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6章 夜 文 / 逆林
「你是誰？」冰冷的聲音漸漸逼近。
芙蕾屏住呼吸緊緊貼著牆壁，一臉慌亂地看著眼前那張毫無表情的蒼白面龐。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實在讓他不知該如何是好。原本以為憑著出神入化的變身就可以順利地完成任務，沒想到在城外就遇到了麻煩，而現在……更是性命堪憂。
芙蕾也試圖從前面這個女孩眼中探尋些信息，然而自己窺探他人內心的能力卻彷彿頓然失效了一般。在那茫然的眼中，只能看到一片深邃的黑暗……
眼前這個赤身**的女孩，就是那個怪人所說的惡魔吧……絕對不會錯，就是她將那個怪人扯成了碎片。要反抗嗎……不行……只學習過一些基礎魔法的自己根本毫無勝算。要逃跑嗎……不行……如果逃跑的話沒幾步便會倒在血泊中吧。還是說……放下顏面求饒呢……不行……她的眼中沒有一絲憐憫……
不知不覺間，芙蕾已經急得滿頭大汗，思考了無數種辦法，都沒有活下來的可能……
「你在害怕。」纖細的手指，輕撫著芙蕾的臉龐。
芙蕾楞了一下，微微點了點頭，又猛地搖了搖頭。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了剛才那個一臉恐慌地逃走，卻被扯成碎片的身影。
「穿著衣服的我，在害怕……」冷漠的聲音，帶上了一絲暖意。
冰涼的觸感，在臉頰兩側緩緩滑落。芙蕾打了個寒顫，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這個奇怪的女孩。剛才就一直覺得這張臉很熟悉，現在看來這個女孩或許就是自己之前變幻的對象。是個叫艾萌的女孩……在窺探那個年青法師內心時，出現過最多次的身影……
「艾萌？」芙蕾試探性地低聲說出了這名字。
「穿著衣服的，才是艾萌。」那黯淡無光的雙眼，忽然濕潤了起來，微微顫抖的手臂，伸向前方，又猶豫著縮了回來，「現在的我……只是個叫埃西亞斯的怪物！」
「誒？什……什麼？」芙蕾一臉詫異地看著眼前這奇怪的女孩，完全不明白她的意思。但是「怪物」這個詞卻觸動了她的心扉……自己……曾經也被人這麼稱呼過，被兩個手持血刃的士兵，用鄙夷的口吻這麼稱呼過……
「殺了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快點殺了我！」艾萌忽然捂著頭，蹲下身子歇斯底里地大喊著，「殺了我……快點……不然的話……不然的話……」
呼……
一陣突如其來的暖意，包裹住了冰冷無比的身體。
艾萌微微顫抖著抓緊了披覆在身上的寬大外套，呆愣地抬頭看向只穿著襯衣的另一個自己。
「穿上衣服的話，就是艾萌了吧。」芙蕾長歎了一口氣，漸漸癱軟在牆角「在常人眼中，我應該算不上是好人吧。不過我可跟這個國家的那些走狗們不一樣，殺死平民這種事，我做不到。」
「離我遠點……」艾萌摟緊了外套，緩緩站了起來，乾涸的淚痕還殘留在臉上，蒼白的嘴唇恢復了一絲血色，「我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會……」
芙蕾先是一愣，緊接著便釋懷一笑：「我知道了，我還不想這麼快就死掉呢。至少……也得在那之後……」
癱軟的身軀艱難地爬了起來，步履蹣跚地朝更深的巷子內走去……剛走了幾步，芙蕾好像想起了什麼，轉頭笑道：「我說，你可別自尋短見啊，有一個年輕的法師現在很想見你呢。」
艾萌撇過了身子，沒有回話。
一陣冷寂的沉默之後，芙蕾繼續向前走去，可是袖口卻忽然被緊緊拉住。
「能跟我……再多說一些嗎？關於……他的事。」……
帝都城外，斑駁月光灑在不斷揚起沙塵的大道上，宛如一片瀰漫開的白霧。羅傑一行在使用了多次閃現術後終於魔力不支，只能緩下來慢慢步行。然而魔法書地圖上所指示的範圍實在過大，直到夜深他們都沒有見到拉斯奧城的影子。
「這些可能性高的地方怎麼都這麼分散。」蕾莉長歎一聲，無奈地劃去地圖上的一個標記，「不行，再這樣到處亂走下去估計到明天早上也找不到。」
「這附近也沒有異常的魔力湧動。」沃爾夫一臉認真地輕撫著晶瑩剔透的水晶球，轉而環顧起四周，「所謂的拉斯奧城，真的存在嗎？如果在帝都附近真的出現了那麼大的城市，巡邏的衛兵們不可能沒有察覺。」
「如果用幻象結界隱藏起來的話，普通人的眼睛就不會發現了。」羅傑停了腳步，「應該是相當強大的幻術，雖然不知道是誰用了什麼方法，但傳說中的魔法都市不可能在短時間內修復，來往帝都的法師那麼多，應該會發現點蛛絲馬跡。」
「幻象結界嗎？光憑咒語是不可能隱藏起一整座城市的」沃爾夫低頭思索著，「只可能是借由巨型法陣來持續引導的強效幻象結界了……」
「法陣？」蕾莉楞了一下，拿著魔法書的手臂微微顫抖了起來，「不……不對……那時候……」
「怎麼了？」羅傑看著有些慌亂的蕾莉，也猜出了一些她的想法，「該不會……你有在帝都附近繪製過法陣吧。」
「那時候是接到父親的命令要去城南設置一個防禦結界法陣沒錯……可是……那邊只是空地而已啊！我繪製法陣的時候，那邊只是一片跟這裡一樣的空地！」蕾莉十分肯定地說道。
「防禦結界法陣？」羅傑一臉疑惑地問道，「這麼籠統的說法……」
「雖然是從未見過的圖案，但是就線條的組合和走向來看，確實是長期生效的結界性法陣。」說著，蕾莉猛地搖了搖頭，「不……不可能是幻象結界……父親沒有理由要隱藏起城市什麼的……」
「不管怎麼樣，先去那裡看看吧。」羅傑輕輕拍了下蕾莉那微微起伏的肩膀，輕聲說道，「其他的事，等救出艾麗卡再說。」……
隨著紅色光芒漸漸消散，拉斯奧城內也重歸死寂。
艾麗卡一臉茫然地站在一灘糜爛的骸骨碎肉前，微微抬起的腳掌，狠狠踩了去……
啪，紅白相間的肉渣碎骨四散飛濺。迷茫的腳步，帶著粘稠的血水向前邁去，在晶瑩剔透的晶石大道上留下道道暗紅的腳印。
寂靜的夜幕中仍然星光黯淡，寬闊的街道上依舊空無一人，只是，那些奇形怪狀的建築好像有了些許變化。那些高聳的魔法塔之內似乎有了點點光亮，那些圓形的怪異屋頂彷彿也泛上了一層白光，那些絢麗的彩色玻璃如同在日光之下一般反射著刺眼的光芒。行走在這些奇妙建築之間，彷彿置身於一個幻象的夢境。
然而艾麗卡並沒有閒情這欣賞這既詭異又絢麗的美景。她現在更關心的是如何走出這裡，這看似廣闊的道路實際上錯綜複雜，數不清的交叉分支如同一個迷宮一般讓艾麗卡走得暈頭轉向。不一會兒，一直快步行走的艾麗卡就累得氣喘吁吁，無力前進。
「真是見鬼……」艾麗卡拔出短劍，狠狠劈砍著身邊光滑的牆壁，可是那不知什麼材質建成的牆體沒有半點損傷，反倒是失去精靈王靈魂的劍刃崩開了一個口子。
艾麗卡也很疑惑那些傢伙為什麼不乾脆殺了自己，而是把自己軟禁在這麼一個奇怪的地方。
不過既然還活著，就不能什麼都不做就放棄。
艾麗卡咬了咬牙，繼續邁起沉重的步伐走了起來。逐漸緩慢的腳步，路過了一間間敞開了房門，眼角的餘光，瞥到了一個個不停閃著光亮的招牌……伊爾拉斯麵包店；魔力永存書屋；西可特酒館；奧斯裡斯旅館……不知為什麼，每經過一間房屋，都感覺裡面有人在居住一樣。明明是空無一人的城市，卻讓艾麗卡感受到了難以言喻的生機。
實在走不動的艾麗卡最後走進了一間敞著大門的小屋，想暫時歇歇腳。屋內簡潔的傢俱整齊擺放著，壁爐內燃著的熊熊火焰讓艾麗卡感到了久違的暖意。溫暖的橘黃光芒包裹著整個房間，艾麗卡愜意地倚靠在了長椅上，閉眼小憩。
然而，一陣突然起來的異樣感覺讓她猛地從長椅上一躍而起。警覺的目光環顧四周，右手下意識地伸向了腰間。
「姐姐，你也是準備回來的人嗎？」銀鈴般的清脆聲音。
伸向腰間的手臂慢慢收了回來，四處游移的目光停留在了一個滿臉笑容的小女孩身上。
「你是……就你一個人嗎？」艾麗卡一頭霧水地看著這個忽然出現的女孩，完全不知道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這座城市明明空無一人，怎麼……
「爸爸和媽媽都回不來了……」那露出淺淺酒窩的臉頰淌下兩行清淚，雖然聲音已經開始顫抖，笑容還是強留在臉上，「姐姐沒地方去的話，可以先住在這裡，回來的人會漸漸多起來的。」
「什……什麼意思？這裡之前……不是已經不存在了嗎？」
「嗯，記得睡一覺之後就找不到家了。」女孩擦了擦眼淚，笑著說道，「等了好久呢，終於……可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