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莫名
「我看到了什麼呢?一條大河?我覺得它大,可是和整個宇宙相比,它是何其渺小啊!我的判斷是錯的,尼加拉河不大,它是渺小的……為什麼我的判斷是錯的呢?對了,因為感官不可靠,我的感官使我判斷錯誤!」思亭決定把眼睛閉起來,因為要避免錯誤,就要避免使用感官。
把眼睛閉上之後,思亭突然覺得瀑布的聲音變得好大好大,他仔細的聆聽著,居然有種聆聲交響樂曲的快感!他有點喜不自勝了。
思亭狂喜的張開眼睛。「原來要先關閉了一個感官,另一個感官才會張開!」但很快的,他又陷人了另一個沉思:「可是,究竟怎樣才是真的呢?」
他望向被羅拿島和山羊島區隔開的三股瀑布,內心有了另一股狐疑。
由於尼加拉河由上游奔瀉而下時,到了中流被羅拿島和山羊島阻擋了,因此瀑布分成了三股。靠近美國的,叫「美國瀑」;靠近山羊島的,最短也最美,叫
「新娘的面紗」,有種神秘的美麗;另一股則叫「馬躥瀑」。這三股瀑布,在美國境內,都無法看見正面。因此,為了證實自己求「真」的決心,思亭決定到加拿大境內,從另一個角度重新看待這個他原以為已經夠熟悉了的瀑布。
他真的到加拿大去了,從加拿大境內的尼加拉鎮(美國境內也有尼加拉鎮),踏上尼加拉河上的彩虹橋,看到了三個瀑布的正面面貌。
「天!我以為我對它夠清楚了,原來,原來我一直看到的,都只是一部分罷了!這雄偉的氣勢、詭譎的變幻,才是真的曠世巨觀啊!」思亭呆立在橋上,久久不能自已。
天黑後,峭壁上的探照燈亮起,投射在亙古如一的瀑布上,五光十色,千奇百變,與白天相比,又是另一番風情。再一次將思亭日間所見的尼加拉推翻了。
「究竟哪一個才是真的呢?究竟我能不能找到真的?」
思亭喃喃自語,他是愈來愈困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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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在籌備貿易公司,小葳是愈來愈忙了!但忙碌與成就,並不能帶給她心靈上的滿足與快樂。
「小葳,我給你們帶點心來了。」思謙每次到小葳店裡,總要帶些吃的,因此,店裡的小姐們都很歡迎他。
「哇!太好了,我正餓著呢!」小葳自櫃檯的帳目堆中抬起頭來,高興的笑著。她的朋友不多,而思謙是最勤於找她的。
「中午沒吃?」
「是啊!好忙哦。」
「身體要注意,別累壞了。」
「不會啦!喂,大家來吃點心嘍!姚公子請客。」小葳吆喝大家來吃東西。這麼個年輕的女老闆,和夥計就像姐妹一樣。「你這樣經常送點心來,教我們這些小姐的心全被你收買了。」
「是嗎?公司籌備得怎樣了?」思謙在小葳身邊坐下。
「還好,都就序了。」
「你是愈來愈能幹了……唉!」思謙有感而發似的歎了口氣。
「怎麼了?」
「家裡出了點事,亂糟糟的。」
「什麼事?思……」小葳想問思亭好不好,但還是把話嚥回去了。
「大哥惹了點官司,有人告他關說,一些……其實是派系間的鬥爭啦!你還記得那個施敏華吧?大哥為了競選的事,和施家關係搞砸了,和施敏華口頭上的婚約也不了了之。現在明知事情的關鍵在哪兒,卻拉不下臉來道歉!爸那脾氣你也知道,唉!愁雲慘霧的。」
「哦!可是將軍政壇上的朋友很多啊,不會沒辦法吧?」
「你也知道爸是淡出政界,主要做一些經濟投資。政壇上的朋友,平時沒事當然禮尚往來,一旦有利害關係,哪比得上施家的勢力?」
「那……」
「其實也不會真拿大哥怎麼樣,我想,他們只是想殺殺大哥的銳氣罷了!」
「思宓還好吧?」小葳旁敲側擊的,她其實最想知道思亭的情形,偏偏思謙的遲鈍是有名的了。
「不好,全都不好。她離婚了!鬧了半天,非但倫倫的監護權沒拿到,還……唉!爸被她氣得……身體差多了!」
「怎麼會這樣?那——」
「思亭是嗎?」思謙替小葳說了。
「……」
「我真的懷疑……你就那麼能憋?哼!他不好。寫信給他都沒回,打電話嘛,又常常答非所問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不過,我知道,他並不快樂。」
「他……」
「他什麼?你問呀!是你要他回美國的,對不對?你知道他離不開科學,所以要他回美國;可是,你可能沒料到,他更離不開你……回美國前的那幾天,唉!你沒看見他那樣子,我簡直都要懷疑他隨時都會結束生命……」
小葳淚水盈盈,卻啞口無言。
「寫封信給他吧!給他一點鼓勵,也許,等他回國,—切都不一樣了。」
「我……其實,我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小葳手足無措的把衣角絞成一團。
「寫封信給他,不要管後果了,想那麼多,只會給自己添麻煩!」他握住小葳的手。「我很喜歡你,但這其中敬佩的成分居多。可是思亭不同,他是真的愛你,從他的『失常』就足以證明一切。緣份,錯過了,不見得會再來。」
小葳點點頭,也許,是該面對自己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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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葳想寫信給思亭,但實在不知道該寫些什麼!長久的逃避,造成了她和思亭心靈上的距離;長期的壓抑,使陌生取代了思亭在小葳心中的位置。那種既熟悉又遙遠的感覺,讓小葳半天寫不出一個字來。
總是寄點什麼給他才好。可是,寄點什麼才好呢?
寄個有意義的東西,寄個能讓他記起她的東西吧!可她身邊又不像古代的人,有個從小佩帶的玉珮什麼的,拿什麼寄好呢?
小-葳左思右想,東番西找,就是沒一樣妥當的!
她無奈的在鏡前坐下,攏攏長了的髮絲。
「發?對,頭髮……它是我身體的一部分,是我生命的表徵,思亭還讚美過它,梳理過它的……」小葳邊想著思亭為她梳理秀髮時的柔情,忍不住悲從中來,毫不猶豫的「卡嚓」,剪下一把烏亮的髮絲。
隨即使在紙上寫下:
思亭:
你好嗎?冰天雪地裡,赤子之心是否依舊?
直升機呢?修好了嗎?我一直在等,等哪天它突然出現輕敲著我的窗欞。
你怪我嗎?恨我嗎?還肯見我嗎?
千言萬語,千思百想,無言訴衷曲。這一束青絲,你梳理過的,代表我飛越千山萬水,尋你。
靜盼佳音。
小葳把信封好,附上滿懷的期待與相思,寄給遠方的恩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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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謙一如往常,下班就直接回家,但他今天還沒踏進家門,就感覺到家裡氣氛不對。
「奇怪?這時候管家應該在的啊!」思謙在院子及大廳裡轉了幾轉,竟一個人影兒也沒有。
「周伯!周伯——」還是沒人應。
「奇怪?」思謙望望空蕩蕩的屋子,心底揚起—股不祥的預兆;但凡事都往好處想的他,心想可能大夥兒各忙各的去了吧!然後便回房看書去了。
冬季的夜來得特別早,大屋裡今夜例外的,連一盞壁燈都沒有,整個的籠罩在墨色裡。
這樣空洞的黑,過份的寧靜,使將軍府像個繁華落盡、鬼魅蟄伏的過氣官邸。幾世幾代迷戀塵世的先祖、飲恨而死的子孫都要在今夜尋隙前來,在每一個生前死後依依難捨的角落裡,哀悼回想過往的雲煙。
思謙自房裡出來,一陣冷風灌進衣領,他下意識的把衣服緊一緊,然後延著樓梯,扭開成排輝煌的壁燈,再將大廳的主燈打開。
將軍府中,無論人在與不在,一律是燈火通明的!因為將軍相信,明亮的大廳,是家運昌隆的象徵。
「奇怪?都七點了,怎麼沒人回來?」思謙走到大門前,朝院子望了望,電話聲正好響起。
「喂?——是,你在哪?怎麼家裡一個人都沒有?什麼?情況怎樣?好,我馬上過去!」思謙掛上電話,立即開車出去,半刻不敢遲疑。
「少爺!」「怎麼樣了?」思謙急急地問著管家周伯。
「東西都抽出來了,可是精神很不穩定。醫生給她打了針,已經睡了。」管家周伯經一下午的折騰,疲憊憂心極了。
「怎麼會這樣呢?你知不知道老爺夫人去哪?」
「他們陪思環少爺赴宴去了,好像……是將軍擺宴,請施老爺和他的外甥。我知道是為了思環少爺的事,所以不敢驚擾他們,怕節外生枝了。」
「好,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都是我不好,沒好好照顧小姐,我早該料到,她從來不洗衣服的,拿漂白水做什麼,可我怎麼也沒料到……這……我真笨啊!」管家跟著將軍十幾年了,幾個少爺小姐,都是他看著長大的,一陣心疼,竟老淚縱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