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回(2)怨聲載道 文 / 阿明2009
第二十回(2)怨聲載道
柳雲濤笑道:「醫療保險不就是交保費嗎?私營業主不給去交,自己去交不就成了!」秦玉林又道:「這你又不懂了!現在勞動局醫保中心又不受理個人去交醫療保險的保費,必須要由企業出面去交才成,離開企業個人是辦不下來的。還有,現時下好多企業由於過去欠費太多,要交齊了欠費、罰款才允許企業去申辦醫療保險,若是企業的欠費、罰款交不齊,就是企業去勞動局醫保中心申報也不會批的!」
「其實,退休人員是不需要再去交醫療保險的保費了!但是,整個企業的醫療保險辦不下來,也就拐帶的退休人員的醫療保險無從去辦了!」孫樹勳補充說。
柳雲濤驚詫道:「要是這樣一搞,企業職工的醫療保險制度不就形同虛設了嗎?」
「那有什麼辦法?現在的現實就是這樣的現實,政策就是這樣的政策,普通老百姓哪兒有能力去扭動這個乾坤!」秦玉林無奈地攤開了雙手。
「哦!原來是這個樣子!離開工作崗位才這個麼幾年,我這都快要變成傻瓜了!」柳雲濤感歎道,「要是這樣的話,對解決倪廠長這樣的事情,市委市政府也有自己的難處;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對於黨政幹部和企業幹部的醫療保險待遇國家政策都各有各的規定,市委市政府又能想出什麼高招?」
蘇義志恨聲道:「關鍵問題就出在這些歪歪政策上,留在他媽的黨政部門工作的幹部就是幹部,我們這些聽從組織安排到企業工作的幹部就是後娘養的了!讓人有理都沒處去說的!要是講到個人貢獻,把過去的現在的科局級的、縣處級的幹部一個一個都拿出來比比看,我們老哥四個哪個比他們的貢獻差?我們哥四個在職時,四個企業每年合計上繳的利稅佔到全市財政收入的50%以上,在這一點上,有誰能跟我們哥四個相提並論!——這個情況你小柳是最清楚的。
可我們退下來之後,每個月只能可憐巴巴地去領個六七百塊錢的養老金;而黨政部門一個普通幹部退下來後一個月都能拿到一千五六百塊,我們他媽的兩個人都頂不上人家一個人!就連現在胎毛沒干的小毛孩子,只要一分到黨政部門,那個不是一個月一千多!我們至今頭上還戴著個企業家的頭銜,月工資收入還抵不上一個剛剛走上工作崗位的小毛孩子,你來說說,這理到那裡去說去?就更不用說生病長災的那個困難勁兒了。他媽的,現在就是有氣也只能從後門去出,讓人有什麼辦法!」
秦玉林歎惋道:「要論吃虧我是吃虧最大的一個!我要是當年不從市委組織部調出來就對了,要是再堅持在黨政部門幹上幾年,現在還不他媽的照樣一個月拿他個一千七八!」又歎道:「唉!後悔藥吃不得,誰讓咱趕上這撥了呢!」
孫樹勳見大家的話題越扯越遠,便笑道:「你們看看,這小柳來到問了問老倪,竟惹出你們這麼多閒話來,說這些叔伯事又有什麼用?咱們又不是總書記,又不是國務院總理,又改變不了國家的現行政策,不是白費唾沫嗎?還是書歸正傳,討論討論我們計劃要干的正事吧!你們忘了咱們請小柳回來是幹什麼來了!」
對於蘇義志、秦玉林、孫樹勳三人借題發揮的牢騷,柳雲濤並不怎麼在意,他現在已經是身價百萬的大富翁,對這些與自己不甚相干的叔伯事,很難引起他的濃厚興趣:人生有命,富貴在天,就像是說相聲「釣魚」一般,趕上哪一撥就算哪一撥唄,有什麼值得怨天尤人的!就此而論,這和國家的現行政策正不正、歪不歪又能扯上什麼關係?
要是他們的命好,都調到黨政部門再退下來,不就什麼都解了!驢子不快,不能去怨軸棍子打腚!要不古人常講「命中只有八合米,走遍天下不滿升」了!過去都說這是封建迷信不可信,可若是人能認命,恐怕就不會有這麼多牢騷了。唯一使他心內波瀾難平的就是倪福良的境況著實招人同情。可人都有三災八難,又豈能是朋友的同情所能解決的了的!也只能是聽天由命了!
聽到孫樹勳說有正事要談,柳雲濤便半開玩笑地問道:「各位老兄召我回來有什麼指教,請講當面!」「什麼指教不指教!你出到外地走南闖北地混了這麼多年,怎麼還沒有脫淨這酸文加醋的臭毛病!我們哥幾個把你給請回來,是要聽聽你的指教的!」蘇義志笑呵呵地嗔斥著,臉上寫滿了期待。
柳雲濤笑道:「豈敢,豈敢!我哪兒敢在關老爺門前耍大刀,在聖人府裡賣百家姓呢!你們三位老兄都是主考官,我是個鄉試的秀才,有什麼考題就請講出來吧!」他一時也揣度不出來「金海三皓」的葫蘆裡究竟裝的什麼藥,只有拭目以待了!
「是這樣!」蘇義志把三個字的音節拉的長長的,爾後又留了個間歇,似是在刻意尋求話題開頭的最佳切入點,才又開口慢慢地說道;「最近幾年你沒怎麼回老家來,咱們市工業系統現在可是大變樣了。經過這幾年的企業改制,咱們市屬二十九個企業絕大部分都轉售給個人了!」其言語之中的痛惜哀惋之情油然溢於言表。
「這是天下大勢,我在湖北也是這樣,經濟管理體制改革嘛!這和當年的土地改革、一化三改造、大躍進和農村人民公社化運動一樣,是新興的社會潮流,是沒有什麼可以商量的。該改就帶改,該賣就賣唄,有什麼值得傷懷的!」柳雲濤動情地勸慰著。
「你不知道!這麼七改八改的,各個企業就像是處理破爛一樣,三瓜兩棗地就給踢蹬完了,讓人看了實在心疼。折騰來折騰去,現在各企業在職的小兔崽子們都成了爆發戶,就剩下我們這些老幫子沒人理了」。秦玉林忿忿地插嘴道,「在過去,在生產第一線拚殺的不就是我們這些老傢伙嗎!這江山由我們這些人受苦受累地給打下來了,可真到論功行賞的時候又全然沒有我們這些人什麼事了。亂糟糟地折騰了一通,桃子都給人摘走了,連個桃核都沒給人們留下。我們現在就只能每個月眼巴巴地盼著那麼幾張花花紙涮日子。這讓人怎麼想怎麼沒這個道理!」
見秦玉林神情專注地說得這麼激情澎湃,柳雲濤心中覺得好笑,便道;「您老兄講了半天,究竟是在關心固有資產流失啊,還是覺得分贓不均呢?」秦玉林爭辯道;「這兩個問題怎麼能分得開呢?企業是國有資產,讓人當破爛撿去,誰不心疼?這企業既然是國有資產,凡是企業的人就該人人有份,憑什麼單單就便宜了那些小兔崽子呢!」
柳雲濤笑道;「您老兄這樣講,該不會是想讓我來幫忙討回公道吧!長江後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換舊人,人生就是這麼陰錯陽差趕的,您老兄當初若是晚生幾年,不是也可參與分取一杯羹了嗎?」一句話把蘇、秦、孫三人都給逗樂了。
孫樹勳心有餘悸地感歎道:「像今天這樣搞下去,企業都變成個人的私有財產了,這還算是搞社會主義嗎?」「這讓人怎麼說呢?」柳雲濤遲疑地應道,「**的宏偉目標當然是要把剝削制度根除乾淨,社會主義又是**的初級階段,理所當然應該朝著這個方向發展。不過,這裡面也有個走快走慢的問題,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容許多種經濟成分的共存,容許剝削制度的存在和發展也是現實社會發展的需要嗎!奔向**的路還很長,走快了太吃力,就停下來慢慢走唄,早早晚晚走到就是了!」
接著,他又品評道:「總路線、大躍進、人民公社就是搞得太快了才欲速不達,那就只好停下來重新調整前進的速度了。現在咱們國家的經濟發展形勢這麼好,國民生產總值總在以兩位數的遞增幅度增長,這不是證明當前的改革開放政策是非常富有活力的嗎!社會主義就是要讓老百姓富裕起來,沒有人民生活的富裕和國家經濟實力的強盛,社會主義還有什麼優越性可言!我覺得在現階段容許私人企業和剝削制度的存在也沒有什麼不妥!」
蘇義志俏笑道:「沒想到你在外地混了幾年,這思想比我們開化多了。可是照這麼搞下去,企業職工的社會地位就越來越低了,不僅不能在企業當家作主,那些新興的私營企業主想怎麼搞就怎麼搞,說炒人就炒人魷魚,職工連點兒最基本的勞動保障權利都得不到維護,社會福利權益的保障更是無從談起,難道社會主義是這樣搞的麼?」
「這個問題就得看我們怎麼去認識了!」柳雲濤平心靜氣地分析道,「當工人的就是要靠打工掙錢養家餬口,有本事還怕找不到掙錢的工作崗位。此處不養爺,更有養爺處嘛!興企業主不用,也興自己不幹嘛!這不更有雙向選擇的自由嗎!至於社會勞動保險和醫療保險,掙了錢可以自己去交嗎,大不了讓企業給出個手續不就成了;就是企業去交,不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嗎?背著抱著還不是一樣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