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藍月
「皇上,您別……過來,咳……」她像是要咳出心肺一般。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堅持什麼!」
她是他的唯一,不管她是否年華老去,他都一樣疼愛她。
「別過來……咳……咳……」衛妃咳得更凶,連話都說不出來。
「好,我不看你。」隔著紫紗,康熙握住她的手。
衛妃這病積了十個年頭,難以根治,讓他既心疼又無奈。
「皇上,臣妾恐怕不行了。」一條人命讓她日夜難安,柔妃七孔流血的模樣她怎麼麼也忘不了。
「胡說,你撐得過去!」
「皇上給浣凝指了婚,這……」她欠浣凝一份情,如今為了江山社稷而毀了浣凝的一生,她怎麼也難以接受。
「你別心急,聽朕說!」他試著解釋。
隔著紫紗將她憔悴的臉孔映入眼底,康熙忍不住想揭開它,衛妃卻不肯。
「八字都撇下了,皇上斷送了浣凝的未來,也揉碎了臣妾的心!」她痛苦的道。
「你以為將浣凝留在宮中,她就幸福了嗎?她太美,遭人眼紅,還差點讓人玷污,嫁給番王成為王妃,誰敢再欺陵她?」
「可是遠嫁蠻荒之地,格格的生命受威脅……」
萬一那番王一個不悅,失手殺了浣凝不是沒有可能。
「朕派了身懷絕藝的冬貝暗中保護她,她不會有事。你就別再跟朕賭氣了,讓朕看看你。」
「皇上,臣妾有個請求。」衛妃氣若游絲地說。
「朕答應。」康熙沒有遲疑。
「重新調查十年前蘋兒中毒的真相,否則臣妾一輩子無以心安。」
「好。」答應後,康熙揭開紫紗看著她。
「皇上……」熱淚淌下眼角,衛妃握緊他的手。
「朕不會再讓你承受悲苦,答應朕,把身子養好,朕會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他拂開她汗濕的秀髮。
「謝皇上。」她終於釋懷了些。
「宣太醫進來,好嗎?」
衛妃點頭。
她又咳了幾聲,閉上眼沉沉睡去。
太醫為她把脈開妥了藥方,就跟著宮女先行下退。
康熙喚來張公公。反正近來澄貝子閒得發慌,派些事給他做,以免他又有千萬個要雲遊四海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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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紅嫁衣穿在浣凝纖瘦的身上,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她面無表情的扯下紅巾,盯著轎簾看。
她沒有回頭。
她想,那些人一定認為她這個紅顏禍水嫁得越遠越好,省得深宮內苑又發生什麼不幸的事。
盯著手上的紫紗巾,那是衛妃不分晝夜繡的。
珍珠金寶太俗氣,衛妃想送個較別具意義的東西。知道她額娘柔妃手巧,於是她繡了一方帕子給浣凝留念。
哈,想騙她的眼淚嗎?想都別想!
出了東華門,她就與紫禁城斷絕關係了。
她以身上流有康熙的血為恥,她憎恨那種怎麼洗也洗不掉的感覺。
人人都說他是個明君,事實上不是那樣的,他埋葬了多少女人的青春歲月,當紅顏老去,他就棄之如敝屣,身為天子,他認為這是理所當然,不必有所愧疚!
輕輕的握著紫紗巾,東華門已離她好遙遠。
腦海中的過去一幕換過一幕,浣凝的心平靜無波。
護衛在轎外對她說:「格格,待會兒即將到達驛站,今晚我們在驛站歇息。」
「嗯。」浣凝低聲應道。
上了妝的臉孔有些疲累,她的手伸出窗子,輕輕的鬆開,紫紗巾隨風飄遠。
衛妃追她追出東華門,攔下花轎,只為了把這條紫紗巾給她。
她倒是學起她額娘唯一值得炫耀的手藝。
當衛妃問她有什麼願望時,她沒有說話。
她大可給她重重一擊,澆熄她的好意,可是她沒有。
她的願望是還她額娘!
衛妃辦得到,還得起嗎?
轎子忽然停頓,浣凝回過神來,稍微掀開簾子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一群看來紀律嚴明的軍士來到轎前停下。
「皇上賜婚,我王為趕良時,不希望格格因路途遙遠而延遲,因此派我等護送,在近日內趕抵西寧拜堂。」
是番王派來的人!
浣凝絞著手,眉頭一蹙。
他這是派人來跟她下馬威嗎?
他最好別奢望她入境隨俗,外客來訪時硬逼她作陪侍寢,否則她寧可一死。
反正她苟且偷生了十年,心已麻木,毫無喜怒哀樂,早不知活著有什麼意義。
閉上了眼,浣凝懶得再多想。
她抱著胸口,感受到她惜如生命的手絹似乎微微發熱。
是額娘正哭泣著送她嗎?她是否來到她身邊了?
不,她永遠離不開那口井。
恍惚的睡去,她不敢睡得太沉,尤其是隻身一人時,
她怕見著七孔流血的額娘,那會使她心如刀割。
第二章
放下手上的密函,機諄任由堯潞那雙八爪魚似的手在他身上游移。
「王,你已經一個上午不理人家了。」
堯潞嘟著豐厚的唇。機諄近來對她的態度極為冷淡,其實她也有自知之明,若不是因為她擅長歌舞,用心招待俄羅靳使者,機諄早將她踢入冷宮。
「堯潞,格格即將抵達。」他忽然拉下她的手。
機諄等著看堯潞的表情,她竟如此膽大包天,敢暗中以他的名義派殺手前去打算殺了浣凝。
堯潞的臉驟然變色。
但她仍鎮定,顧左右而言他。「皇上指婚,格格當了王妃,我們這些姊妹全沒指望了。」
「是嗎?」
堯潞掩飾得很好,絲毫沒有露出馬腳。美若天仙的浣凝對她而言是一大威脅,她的地位一定不能受那女人影響。
「哦,堯潞曉得了,王讓京城送來的美人圖迷了魂。」她的聲音中充斥著妒意。
「使者送來的畫像確實美,沒玩弄到她實在可惜,何況我是她名正言順的丈夫,想怎麼對她就怎麼對她。」
機諄的薄唇冷冷的往上勾。他臉部的輪廓十分的深,長相英俊,長年在沙場征戰,使得他鷹隼般的炯眸深邃黯沉,讓人難以看出他的心思。
「我就知道王是抱著玩弄的態度,絕非認真。」堯潞訕訕一笑,掩飾她的不安。
「所以你就擅自決定,以我的名義派人殺她?」
「王!」她愕然一叫。她何時露出破綻了?
「這封信上寫著那些殺手們已招供,堯潞,你如何解釋?」他瞇眼瞥著她,看她要怎麼自圓其說。
她知道他生氣了,他向來深藏不露,可是這次他的眼神透露出他非常不悅的訊息。
「王饒命!堯潞是怕王有了新歡會忘了舊愛,才失去理智這麼做呀!」她慌了,拉住機諄的手拚命解釋。
機諄揮開她的手,挑高眉瞪她。
「王,堯潞只是……怕王遺棄了我。」她故作哀傷請求他原諒。
「我警告你,我的東西你最好少動腦筋!要如何玩弄她是我的事,你敢再妄動,小心你的命不保。」他說到做到,絕非戲言。
「堯潞知錯了,王可否別氣了?」
她決定先鞏固地位再說,格格來了又如何,只要王少不了她,她權勢一把抓,要格格當舔她腳的下人是輕而易舉的事。
王要她別動他的東西,她偏要暗中折磨那小賤人。
「念在你還有利用價值,我就先留你一條小命。」
機諄冷眼一瞥那幅畫,畫中人絕美精緻的臉孔,那雙微勾的杏眼足以讓男人瘋狂,就是身子看來單薄了些。
這兒的女子幾乎都壯得可以抬起一隻羊,她恐怕連塊羊皮都提不起。
「謝王大人大量。王,堯潞為您捶背。」
堯潞笑著為他捶背,他沒有拒絕。
「俄羅斯近期內還會派人前來,你準備一下,務必讓他們盡歡。」
「堯潞知曉。」
「你越來越懂事了。」
「王,俄羅斯屢次來訪,有啥目的?」堯潞問道。
「知道那麼多對你沒有好處。」機諄閉上眼。
新娘的轎子會在明日酉時抵達,他等著好好看看他的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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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格格睡著了。」一名僕傭拉開轎簾道。
由於長途跋涉,浣凝累得靠在轎內熟睡。
機諄肆無忌憚的將那張白皙的臉孔盡收眼底。
她連睡著時柳眉都蹙緊不放。
親眼見著,他才曉得果然名不虛傳,她比畫中美上十倍,他很滿意。
夜晚的寒意使她縮成一團,看來更加纖弱。
「福全,將她抱進新房。」機諄沉聲命令,率先入屋。
浣凝覺得自己彷彿置身空中,飄浮擺動著,但是,一下子兒時額娘七孔流血的模樣又纏繞著她。
「啊!」她睜開了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又黑又乾癟的臉,男子對她露出白牙,而且正抱著她。
掙扎使她摔了下來,四肢百骸險些散開。
她可以確定他是故意的!浣凝不敢相信他是機諄。
這樣猥瑣的男子如何率領大軍征戰沙場?
她站起身踉蹌的往後退,忽然跌入另一個偉岸胸膛。
「瞧不出浣凝格格如此大方,才剛醒就對夫婿迫不及待的投懷送抱。」機諄輕佻的語氣有意要她難堪。
浣凝抬眼,跌進兩潭幽暗的瞳眸,她一驚,猛地推開他。
她看得出這名男子懾人的王者之氣,他才是機諄。
「那麼慌張做什麼?福全可是十分熱忱的歡迎格格的到來,只可惜你睡著了,只好省略一個擁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