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春上綠
一旁的容添也搞不清楚女兒在說什麼,但想王妃沒事就好,連忙手臂一伸,請林大夫出府,再派個小廝跟著去取藥。
「小鳳姐,你先前說要留我下來幫忙,該……該不會就是要幫這事吧?」看大廳走得空無一人了,喜鵲才怯生生的發問。
「還說,那該死的王妃怎麼不死,害我白白浪費了一大筆銀子。」
「我……我……」人命關天哪,她什麼忙都可以幫,但這種會下地獄的事,她可不想沾。「我想回鄉了。」
容小鳳瞪著她,「事情沒辦成你還想回什麼鄉?」
嗄?難道還要再試一次嗎?她頭立即搖得像波浪鼓。「我不要,方才王妃也允了我回家。」
「啐!你是聽我的還是聽她的?我說不許!」氣頭上的容小鳳氣焰更是高張。
喜鵲看著她,突然覺得,要是真讓她當上了王妃,自己大概也不會有什麼好日子過吧!
繾綣纏綿過後,楊妤嫣枕著趙陽的胸,睡了從她出宮後,最安穩的一覺。
再醒過來時,昏鴉嘎呀叫地掠過樹梢,而身旁已不見趙陽人影。
「王妃,你醒啦!」喜鵲見她走出內室,笑嘻嘻的迎上前來。
「喜鵲,你……」她看到她手裡拿著布包袱,「你要回鄉了嗎?」
她點點頭,「我跟容管事報備過了,他還給了我十兩銀子。」容添本就待人厚善,只是縱容女兒狐假虎威慣了,讓人誤以為他和女兒一個樣。
喜鵲見容小鳳一心想置王妃於死地,還想拖自己這淌渾水,她見苗頭不對,心想王妃也允了自己回鄉探親之事,於是豁出去地趁容添單獨一人時,向他提出要求。
容添聽了一口答應,她連忙整理好行囊,想想又不太對,臨走前想來提醒王妃,得提防容小鳳。「我也打聽好了,有班騾車要上我家鄉那附近鎮上趕繞市,我搭上順風車,天未亮就可到家了。」
「那你路上小心。」
「王妃……」喜鵲有些欲言又止,「你……身子覺得怎麼樣?」
「還好。」她臉一紅,剛歡愛過的身子是有些疲軟,但這種話怎好開口。
「沒事就好。」她歎了口氣,「王妃,我回去了,你自個可得小心點,咱們這王府裡雖然人口簡單,可不見得每人皆是良善之輩,你可防著有心人啊!」
喜鵲言盡於此,畢竟和容小鳳這麼多年姐妹相稱,到底有些感情在,只盼她試了這回不成就別再有下次了。
楊妤嫣雖不太明白她話中的意思,但見她一改過去的冷漠,言語間儘是關懷之意,還是笑笑地應了聲,「我知道了。」
見喜鵲向自己福了福身,轉身要走,她連忙喚住她。「對了,王爺呢?」
「我剛見到一些下人往煙雨樓去,我想王爺大概在那吧!」
「煙雨樓呀……」她瞧瞧自己現在所處的荏風樓。「喜鵲,耽誤你一點時間,可否帶我上那去?」喜鵲有些遲疑,「王妃,那煙雨樓是禁地,況且王爺現在八成也在那兒,奴婢怕……」
「不要緊,你帶我到樓外就好,王爺真生氣,也不會累你受罰的。」楊妤嫣明白她的顧慮。
喜鵲考慮了會,點點頭後領著她往外走。
「王妃,待會你知道路回來嗎?要不我晚些時候再走,我在樓外等你。」
「不用了,你快些回去吧,府裡還有人,我可以叫別人帶路。再說王爺也在,沒事的。」她想了想,腳步停了下來,「對了,喜鵲,容管事給你的銀兩夠嗎?我看這樣吧,我身上這金鐲子、珍珠釵也值好些銀子,給你帶在身邊,要不你上我房裡拿些銀兩去,好給你娘買些補品吃。」
喜鵲有些動容地看著她,心裡懊悔不已,這麼好的主子為什麼自己要幫著人欺負她呢?她推卻著不敢接過那些飾物。「不,王妃,我不能拿。」
她拉過她的手,將東西塞入她手中,「拿著吧,還是你嫌東西少?」
喜鵲忙不迭地搖頭,只好將東西收下。
兩人來到樓外,喜鵲站定身子後,滿心的感謝和抱歉來到嘴邊卻不知該從何說起。「王妃,我……謝謝……以前的事……對不起……」
楊妤嫣搖了搖頭,「喜鵲,沒關係的,我給你這些東西不是想收買你,你同以前一樣就行了。」
「不,怎能同以前一樣呢,從今以後我會真心地把你當作我的主子的……」糟了,這麼說不就承認她以前真不把她當主子看嗎?
紅著臉,喜鵲揮了揮手,「呃,王妃,你快進去!我、我也要走了。」
楊妤嫣笑了笑,抬頭看了樓匾一眼,踏進樓裡。
樓裡冷冷清清的,壓根沒有半個人,趙陽也不見蹤影,或許根本就沒上這來。
她隨意走著,從前廊走到偏廳,再穿過個門,來到間佈置清雅的內房,案上有壺酒及筆墨,一些紙張凌亂的散落一地。
她走去,拾起,上頭字跡遒勁飽滿,是陽兒的字!
「昨夜夜半,枕上分明夢見,語多時。依舊桃花面,頻低柳葉眉。半羞還半喜,欲去又依依。覺來是夢,不勝悲……」
一首韋端己的女冠子,道盡趙陽滿心苦楚與思念,知他如她,當然曉得他為何會題這首詞。
午後的那場恩愛,沒讓他一解相思之苦,反倒是讓他懊惱及更加思念他以為的那個嫣兒,他不要她,不要她這個看來少了二十歲的楊妤嫣,對他來說,此際的她根本就是個陌生人。
「誰准你進來的?!」
趙陽冷沉一喝,驚得楊妤嫣手一鬆,指間的紙張落地;他見她竟擅自拿他的東西看,更是不悅了。
「你……真的很想念我姑姑是嗎?」
聽到她提起楊妤嫣,他臉色更沉,不語,走到她身旁拾起紙張,撕得粉碎。
「我難道不能替代她?」
他抬眸看她,冷嗤一氣,「你?!憑什麼?以你酷似她的長相嗎?」
「這樣還不夠?」
「你再怎麼像,也不是她。如果我要像她的女人,也用不著你,早將風憐軒的花魁迎回府來。」
「風憐軒的花魁?」楊妤嫣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她從來沒想過,他除了自己之外,還會有別的女人。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看到她指責的眼神,趙陽莫名的感到有些歉疚……歉疚?!該死的,他幹嗎覺得對不起她,自古以來男人三妻四妾實屬常態,她憑什麼拿那種眼神看他。
可她那好像嫣兒生氣的熠熠眸子,瞅得他心好慌,直想湊上前哄著她,他捨不得她氣。
轉開頭,他惡意地開口,「別以為你長得像嫣兒算得了什麼,在我心中,她是無可取代的,你對我而言,和娼館裡的姑娘沒兩樣,甚至……」他倏地瞇起眼,回過頭來,目光像審視什麼似的將她從頭打量到腳。「甚至,你連娼館裡頭的妓女還不如。」
他似乎想藉著話裡的殘忍,抹去心中對她的一絲絲異樣的情愫;而這番話,也彷彿將她打入十八層地獄般的難受。
「你……是什麼意思?」楊妤嫣顫著聲問。
「風小憐跟了我時還是清白之身,你呢?」他雖醉了,可沒忽略她那算不上青澀的反應,像是熟知他身上每個敏感的所在,誘發出他最深的快感享受……哼,若說她不解人事,打死他他也不信。
「我……」她的確無話可說,恢復了年輕,可身子仍是從前的那副。
「你以前做過什麼事我不跟你計較,你最好也別想干涉我,懂了嗎?王妃。」不計較是因為不在乎。
趙陽吐出王妃二字時極其輕蔑,暗示她得到了這個位置就該認分知足,別真以為自己算得了什麼。
「我……」楊妤嫣想解釋,卻有口難言。歎了一口氣,她轉個話頭,「你用膳了嗎?」見他穿著單薄,窗外又下起雪來了,陣陣寒意透過未關牢的窗滲了進來,她忍不住擔心的說:「下雪了,多加件衣服……」
「你夠了沒?我最後一次告訴你,我永遠不會認定你是我趙陽的妻,別在我面前獻慇勤,我不會領情的。」
「妻侍奉夫是天經地義,哪能說是獻慇勤……」
「出去。」趙陽打斷她的話。見她不動,他聲音更冷了,「還不走?!我不想再說第二次。」
「你……」怎麼會變得這般無情呢!
見她一臉受傷失望神色,他突地一股怒氣升起,他在生自己的氣,氣自己竟會對她感到不捨。
捉住她的手肘,他將她拉出房門外,一推,她沒站穩地跌倒在地。
「回荏風樓去做你的王妃,這裡——」他將門「砰」地關上,「不歡迎你!」
第八章
窗外天色暗了,鵝毛般大雪下得無聲無息。
坐在房裡,案上一壺酒冷掉而難以入喉,趙陽把玩著酒杯想著楊妤嫣,他和她相愛的點點滴滴,這些他想籍著醉酒忘懷的事,此刻卻因那個女人,清楚的一幕幕浮現在腦海。
還有失去她的那種有如剜心般的痛苦啊!每想起一回,就像把他凌遲過一遍般,讓他痛不欲生,直想乾脆跟了她共赴黃泉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