮了手中的火折子，清清楚楚地將慕敏看個仔細。她身上換了套粗布衣裳，一身的恐懼、滿臉淚痕。「傷呢？痛不痛？有沒有上藥？」
她微微搖頭，搖下更多淚珠。「我身上沒有藥……」慕敏忍不住強烈地釋然傾靠在仕鵬懷裡，驚恐而委屈的淚水滾滾落下。她覺得自己好狼狽、好沒用……沒有古大哥在身邊，她競什麼也不能做，只能任由別人擺佈！
「這是怎麼一回事？你手臂上原本沒有傷的！」仕鵬的目光裡慕敏多了一灘血跡的右手臂上。
「我被抓來這裡的時候，被那位姑娘的刀劃傷的。」慕敏纖指一舉，直指站在門邊窺視的沙文琪。她不懂……那位姑娘似乎很恨她？
若不是沙世保與沙毅在一旁阻止，相信她受的傷不只這一刀……
「所有的帳我會跟他們一筆算清！」仕鵬咬著牙說道。他抬起手探嚮慕敏的額際。「你在發燒？！」
慕敏緩緩閉上眼，滿身的虛弱與疲憊。「……我好冷。」她在仕鵬懷裡顫抖。
「為什麼不躺著休息？」他又急又氣地將慕敏放躺在床上。
「我不敢……我好怕你找不到我！」她緊抓著他的衣角不放，臉龐上顯露的蒼白與脆弱教仕鵬好生不捨。
「現在我找到你了，睡吧！」他為她覆上棉被，撫開落在頰邊的髮絲。
慕敏終於放心的向疲憊投降，墜進無邊的黑暗中；她輕輕闔上眼，一滴淚珠滑落，消失在枕邊。他終於找到她了……
×××
仕鵬拒絕了沙毅設宴道歉的提議，也不願離開慕敏身邊；無可奈何之下，沙世保只好親自前來南院廂房向他致上歉意。
「強行帶走何姑娘是我們的不對，但請相信我們真的沒有惡意。」為了不吵醒沉睡中的慕敏，沙世保刻意地壓低了聲音。
仕鵬看了他一眼，踱步移向門邊。「強自將她擄到沙家堰，甚至揮刀將她殺傷……你竟然大言不慚地跟我說你們沒有惡意？！」
沙世保歎息一聲，尾隨在仕鵬身後。「我想你應該多少察覺出我妹妹對你的感情……」
「她對我有什麼感情我不想深究。」仕鵬一句話阻斷沙世保接下來可能的話語。「現在江湖上關於慕敏的傳聞甚囂塵上，我不相信你完全不知道！覬覦她的能力的人不少，我怎麼知道你們沙家堰是不是也想來插一腳？」
「何姑娘的事我的確略有耳聞，也著實想會一會這位傳聞中的仙姑……但我更想知道，她究竟有什麼魔力，能讓你為她如此盡心盡力，甚至不惜與我沙家堰為敵、拔刀相向。」
沙世保縝細地看著仕鵬。認識他多年，從不曾見過冷漠的他與任何人一同行動、一同生活……古仕鵬，自從七年前的一場家變後，他便一直是獨來獨往的一個人，孤獨、高傲，武藝超群。
「你對何姑娘究竟存有什麼看法？」沙世保不死心地繼續問著，「你想一直將她帶在身邊，隨你浪跡天涯？」
仕鵬眸光一撇，避開他的凝視，也迴避這個問題。「這是我的事，我自有打算。」
沙世保點點頭，不再追問。過了半晌，他緩緩開口：「有個消息傳回來，北方的渭江城裡有個駱家莊，莊主來歷不明，十分可疑。我懷疑也許他就是駱昌……」
駱昌！乍然聽到這個名字，仕鵬的神色冷硬的教人不寒而慄。
他就算到死也不會忘記這個名字！這個殘殺他父母，毀了他的一切、奪他古家產業的殺父仇人！
「有幾成的把握？」仕鵬問的謹慎。這筆仇恨太深、大難清算，他得有十成十的把握確定真是駱昌才能行動，免得打草驚蛇，讓他聞風而逃！
「大概只有七成。這個駱家莊行蹤太可疑，從來不與江湖上的門派接觸，以致消息取得困難……萬一有所進展，我會通知你的！」
「嗯，拜託你了。」仕鵬微頷首。床上的慕敏此時囈出一聲輕吟，吸引他的注意；他慢步踅到床邊，細細地瞅望著她，伸手為她拂開一縷髮絲。
沙世保將仕鵬的柔情看在眼底，心知她在他心中肯定佔有極為重要的地位與份量……
「何姑娘在江湖上的名望太大，只會為她和你帶來無止盡的麻煩，對你的復仇也百害無一利相信你一定比我還清楚！你對她究竟有什麼打算？將她帶在身邊是絕對行不通的！」一個小差池，不只是她，連他的命也可能斷送掉……事態嚴重啊！
仕鵬靜靜地看著沉睡的慕敏，沉默不語。
「仕鵬！你理智一點兒！」沙世保忍不住心中的著慌。
看著慕敏沉靜地睡顏，仕鵬歎息：「我會把她送到凌家堡。」
她在那裡會獲得十足的安全。
×××
清晨微涼的空氣穿透窗戶襲進房裡，睡夢中的慕敏下意識地瑟縮。一夜未眠的仕鵬見狀脫下披在肩上的黑色斗篷轉而覆在她的棉被上頭，為慕敏增添一些暖意。
這舉措換來她一聲滿意的咕噥。輕輕地用臉頰摩挲那件帶著仕鵬體溫的斗篷，慕敏的嘴角逐漸泛起笑意……
好像貓！仕鵬難得流露出笑容，不是他一貫地嘲諷意味，也不帶一絲冷然淡漠……是那種發自內心、溫柔而暖人的笑。
回應他低沉的笑聲。慕敏柳眉微皺地吟哦低喃。她的一聲輕囈彷彿像個魔咒，緊緊地繃起仕鵬的每一條神經；微啟的紅唇深深攫住他的目光，蒼白地雙頰喚起他深埋在心底的不捨。仕鵬情難自己地伸出了手，輕輕撫上她的臉龐，溫柔地、來回地摩挲……
是誰……是誰？睡夢中的慕敏心跳急遽加速，先前的恐懼與不確定感像一片烏雲緊緊籠罩她。不……「不要！」她猛地驚醒，急喘吁吁。
「慕敏？你怎麼了？」仕鵬被她的反應一驚，連忙傾身上前。
慕敏眼神迷亂地四處搜尋著，「古大哥？你在哪裡……古大哥！」
「慕敏，我在這兒！我在這裡。」
「古大哥……」她的目光注視著他，漸漸有了焦點。直到仕鵬的臉龐完完全全地映現在慕敏眼底，她的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撲簌直流。
「古大哥，我好怕……他們拿著刀強逼我走，我拚命的抵抗，好怕你找不到我……」慕敏顫抖地身軀偎進仕鵬寬闊的胸膛，冀望一絲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