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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一章 天地驚雷(二) 文 / 陶純

    會議到了最後的時候,周恩來對李旭閣說:「今天晚上要張愛萍、劉西堯規定出一些暗語、密碼來。前後方聯絡要搞個代號。」

    當天晚上,張愛萍又召集開會,對原子彈的運輸、防止敵人破壞等問題進行部署,並規定了主要用語的密語:試驗用的原子彈,密語為「老邱」,原子彈裝配,密語為「穿衣」,原子彈在裝配間,密語為「住下房」,原子彈在鐵塔上的密閉工作間,密語為「住上房」,原子彈插接雷管,密語為「梳辮子」,氣象的密語為「血壓」,原子彈起爆的時間,密語為「零時」。有關領導也有相應的代號,**是87號,***是88號,周恩來是82號,賀龍是83號,聶榮臻是84號,羅瑞卿是85號。

    9月27日,張愛萍、劉西堯坐專機返回基地,當天,他們向有關人員傳達了中央專委會的精神。之後,張愛萍興之所致,拿起一支大排筆,放進盛墨水的盆子,飽蘸墨水,在他所住帳篷的門上,揮臂運筆,寫了一個大字:響。字像窗戶那麼大。

    92.國家最高元首級的警衛規格

    一列火車在高原上神秘地行進……

    為了把原子彈安全完好地從青海金銀灘運送到羅布泊的試驗場,從上到下真是費盡了腦筋。8月中旬,先進行了歷時8天的模擬產品運輸演練。先運走的,是假的,後來運走的,才是真的。596產品本身在金銀灘事先預裝過,這時又拆開了,分別裝了20幾個大箱子。

    1964年9月29日14時24分,真正的原子彈從青海金銀灘裝車啟運,青海向北京報告「老邱已上轎」。

    真正的原子彈又是分兩部分運走的,一部分用火車運,原子彈的兩個最關鍵的部件……鈾球和點火中子源,用另一列專車運到西寧後,再用經過保溫改裝的伊爾14運輸機,運往核試驗基地。

    專列在大西北的鐵路線上行駛……

    專列經過戒備森嚴的隧道、橋樑、車站……

    根據周恩來的指示,這趟專列被定為一級專列,沿途警衛和到站後的警衛都按照國家最高元首級的警衛規格來要求。核武器研究院副院長吳際霖負責專列的押送。

    沉沉的夜幕中,火車呼嘯著行進……

    產品車廂內,燈光通明,幾個押車的技術人員和保衛幹部守在控制室裡。吳際霖進來,小聲問道:「溫度怎麼樣?」

    「一切正常。」

    吳際霖又問:「振動情況怎麼樣?」

    「正常。」

    吳際霖叮囑:「按時換班休息。」

    「吳副院長,放心好了,你也去休息吧。」

    吳際霖看了下表:「前面有一段危險彎路,我去檢查一下產品箱的固定情況。」

    他向車箱深處走去……

    專列經過的青海、甘肅、新疆三省,都由省公安廳長親自押運;每到兩省交界處,兩省的公安廳長簽字畫押,辦理交接手續。為防止靜電,沿途機車檢修工人的鐵錘一律換成銅錘。列車用煤,都仔細用篩子篩過,防止煤裡面有采煤時遺留的雷管。沿途所有客車都為它讓路,經過的高壓線都要陸續斷電,它過去之後再恢復供電。

    為防止敵人空降破壞,蘭州、玉門、西寧、包頭等核工廠,以及核試驗基地周圍,部署了37個雷達站加強戒備。空軍某殲擊機師進駐導彈試驗基地待命警戒。京廣線以東地區的所有防空部隊,進入一級戰備。

    空運鈾部件和點火中子源,是由核武器研究院技術員胡仁宇和二機部保衛部副部長高倫負責押運的。這是兩個最貴重也是最嬌氣的部分。和這樣珍貴而又危險的東西在一塊飛行,這可是他們二人從來沒有想過的。當時還不能從西寧直飛馬蘭,中途停了幾次。前前後後折騰了幾天。在飛機上,胡仁宇暈機暈得特別厲害。那時最擔心的就是鈾部件發生鏈式反應,儘管事先作過研究,在飛機運輸過程中,不會發生次臨界問題,但高倫認真、仔細,生怕出一點點差錯,途中老讓胡仁宇測量宇宙射線會不會對產品有影響,他就一次次強打精神用測量儀測量宇宙射線。

    當時生產出兩枚完全相同的原子彈,596-1和596-2。一枚正式試驗用,一枚留作備份,萬一正式的不響,再試爆備份的那枚。10月初,596-1所有部件,安全運到爆心鐵塔下的地下裝配間,備份的596-2開始是在烏魯木齊待命。張愛萍等人研究後認為,得想辦法隱蔽好596-2,萬一不成,後面還得靠它。張蘊鈺提出,蘇聯人對羅布泊試驗場區相當熟悉,因為最早的規劃設計就是他們幫助搞的,藏在這附近,恐怕不行。張愛萍站在地圖前沉思良久,目光順著鐵路線游移。許久,張愛萍指著酒泉北面的一片沙漠,說:「到內蒙古額濟納境內導彈試驗基地附近,找個地方藏起來,怎麼樣?那裡便於隱蔽。」

    張愛萍多次去過導彈試驗基地,對那兒比較熟悉。他的意見眾人均表示同意。於是,張愛萍命令載著596-2的專列,立即離開烏魯木齊,趕往導彈試驗基地附近隱蔽。

    10月初,按照命令,開始進行原子彈的整體裝配。地下裝配間就在離鐵塔不遠處。

    蔡抱真,時任核武器研究院總裝配室副主任。他回憶道:「當時基地有幾千人,但是真正親眼看到原子彈的只有百餘人,真正親手摸過的只有一二十人,而我是其中之一。第一顆原子彈是個兩人合抱那麼大的鋁合金球體,裡面主要是由濃縮鈾、烈性炸藥和金屬構件組成,還要插上幾十個引爆雷管。去馬蘭後,我們在主控站的工作隊一共有12人,由我和裝配車間副主任吳文明帶隊,我們的任務是在基地現場最終裝配好596-1。」

    張壽齊,時任核武器研究院工程師。他回憶說:「我們在塔下工房裡裝配原子彈,費了好大的勁。有的部件經過長時間的運輸和存放,這個時候就有點膨脹,到現場你還要修啊,拿銅刀和銅網慢慢刮,一點一點地蹭。開始上頭不讓刮,怕弄響了就完了。」

    陳常宜,時任核武器研究院工程師。他回憶說:「596裝配完之後就要進行吊裝程序,在596產品正式吊裝之前,所有的環節都要檢查,幾百米長的鋼纜仔細看,吊裝用的那個吊籃,用放大鏡看,鋼絲要一點一點兒查。有一次檢查,發現鋼纜有一絲斷了,當時就很緊張,討論了幾次,後來還是下決心換了。」

    93.人世間最漫長的東西,就是一個「等」字

    核試驗的時間一天天臨近,試驗場也越來越沉靜下來。對爆炸那一刻的焦急等待,讓人倍受煎熬。

    後來有採訪者問李旭閣,說您一直跟著張愛萍,發現他緊張嗎?李旭閣說:「緊張。所有人都緊張。這時的核試驗場,千軍萬馬齊集於此,人們都在緊張準備。基地有個人叫賀成功,張愛萍一聽特別來興趣,說你這個名字好,賀成功嘛,成功了,當然要慶賀。」

    張愛萍將軍的兒子張勝也在一篇文章中寫到:「後來我問我父親:你緊張嗎?他說:緊張!我又問:比打仗呢?他回答:還要緊張些。我問為什麼?他說:事關重大。」

    接受我們的採訪人,每每提到596爆炸之前的日日夜夜,都說那時真是緊張,上上下下都緊張。又說,現在的人可能無法理解了,當時那個形勢,不由你不緊張,經常是心提到嗓子眼上。

    從9月25日起,全體人員就進入待命狀態。張蘊鈺有一天對程開甲說:「等得人心焦呀。這世上什麼東西最長?我算體會到了……等!人世間最漫長的東西,就是一個等字!」

    基地副司令員張英後來回憶:「那二十多天裡面,現場有好幾千人,對每一個人都是考驗。原子彈已經在那兒放著,這麼等著總不是個辦法啊……張蘊鈺跟我們說,這麼等下去,弄不好會出什麼事情。場地裡面,幾百條電纜都通著原子彈,控制電纜和連通各個單位儀器的電纜,到處都是,有地上的有地下的,壞上一根就成問題。過去打仗也是這樣,都準備好了,就是最後發起攻擊的命令不下,這時候最著急的是下邊的指戰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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