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藍雁沙
大獲全勝令得凌苔號上原有的船工和水手們,全都歡欣鼓舞地相互擁抱或彼此打著肩窩地為對方打氣。
「哈哈哈,你瞧見那個矮個兒,他跌到海裡去的樣子沒?可真是結結實實地摔個狗吃屎!」
「是啊,那個倭寇王的臉發青,我看他回去非得好好的找人收驚不可。」
「哼,也不撒泡尿照照,就憑他那三腳貓的功夫,還敢來招惹咱們凌苔號。」
「這都是咱們當家的有先見之明,教咱們這些個戰策,將這班鬼子們,全殺得屁滾尿流地回家吃老米去了。」
「唔,這也要感謝海龍王的庇佑,倘若當家的在此,他必定會下令犒賞咱們,並且請『黃金觀音』跳一碼謝神舞來酬謝海龍王。」一旁以衣擺扇著風,有個說得嘴角全是白沫的中年人,打著呵欠地說道。「現在海……」
旁邊立即有人以肘推推他。「阿光,你莫不是沒睡醒,可不要胡言亂語壞了事!」
「我哪有……」抬起頭見到正凝神聽著他們交談的曹曄,這叫阿光的漢子伸伸懶腰。「是呵,我可別要胡扯,省得這海龍王降罪,那可是大不敬的事哩!」
疑惑地想要問清楚這「黃金觀音」所指為何?但那群船工一見到曹曄便一哄而散,即使被巴焱押到面前,對曹曄的詢問,仍是靜靜地緘默以對。
「喂,我們大王在問你話,你還不快些回話!」刀背敲在那個叫阿光的頸背上,巴焱粗聲粗氣地罵道。
「小的不知要回些啥話,這海龍王是這海裡最大的神,我阿光可沒那本事或膽子去對他不敬。」
「不是問你這個,什麼是黃金觀音?」
「那是小的家附近廟裡的觀音菩薩,因為善男信女送的金箔多了,住持就以金箔將觀音塑成金身……」兩眼不住地閃避著曹曄的目光,阿光越說聲音越小聲,而終至聽不見。
「你……」明顯地感覺出這個人在說謊,但曹曄卻無法自他如此合情合理的解釋中找出破綻。
「大……大王,大王,不好了!」跌跌撞撞地衝過來,阿甲一看到曹曄,立即跪在甲板上爬向他。「大王,大王,阿甲發誓一直很認真的在看著那海棠姑娘,但……但……但是……」
看到曹曄那怒目相向的模樣兒,阿甲嚇得結結巴巴,半天也擠不出個字眼兒來。
「快說,海棠她怎麼啦?」一把揪住阿甲衣襟,曹曄不費吹灰之力即將他提得離地數尺,他冷酷的聲音令在場所有的人,全部中了定身法般地動彈不得。
「她……她……」畢竟還只是個半大不小的孩子,在曹曄色厲內荏的連聲大喝之下,早已嚇掉了半條魂兒。對這向來是他敬畏如神的大王威儀,他根本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只好攤平雙掌給他瞧。
濃稠的血將阿甲瘦小的掌心都填滿了,大驚失色地扭住他的手腕,巴鑫厲聲地盯著發著抖的阿甲大罵。「你這小兔崽子,大王要你好生照顧這海棠姑娘,你……」
「不是我,不是我把海棠姑娘弄流血的。她是神仙下凡,我阿甲縱使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碰她一下下……是……是……」
「是什麼你給我好好的說!」拎著阿甲往海棠所在的艙房沖,曹曄氣急敗壞地大吼。才一推開門,眼前的景象,幾乎使他的血液,立即為之凝結。海棠氣若游絲般的臥在床上,適才包裹好的傷口已沒有流血,但在棉被掀開之處,她那身破爛不堪的綠色衣裳,已經被血玷污成一種恐怖的烏青色,更令人怵目驚心的是順著垂下的裙腳,正有一滴滴血滴緩緩地往下聚集成一攤血漬。
「大王,因為那血一直流下來,所以……阿甲將海棠姑娘的被子掀起,就看到……看到……」指著床上不時痙攣抽搐的海棠,阿甲抽抽噎噎地說道。
手一鬆任阿甲滾到桌下去,曹曄簡直沒了主張地跪在床前,小心翼翼地掀去那已經完全密貼在海棠身上的衣料,看到那些嚴重的勒痕後,他深深地吸口氣,仍舊背對著身後的部屬們。
「出去,全給我出去!」在他的命令下誰敢不從,巴鑫一使眼色後,所有的人立即無聲無息地往外走。此時曹曄卻又出聲:「阿甲,你留下,本王還需要你。」
「是,大王。」剛才被摔得鼻青臉腫,阿甲才想跟著大夥一塊兒出去,冷不防大王指名要他留下,他苦著臉,頭重腳輕地走過去將門關妥,這才回到曹曄身邊。
「把那些白絹全都撕開,另外拿些熱水來。」指揮著阿甲做著準備工作,曹曄自己也沒閒著,他輕輕地揭起海棠已看不出原來顏色,但此刻已被血染成深紅的肚兜,對那仍冒出血水的源頭感到好奇。
在右側乳房下約莫三指處,一根大概小指粗的木屑不偏不倚地插在那裡。曹曄突然憶起她在被風帆撞擊時,曾發出的慘叫聲,這……這個女人為了救我性命,險些連自己的命都要斷送了。看她責罵我時那理直氣壯,一副得理不饒人的小辣椒模樣,但在我危難之時,雖是恨我入骨,卻如此義無反顧地援救我。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子?
再次將匕首烤透,曹曄要阿甲按住她,略微一使勁即將那枝木屑拔了出來,或許是沒了阻力的原因,那傷口立即噴出細長的血,噴得曹曄全身都是。
立即以灼熱的匕首止血,曹曄將阿甲捧著的藥罐拿來,為海棠上藥包紮。在為她療傷的過程中,幾度要撩起那件繡滿碎花圖樣的肚兜,看到阿甲陡然發亮的眼珠子,曹曄立即伸手將他的頭扭開。
「小子,你若敢偷瞧一眼,我會將你的眼珠挖出來喂海底的烏龜,你聽到了沒有?」在見到阿甲立即緊閉雙眼,並且高高地昂起頭的樣子,曹曄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但眼神轉回到渾身被血污濡濕,像具沒有生命的玩偶般躺在血泊中的海棠時,他的笑意倏然逸去無蹤。擦抹過她滾燙身軀的白絹,在阿甲一盆盆端進端出的熱水中,立即染紅了整盆的水。
雖然明知自己不該有這種該殺千刀的綺想,但在血漬漸去而顯露出她白皙的肌膚時,曹曄的心仍然忍不住抽動了一下。尤其在她潔淨無瑕的皮膚上,淡淡地染上一層因高熱而引起了薄薄紅暈的情況下,他更是無法控制那股來自心底的悸動。
索性將那些全都髒掉了的衣裳都撤除,再將海棠赤裸的軀體用大幅的白綾包住,而後以厚重的毛氅裹住,把海棠抱起來,邁動著長長的腿朝另個阿甲已收拾妥當的房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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皺著眉地盯著眼前仍是一臉睡眼惺忪的老管家,曹曄搔搔已然凌亂不堪的頭髮,對這個嗜酒如命的老頭子,他還真是束手無策。
「大王,小老兒我不懂你們吐番的什麼規矩,但這海棠姑娘傷得這麼重,如果再不請大夫來瞧瞧,恐怕會有性命之憂。」自顧自地斟著酒獨酌,老管家瞇成條縫的朝曹曄眨眨眼。
「既然那海棠姑娘是你康家所奉祀的海仙,何以她不能救她自己?她不是神仙嗎?」佇立在曹曄身後的巴焱,鼻孔噴出幾聲悶哼,冷冷地瞅著老管家說道。
「咦,這海棠姑娘是神仙幻化人形,倘若這傷勢過重而香消玉殞,那可就不妙啊!試問要是惹惱了海龍王,他降下災禍來,這不只你們吐番受殃,連我康家恐怕也難以倖免,所以,小老兒才會再三懇求大王您三思啊!」湊近曹曄,老管家面容上閃過一絲絲混有擔心和遲疑之色。
站起來在艙房中來回踱步,曹曄心知這老管家所言不假,這海棠受創至今已五天了,這五天來她時而發燒,時而冷顫連連,即使是灌以吐番宮廷中最珍貴的延年水,依然沒有效果,昏迷中只會發出無意義囈語的海棠,正如失水鮮花般急速地枯萎著,令每天不時守在她身邊的曹曄,為之心疼不已。
「依老人家的看法呢?」或許真如這老管家所說的,南人和北人體質有異,所以這在土蕃被視為還魂湯的延年水,對嬌弱的海棠絲毫起不了作用。
更重要的是——這可能會關係到吐番的命運——目前最迫切的便是找到那座全吐番希望所繫的金銀島,假若因為海棠病篤,得罪掌理海權的龍王神君,後果不堪設想!
「大王,我在京城之中曾聽聞這冷菩薩木紫嫣將到北方行醫,木姑娘雖是女流之輩,但醫術精湛,她的父親木兆垠本是天下第一醫仙,後來不知為何原因退隱,不再為人醫病,但木姑娘承繼衣缽,醫術不相上下。」
「老人家的意思是請這木姑娘來醫治海棠?」
眉毛吊得半天高,老管家頓了頓才接下去說道:「大王,這木姑娘個性冷峻固執,從不知笑為何物,對她所不願醫治之人,如貪官污吏、罪無可澶的江洋大盜之類,即便以死相脅,她亦不為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