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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7第二十六章 七日化風,柳暗或明 文 / 惟象

    瀚海王庭的最北端是雪鸞山。雪鸞山東西綿延數千里,將瀚海王庭與東西韃靼國相隔。雪鸞山山高千丈,終年被大雪覆蓋,人跡罕至。

    東面的山頂首陽顛上,在一片白雪的覆蓋之下,竟有一處溫泉在蒸騰出濃濃的水霧。遠處有一處茅屋,茅屋外有一處用碩大的天然巨石做成的石桌,上面刻畫著橫十九條線,豎十九條線,刻痕深淺勻稱,線條筆直無斷筆,可見當初刻畫之人的內力,已到了收發自如之境。

    巨石棋盤兩端各端坐著一人,一位是身穿杏黃僧袍,手持念珠的老僧,另一位是個穿著粗布麻衣,一身農夫打扮的中年漢子。

    這老僧光亮的腦袋上共有九個戒點香疤,看樣子大約有八十多歲,眉毛雪白,眉尾很長,下垂在耳前。身材非常削瘦,但神采奕奕,眉下的雙眼炯炯有神,一手拿著白子,望著對面的中年漢子,和善的笑著。

    那中年漢子與老和尚正好相反,大腹便便,兩手手指微黃,頭髮被隨意的抱在頭巾裡,鬍鬚很長。他手執黑子,望著棋盤沉思。忽然哈哈大笑:「老和尚,你這白子看似無意,卻把我的黑子陷入一片困境之中,我認輸,認輸!」

    老僧微微一笑,沒有言語。

    遠處天邊升起濃霧,將刺眼的驕陽遮蔽。

    話說這邊。

    麒瑄受傷後被寒月迅速的抱起,移入營帳。因她身份特殊,自然不能請軍醫來醫治。恰好寒月自幼在韶月宮長大,幼時又受到擅長醫術的母親離娘的教誨,熟悉病理,於醫藥也頗為精通,軍中大夫遠遠不能與其相比。

    寒月將手輕搭在麒瑄手腕,頓時心下一驚。飛禪和飛豹看到寒月的神色,都大急,忙問道:「王妃,王爺情況如何?」

    寒月神色一頓,恢復冷清,示意閒雜人等先行退下。待到只剩下麒瑄心腹之後,寒月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痛,眼眶泛紅的說道:「那陳彪當真狠毒!這毒……這毒是白越秘藥,叫做七日化風散,此毒,我是解不了的。」

    飛禪一向鮮有表情,此時也大驚失色,若精通醫理的穆寒月也無法化解,只說明此毒當真兇險。瘖啞著嗓子問寒月:「那……那可有解毒的辦法?」

    寒月搖搖頭,指尖輕輕劃去眼角的淚滴。

    飛豹大急,又恨又惱,罵道:「那狗娘養的陳彪,竟然這麼歹毒,老子定要把他碎屍萬段!這他娘的到底是什麼王八蛋毒藥啊!」

    寒月輕輕地將麒瑄的手放進被子裡,又替她輕攏被角,坐在她的身邊,低聲歎道:「這白越的七日化風散,是由七種白越毒蟲和七種劇毒草藥製成的,號稱『佛難擋』。染上這種毒後,中毒之人會一直昏迷,每日只會清醒一個時辰。第一日在第七個時辰午時清醒,第二日在第八個時辰未時醒來,直至第七日於子時甦醒。」

    飛豹聞言歎道:「還好,還好。」

    寒月卻苦笑一聲,淒苦說道:「我倒希望她一直昏迷,總好過醒來之後的徹骨疼痛!」看到飛禪與飛豹眼中的不解,寒月幽幽解釋:「你們可知此毒為何叫做七日化風散?中毒之後,毒會沿著經脈匯入五臟六腑,從內裡開始潰爛,直至第七日,鬚髮脫落,體無完膚。中毒之人每次醒來,都會受到徹骨之痛的折磨,第七日子時,醒來之後更是會慘痛難當。之後……之後便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肌膚潰爛,直至,直至身亡。」聲音因痛苦顫抖著,「若到了第七日,這人……這人便是神仙再世,也無力回天了!」寒月內心如鈍刀割肉般尖痛,伸手握住麒瑄的手,感受到她此時溫熱的肌膚,似乎才有了一些繼續說下去的勇氣。「而這毒最陰損之處便在於,即使人已毒發身亡,毒卻依然存留在其體內,直至化屍成水,水凝為塵,塵隨風逝,什麼……什麼都留不下。」寒月回頭看向麒瑄,終於忍將不住,一向冷清的臉上佈滿淚痕。滾熱的淚滴滴落在麒瑄臉上,洇濕了她的鬢髮。

    「那……那此毒可有解法?」飛豹顫聲問道。

    此時的寒月早已淚水連連。輕撫上麒瑄眉眼,這往日裡總帶著笑望向自己的面龐,這樣一個對自己關懷備至的人,這樣一個讓自己深深眷戀的人,怎麼竟會遭遇這樣的苦痛!哽咽的回答:「怕……怕是無……」

    「有!」寒月尚未說完,帳外一聲清脆女聲已隨著掀起的帳門傳入幾人耳中。

    寒月那絕望中帶著驚喜的目光對上來人時,不自覺的加上了一絲困惑,因為此時立在帳門內的女子,竟然是慕容非煙!

    飛禪兩人看到慕容非煙時也大吃了一驚,飛豹驚呼:「飛煙,你怎麼來了!」慕容非煙也是無蹤樓裡的人,所以飛豹與飛禪自是認識她的,而慕容非煙在無蹤樓裡的名字便是飛煙。

    此時的慕容非煙與在趙王府中那整日柔弱溫婉的樣子不同。頭髮高高的束起,露出光潔的額頭,神色肅然,一身深紫色勁裝,風塵僕僕卻又神采飛揚。

    慕容非煙快步走到麒瑄與寒月身邊,只對寒月一人點頭行禮,便伸手搭上麒瑄脈搏,一觸之下,立刻緊蹙起眉頭。

    回過頭來,慕容非煙問飛禪:「胡遠在哪兒?」

    飛禪微微一愣,隨即答道:「胡遠自護送王妃來後便被安置在主帳側後的營帳中,現在應該也在那裡。」

    慕容非煙微微點頭,對飛豹說:「飛豹,你馬上去找胡遠,告訴他騎快馬速速去將鍾離惜請來。現下鍾離惜應該正在白越的七溪附近,你讓他去了之後先到七溪鎮上尋找,鍾離惜定會留有暗記,依著暗記尋找,定然能尋到她!」這七溪是白越北部的一潭湖水,因為有七條清溪流入,故名七溪。

    飛豹連連點頭,「好!」說罷向外飛奔而去。

    「等等!」寒月突然出聲,「胡遠應該已經在軍營外等著了,你直接去那裡尋他便可!」

    飛豹雖有些疑惑,但還是邊跑邊答了聲「是!」

    到這時慕容非煙才好似卸下重擔一般,搬了張椅子在麒瑄床邊坐下,察覺到寒月探詢的目光,慕容非煙起身給自己和她各倒了一杯水,緩緩說道:「十五天前,無懷大師找到我,」看了寒月一眼,寒月明白她的意思,點點頭答道:「無懷大師便是懷瑾的師父,她同我講過。」慕容非煙心下不覺有些澀然,顯然寒月在麒瑄心中的地位非同小可,強忍著沒有表現出來,只繼續說道:「無懷大師精通天數術,只對我說他夜觀天象,得知七爺將遭遇大難,特命我前來軍營。剛才那番話是他要我講的,只說如此安排,可救七爺一命。」慕容非煙明白,自己既然已經決意放下對麒瑄的感情,那便不可再與她太過親密,所以連稱呼也恢復成了人前時的「七爺」。只是那麼久的感情豈是說斷便能斷的,也不知這樣,算不算是自欺欺人。

    寒月點點頭,又問:「那鍾離惜,可是江湖上傳言的『千媚醫仙』?」

    「不錯,」慕容非煙答道,「這鍾離惜是神醫薛常山的嫡傳弟子,聽無懷大師講,鍾離惜的醫術不在她師父之下。」想到那個女人的樣子,不禁搖頭:「只是她性子古怪,於言行上也頗為……不羈,所以才有了『千媚醫仙』這個稱號。不過,姐姐大可放心,七爺與鍾離惜私交甚篤,她定會全力施救的。」

    聽到這裡,寒月微微放下的心又多了一絲彆扭,掃了一眼昏迷中的麒瑄,微抿著唇,心裡暗嗔,那鍾離惜喜歡女人的名聲在江湖上流傳頗廣,與麒瑄私交甚篤,莫不又是一筆風流債?

    一旁靜默許久的飛禪忽然發問:「既然無懷大師告知與你,為何不讓你直接去尋那鍾離惜,卻偏偏要繞這麼一圈?」

    慕容非煙搖搖頭:「這我也不明白。我也曾問過無懷大師,大師只說過一句,『機緣隨緣,水到渠成』便不再多說,只叫我必須在十五日內找到你們,按他所說行事便可。」

    飛禪點點頭,再無多言。

    寒月似想到什麼,看了看兩人,知道兩人都是麒瑄的心腹,便無甚顧忌的問道:「對了,剛剛那場偷襲,雖然懷瑾曾與我說過她自有安排,可現在想來,似乎疏漏頗多。」

    飛禪看了二人一眼,答道:「王爺確實是故意放鬆了軍營的巡查,提前將糧草換了地方,並暗中帶了弓箭手埋伏在救難公主的營帳外。只是沒有想到那陳彪的武功竟會這麼高,他有這陰狠毒藥,也是我們事前沒有想到的。」想了想,便沒有隱瞞的說道:「那些亂賊王妃不必擔心,其中早已換進了我們的人,到時候定會要他們好看的!」

    寒月點點頭,囑咐道:「飛禪,你派人去看看那救難公主,她畢竟年幼,經此變故怕是受驚不小,好好安撫她。再在軍營內加強守衛,現在懷瑾受傷,大意不得。」

    飛禪點點頭,領命退下。

    寒月看了看慕容非煙,見她滿臉疲色,語氣輕緩的對她說:「非煙,你一路趕來,定是辛苦非常,也先去好好休息吧。」

    慕容非煙看寒月鬢髮微亂,眼眶通紅,神色憔悴,有些擔心,說道:「姐姐大可放心,現在軍營中我們的人很多,叫人守著七爺便可,你萬萬不能累壞了身子。」

    寒月滿眼溫柔的看著麒瑄,替她攏了攏額前的碎發,幽幽答道:「我不累,我守著她,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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