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回(1)四大金剛 文 / 阿明2009
第二十回(1)四大金剛
老朋友相見,不得「無禮」!到第三天一早,柳雲濤先去新華路食品商店買了兩隻梁州市最負盛名的「八珍雞」,又買了些時鮮水果,便興沖沖地出發去了金海市。
金海市坐落在渤海之濱,梁州市東,與梁洲市相距不過五十公里;是梁州市屬下的一個縣級市。乘長途公交車一個多小時就到了。蘇義志的家位於金海市長途客運站北邊不遠處,柳雲濤連車也沒打,就步行著走了過去。
蘇義志住的還是紅星機械廠工業公寓的老房子,二樓東門。上到二樓門口一按門鈴,蘇義志的老伴單如蘭很快就迎了出來:「哎呀,是雲濤老弟,稀客,稀客!快屋裡來吧!」一盆火似地招呼著!還沒等柳雲濤邁進門檻,單如蘭又大聲向屋裡喊道:「老蘇,老蘇,雲濤到了!」
單如蘭較蘇義志年齡要小,退休也有七八年了。她過去是市第一醫院的護士長,柳雲濤在家鄉工作時,因為親戚朋友看病沒少去麻煩她,所以和他極熟。世上的人際關係就是這麼這麼奇妙,一個人若和一個家庭的男主人做了朋友,往往很容易成為這個家庭女主人最受歡迎的人之一,儘管在此之前他(她)們可能是素昧平生。
柳雲濤熱熱乎乎地問了聲:「嫂子好」!進得門後把帶來的禮物放到了客廳的電視櫃旁,便邁步向屋裡走去,剛好和聞聲出來相迎的蘇義志撞了個面對面。一見面,蘇義志就呵呵笑道:「你這個小柳同志啊,也不知你飛到哪裡去了,打電話找了好幾次也找不到,真是該罰!」說著便挑開裡屋門口掛著的半截子門簾將柳雲濤向裡讓。
柳雲濤進屋一看,見市石油化工廠原廠長秦玉林,市東風塑料廠原廠長孫樹勳也在,不禁大喜過望,趕緊走上前去握手致意。都是老朋友,多年不見分外相親,著著實實地寒暄了好一陣子。
在上世紀八十和九十年代,市紅星機械廠、市石油化工廠、市東風塑料廠和市環海化工廠都是金海市工業系統的明星企業。蘇義志、秦玉林、孫樹勳和市環海化工廠的原廠長倪福良四人在當時並駕齊名,被時人戲稱為「四大金剛」。
又因為他們四人都是帶括號的「縣太爺」級的幹部,而且都已年近花甲,故好事的朋友又借用歷史上漢朝「商山四皓」的典故,稱他們做「金海四皓」。由於時過境遷,這些雅號當初究竟是由何人所起,現在已經是無從考證了;但是這四個人在當時為金海市工業經濟的發展所做出的突出貢獻是有口皆碑的。
柳雲濤乍一和蘇義志、秦玉林、孫樹勳三人相見,自然而然就把倪福良給記了起來,禁不住笑問道:「今天咱們的人馬來的不夠全呀!『金海四皓』只來了三位,倪廠長跑到哪兒打蛤蟆去了?」他知道這四個人私交甚好,退休後時常在一起相聚,故此相問。
秦玉林深深地歎了口氣,一臉無奈地說道:「唉!老倪現在是沒有辦法來嘍!都已經坐上輪椅嘍!」說著又不住地搖著頭。
秦玉林是個又黑又胖的老者,個頭不高,說話粗聲大氣的,讓人聽起來特別洪亮。由於他能說善講,年輕時就被同事們冠以「小嗩吶」的雅號。他早年曾在金海市委組織部工作,是半路出家被調到市石油化工廠工作的,剛剛調入市石油化工廠時擔任廠黨總支書記,後來才把廠長一職給兼了起來。不過,隨著時代的變遷,書記越來越不如廠長吃香,人們便更多的稱他為廠長了。久而久之,他的書記官銜就很少有人再叫,只剩下了一個廠長的稱號。他比蘇義志退休稍晚,也有六七年的時間了。
一聽倪福良坐了輪椅,柳雲濤大吃一驚!忙問道:「他得的是什麼病啊,這麼嚴重?前兩年不是很好的嗎?怎麼說病就一下子病的這麼厲害呢?」
孫樹勳歎惋道:「得的是腦拴塞,已經半身不遂了,癱得很嚴重,連話都說不上來了。我們去看他,他只會哇哇亂叫,見到熟人就哭起來沒個完。由於怕他傷情,我們最近也很少去看他了!」他說著話,又惋惜地歎息著。
「哦!原來是這樣!」柳雲濤嘖嘖地感歎著,大表驚異。由於同朝稱臣多年,他對倪福良是再熟悉不過了。倪福良早年是市高級中學的一名化學老師,是一九七一年市裡創辦環海化工廠時把他硬調過來的,他當時並不情願;因為他當時正在畢業班擔任班主任,和自己的學生相處久了,一時間在感情上難以割捨,是市委組織部長親自找他做思想工作才把他挖過來的!
剛剛到環海化工廠工作時,倪福良只是個技術員,後來才升職做了技術科長、主管技術的副廠長,再後來才被提拔擔任了市環海化工廠的廠長。他是「**」前畢業的老大學生,工作作風非常扎實,是邁著台階一步一步地登上來的。他的年齡和秦玉林差不多,退休也有六七年了。
蘇義志見柳雲濤一直站著說話,便讓道:「來到家裡了,別光乾站著。坐下有話慢慢說。我們這些老傢伙都想和你好好地嘮一嘮呢!」在蘇義志的催促下,大家便在茶几周圍的沙發上團團圍定坐了下來。
「真是高官不如高薪,高薪不如高壽啊!」柳雲濤又由衷地感歎著。在內心深處,他深深地為倪福良得了這樣的黏糊病而感到惋惜,這生活上一不能自理,日後的罪可就要受大了!
「現在市工業系統的這些老人兒,就屬老倪搞得最慘了!一個月只有個六七百塊錢的退休工資,看病吃藥還沒處去報銷,弄得整個家都要敗了!」孫樹勳又補充說道。
看著孫樹勳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柳雲濤禁不住又憶起當年與他交往的舊事。在和蘇義志、秦玉林、孫樹勳、倪福良四個人的交往中,要屬算他和孫樹勳的認識最早。那還是在一九七二年開展批林批孔運動的時候,柳雲濤參加了金海縣縣委縣革委組織的工作組入駐到東風塑料廠,當時的孫樹勳還只是維修車間的一個車間主任。柳雲濤是在下車間勞動是和他認識的,屈指算來已經有三十個年頭了。
當時的孫樹勳只有三十幾歲,高高的個子,瘦瘦的身材,脖子細而長且又向前傾,故工友們給他起了個雅號,叫他「鴕鳥」。他雖然長得又乾又瘦,可身體就像是鐵打的一般,渾身上下有使不完的裡氣。他是個車工出身,可刨床、銑床,電焊、氣焊和鉗工活他樣樣都拿得起來。由於他技術全面,工作作風紮實,深受車間工友們的喜愛;當時的廠領導也對他倍加賞識;曾連續多年被評為省級的先進工作者。
「謀臣發於幕府,猛將拔於卒伍」,他是象王鐵人一樣憑實幹幹上來的企業領導幹部。記得當時由於好奇,柳雲濤還像他學習過電氣焊,時至今日仍能玩上兩手。就此而言,孫樹勳和柳雲濤之間還有點師徒情份呢!所以柳雲濤見面就稱「師傅」,對孫樹勳尊敬有加。
聽得孫樹勳講,倪福良做為當年一位聲名顯赫,業績卓著的明星企業家,慘得現在連看病的醫藥費都沒處去報銷,柳雲濤大惑不解。便追問道;「難道組織上就沒人出來管麼?」
蘇義志道;「哎呀,現在這個社會,誰管誰呀!原來的企業都賣給私人了,企業幹部財政上又不管,讓他去找誰呀?市裡的領導換了一茬又一茬,新來的書記、市長恐怕都不知道歷史上曾經有過他這麼一號人,讓誰來關心他呀!」
「也別說組織上一點不管!」秦玉林抗辯道,「上次新來的王書記,不是特批給他兩萬塊錢的醫療補助費嗎?」
「那也叫管?」孫樹勳淒然地說道,「他老伴在家裡實在想不出轍了,就連兒帶女地全都叫上,把他用輪椅抬到了市委書記的辦公室,推給王書記後就不管了。才逼得王書記連夜召開市委常委會議做出決定,強死要活地從市財政局給撥了兩萬塊錢,這點小錢還不夠他看病花錢的零頭呢!給**賣了一輩子的命,到頭來落得這樣一個沒人管的下場,實在是大大的不公。唉!事到如今,說這些還有什麼意思!」
柳雲濤奇道:「不是有醫療保險嘛?難道不能按照國家規定的標準去報銷醫療費用?」「你講這些就是老外了!」秦玉林解釋道,「像我們這些退休早的人,退休時還沒有實行醫療本兒呢!那時節醫療費報銷還未實行統籌,醫藥費要到原單位去報銷。到醫療費統籌實行醫療本之後,好多企業經過改制都已經變成私有企業了;私營業主連在崗工人的勞動保險都不想給上,誰還給你來關心退休幹部醫療保險的事情呢?現在沒有辦理醫療保險的退休人員又不只有他一個人,多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