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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番外二 文 / 孤雪赤

    池塘!

    每年的這個時候,劉業勳都會來這裡坐一坐。這一天是他和幽晚的第一次相遇。他斜靠在柳樹的枝椏上,她佇立在暖風驕陽的明媚之中。他初見她如蓮般含笑的眼,已炫目在她眸底的明媚琉璃之中。心裡溫暖著,彷彿黑暗在窺伺光明時,偷瞥到一抹幸福的霞光。

    他想要她!明知黑暗深沉卻生生想擁住那潔白不帶瑕se的微笑。

    她抽動柳枝,柳樹輕搖,他嚇唬的「哎呀」出聲,舌尖的呼喊如蜜糖一般自味蕾散到了全身,直甜到心底。她水瞳驚慌,花顏失色,捧著書本的手指暗暗收縮出惶然驚疑。他饒有興味,心底卻笑出一朵白蓮的水se妖嬈。

    她輕手輕腳的又去撫觸攀折,他再次惡意的出聲嚇唬。她如小白兔一般跳離池塘水岸,卻再也跳不出他的世界。可是只是他這樣以為。

    岸邊有些冷,明明是夏末秋初,卻連空氣裡也滲著淡然惆悵的涼意。微醺的雨,墜在湖裡,一圈圈的盪開,像眼淚在心底畫出悲傷的痕跡。這樣的天氣裡,湖裡居然是有人的。幾個赤身的男子,正在湖裡摸索著,岸邊一個穿著雨衣的男子在大聲叫喊著。

    劉業勳有些想扭頭走開,這樣的時候,他不喜歡有太多人分享他的回憶。可是岸旁男子的呼喊卻引起了他的注意。

    「是誰那麼無聊,好端端的把岸邊的臥石弄到湖裡去了,還壓住了排水口。」

    水裡有人呼應:「你應該說是什麼妖怪做的,那麼大的臥石,居然可以弄到湖裡。」

    「我看也是妖怪,這臥石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我記得原來是在離岸四米多遠的……」

    四米多?

    劉業勳驀然回首,這裡的一草一木,對他都是那麼的熟悉。這裡每寸的土壤上開著怎樣的野花,每顆石子會在怎樣的位置,他都有清楚的記憶。四米多!離岸四米多位置的臥石!只有那塊初見幽晚,絆倒了幽晚的那塊臥石。

    快走幾步,向岸邊那記憶中的位置靠攏過去。人沒到,目光所及,已讓腳下的步子重如千斤。那個原本該有的位置是空的,微微凹陷的土坑象從心臟剝離的一個殘缺的洞。心開始疼痛,腳下的步子卻越來越急,身後的執事快步跟隨,雖然只是微雨,執事卻依舊打著傘。他每年都隨著劉業勳來這裡,他不知道原因,卻明白這裡對劉老的意義。

    劉老走的急,他亦只有亦步亦趨的急走幾步;劉老走的慢,他亦只能放緩腳步;劉老站定原地,他亦只能原地打住。可是今年似乎有些不一樣,劉老那捏握成拳的手掌,居然在斜雨中無法控制的有些發著抖。

    「劉老……」開口相詢,卻仿似無從問起。

    突然頓住了步子的身子猛然朝池塘邊跑了過去,執事一驚,急步想追上前,卻被劉業勳一句話定在了原地:「不要跟來。」

    然後執事只看到劉業勳脫了鞋子和衣物居然一頭扎進了水裡。

    「劉老……」霍然驚呼,執事還是跟到了池塘邊。

    只見劉業勳居然彎腰潛水在湖裡一陣摸索,向湖裡打撈臥石的工人靠了過去。而岸邊的和水裡的工人似乎都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半帶驚詫半帶不解的盯著劉業勳。看著他靠近,看著他在水裡摸索前行,看著他在微雨的湖水裡終於停下了腳步。

    手指摸到了臥石的邊廓,心裡那沉沉的石彷彿才落了地。

    ∼找到了!

    劉業勳的嘴角不自禁的掛起一抹幸福的弧度,還在!手上用了幾分力,居然沒有搬動那水裡沉沉的重量。水裡濕滑,湖面微雨,再加上臥石的巨大又正壓住了排水口,就憑劉業勳空有力氣,搬弄了一陣,竟找不到較理想的使力點。

    一時額上水跡漣漣,分不清是湖水,是雨水,還是汗水。

    「劉老……我去叫人。」執事看清了面前的情況提議著,轉身yu走,卻被劉業勳生生叫住了腳步。執事暗暗皺眉,劉老已是50多歲的人,在這樣的天氣裡,浸在湖水裡,身體又能承受多少?心裡想著,自己已準備脫衣下水,卻又被劉業勳一聲喝止。不但是拒絕執事下水幫手,連一旁的打撈工人竟也被劉業勳喊了停。

    細密的雨絲密密綢綢,水聲蕩漾,一次一次,如心底纏綿的記憶緩緩暈開波se水光。

    幽晚!

    ∼心裡大吼一聲,劉業勳已死死環抱住臥石的一角,在齊腰的湖面裡生生抵著池壁立起了臥石。

    人為什麼總在失去了,才明白擁有的價值。

    可是決然的選擇後,再回頭還有多少可以擁有。

    一向身體康健的劉業勳從學校舊園子的池塘回來之後,病倒亦只是瞬間,沒有人知道病的原因。除了耿於懷因為需要修養和花語還留在「耿宅」,況烈因為達芙卡的傷也留在了n市,其他的人都在危機之後紛紛離了n市回原地去了。所以知道劉業勳生病的人就更少了。

    可是劉業勳明白,幽晚知道的。

    只要是他的事,就算很小,幽晚亦一定知道。

    他等著她,就算內心煎熬,亦只想等著她;就算她繼續傷害和報復,只要她不走出他的世界,他亦甘之如飴的接下。可是停了!「襲人」組織,甚至是「蟒幫」都不再動作。原本暗潮洶湧的算計和窺視卻在轉瞬都散成了虛無。

    「東靖盟」在n市的探子一天三次向他報備住在「木蘭別墅」幽晚的行蹤,他清楚的知道她每天做的每一件事,可是沒有一件是和「東靖盟」有牽連,和他有聯繫的。就如那天她轉身離去,那樣的決然彷彿走出了那道門亦走出了他的世界。

    她推下池塘的臥石他可以打撈起,她想遺忘的過去,他難道亦能安然的讓她隨風遺忘?

    糾纏了半生,愛恨了大半生,她居然說停就停了嗎?

    還是因為知曉了失去的並未失去,心裡有了對兒子的牽掛,而順便放手了他和她之間的恩恩怨怨?

    輕微的受涼在思緒的糾結間,成了壓在心頭的難散的郁卒。

    他知這一生,如果想要放下已是不能。可是幽晚,如果我再邁出一步,你能否再給我一次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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