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要! 文 / 雲靜風渺
眼前的獨孤蕭逸,溫潤如玉,俊逸如風。
狹長的鳳眼中,始終含著淺笑,他身上一襲白色錦袍,在微風之中,於空中勾勒出一抹極好的弧度,將他襯的越發飄逸出塵。
一別匆匆,數日不見。
再見獨孤蕭逸時,沈凝暄的心中豈會毫無波瀾。
然,即便心中如何雀躍,她卻仍是一臉疑惑的看向獨孤珍兒丫。
不久前,她初回宮時,她這師姐便警告過她,讓她和齊王保持距離,眼下……卻還是她,將齊王帶到了她的面前!
「你的人,方才都讓我打發了,我去幫你打理藥田!」迎著沈凝暄疑惑的神色,獨孤珍兒並未與她解惑,而是深看了她一眼後,輕聲催促道:「你們到前廳先歇會兒吧!媲」
「呃……」
沈凝暄咂了咂嘴,黛眉緊鎖。
獨孤珍兒這明擺著是要給她和獨孤蕭逸製造單獨相處的機會!
她怎麼忽然就轉性了呢?!
奇怪!
怪哉!
始終見沈凝暄的視線糾纏在獨孤珍兒身上,獨孤蕭逸淡雅一笑,竟然幾步上前,伸手拉住她的手:「走吧,我們時間不多,待會兒我還要去見皇上!」
因他大膽的動作,沈凝暄身形一僵,彷彿被雷擊一般,驀地抬眸,見獨孤珍兒對獨孤蕭逸不合時宜的舉動根本視而不見,一直都在低頭鼓搗著藥草,她輕擰了黛眉,抬頭對上他溫波蕩漾的雙眸:「你瘋了……」
「我當然沒瘋!」
對沈凝暄展顏一笑,獨孤蕭逸微翹著唇角,拉著她舉步進入前廳。
直到兩人進入前廳,獨孤珍兒鼓搗著藥草的手才微微一頓。
抬起頭來,朝著前廳方向望了一眼,她不禁神情複雜的將眉心皺成川字,許久都不曾舒展開來!
她不知自己如此,是對是錯。
只是……隨心而已!
————
「獨孤蕭逸!」
一路被獨孤蕭逸拉著進到廳內,沈凝暄輕掙了掙自己被緊握的手,壓低的嗓子說道:「你到底要做什麼?」
聞言,獨孤蕭逸腳步微頓。
靜靜沉默片刻,他驀地轉身,用力將沈凝暄擁入懷中。
「啊——」
再一次被獨孤蕭逸瘋狂的舉動驚的叫出聲來,沈凝暄緊皺著黛眉,伸手捶打著他的肩膀:「你這個瘋子,是不想活了,還是想要害死我?放開……」
「別怕,有小姑姑,沒事的!」
將下頷埋在她的肩頭,獨孤蕭逸輕勾著唇瓣,伸手安撫似的輕撫著她纖弱的背脊,像是個撒嬌的孩子,軟軟出聲:「小暄兒,我好想你,我只想好好抱一抱你!」
聞言,沈凝暄心頭微微一顫,一直維持著推拒動作的手,終是緩緩垂落。
她和他,已有半月有餘不曾見過。
雖然,她不知她師姐的態度為何忽然有了轉變,既是他說有她師姐在,不會有事,那麼她便信他一回。
再不濟,她的師姐,也不會害她!
時間,像一條小河,在兩人靜靜的擁抱中緩緩淌過。
半晌兒後,終是深深的吸了口氣,獨孤蕭逸方才將沈凝暄放開。
「抱夠了?」
凝視著獨孤蕭逸俊逸的容顏,沈凝暄輕佻了下黛眉,唇角勾起一絲淺顯的弧度。
「不夠!」
眼底的笑意始終不減,反倒更深幾許,獨孤蕭逸伸手撫過她的眉眼,像是要深深鐫刻如自己的腦海一般,「只要是抱著你,永遠都不會夠……」
心思細膩如沈凝暄,自然覺察出了他的異樣。
微微抬手,握住他略帶薄繭的大手,她輕顰眉心,低聲問道:「先生,你怎麼了?」
「沒事!」
淡淡的笑,自唇角暈染開來,獨孤蕭逸拉著她的手,與她一左一右坐下身來,細細把玩著她的青蔥如玉的纖纖玉指,他眸華淺淺蕩漾:「最近這陣子,我要出趟遠門,不能在你身邊保護你了。」
聞言,沈凝暄不以為然的輕笑了笑:「你我身份有別,即便你想在我身邊保護我,只怕也不行吧?!」
「你啊!什麼時候都有理!」深凝著沈凝暄臉上的淺笑,獨孤蕭逸心下一動,修長的手指劃過她細膩的臉龐,他微微笑道:「如今玉家徹底玩兒完了,但南宮素兒還在,你切要記得,多幾分防人之心……」
「我知道!」
到底還是不太習慣他如此親暱的觸碰,沈凝暄微微一笑,偏了偏頭道:「你走了又不是不回來了,我也不是小孩子了,自然會照顧好自己,保護好自己,你何需如此擔心?!」
獨孤蕭逸淺笑了笑,輕輕點頭「我相信你能照顧好自己,也能保護好自己,不過……日後在這深宮之中,你除了要提防素妃,還要注意元妃……元妃這個人,很聰明,也很小心,若她要害你,則防不勝防!」
「好,我記下了!」
沈凝暄輕點了點頭,沉眸笑道:「元妃娘娘可以在皇上身邊聖寵不衰,可並非完全是因為她的美貌!」
能夠在宮中聖寵多年,這也是元妃的本事。
聽聞沈凝暄所言,獨孤蕭逸的心放下大半。深凝著她澹靜柔雅的模樣,他深邃的眸底,波光流轉,握著她的手,更加收緊了幾分:「小暄兒,你可知道,當初玉美人的那封信,我是如何看出破綻的?」
聞言,沈凝暄微怔了怔,新思微轉,想到其中關鍵,她卻仍舊輕笑著問道:「為何?」
據她所知,沈凝暄被貶至慈寧庵堂後,便開始臨摹她的筆跡。
他所收到的那封信,她曾經看過,即便不是出自她手,筆跡也已然可以以假亂真了,但是他卻在看過信後,直接便去找了獨孤珍兒。
這也就意味著,他從一開始看到那封信的時候,就知道那封信不是她寫的。
「信上直說你有急事要與我商量,卻喚我做齊王……」笑盈盈的看著沈凝暄,獨孤蕭逸寵溺一笑,眸底情意深綿:「莫說你平日不會找我,即便是要找我,那信裡的稱呼,也不該是齊王,是不是?」
沈凝暄微微一笑。
是啊,她不會找他,即便是找他,也不會喚他齊王。
她絕對不會給人留下把柄。
緩緩地,揚了唇角,她淡淡一笑,算是肯定了獨孤蕭逸的猜測,沈凝暄心思微轉,對他輕道:「既是有人拿我們之間的關係做文章,你我之間再見面便真的不合適了。」
獨孤蕭逸垂眸一笑,眼底劃過一道流光,眸底思緒良多:「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今日之後,我會做的很好,絕對不會再有人會以我為弊由來傷害你!」
「先生……」
凝著獨孤蕭逸深邃的墨色瞳眸,沈凝暄心裡微微一悸,第一次主動伸手,她晶瑩如玉的纖手,微蜷了蜷,輕輕落在獨孤蕭逸的手背上:「我不是不想見你,而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暄兒!」
難得沈凝暄主動回應自己,獨孤蕭逸心弦微顫,緊握著她的手,他的眸光瞬間綻亮。
早已料到他會是如此反應,沈凝暄並沒有多大的驚訝,反倒淡笑著彎了紅唇,清幽聲道:「你事事為我,我若還如以往,豈非真的鐵石心腸,誰對我好,我心裡明白,我想要的是什麼,我自己最是清楚,只是可惜,一步錯,步步錯,如今我皇后,你是齊王,除非我死,否則你我之間今生今世,便只能是這種關係,你我之間的緣分,也只能是有緣無份!」
聞言,獨孤蕭逸深凝著她,他的眼角,微微上挑,眸底明波蕩漾:「即便是鏡中花,水中月,又如何?我只需遠遠你一眼,知你過的好,便已足矣!」
他求的,其實從來都不多啊!
「看你把自己說的有多可憐?」
聽獨孤蕭逸一席話,沈凝暄心裡說不感動那是假的。
記得初見獨孤蕭逸時,他並非現在對她這般,她對他的第一印象,便是冷心冷情,但是相處的久了,他才發現,冷心冷情只是表面,在那冰冷表面之下,他也藏著一顆柔軟的心。
那時候的她,做夢都不會想到,有朝一日,他這顆柔軟的心,竟然會給了她。
心念至此,她心意微動,低斂了眉目,淡淡勾唇。調皮的纖指,自他修長的手指上撫過,那輕盈的動作,在兩人心間蕩起絲絲漣漪,她盈盈抬眸,對上他綻亮的星眸,笑的溫婉迷人:「你與我,從來都是你這個傻人在無怨無悔的付出,我從不曾給你一個承諾,就連隻言片語都沒有!」
「嗯哼!」
早已因沈凝暄的輕柔的動作和淺笑而迷了雙眼,獨孤蕭逸淡淡垂眸,抓住她不安分的手指,皺眉說道:「是我心甘情願,怨不得誰!」
沈凝暄眸光蕩漾,臉上笑容更深:「可是我會覺得過意不去,總想要給你些什麼……」
「你不必覺得過意不去……」十分自然的回了一句,方才覺得沈凝暄話裡有話,獨孤蕭逸倏地抬眸,對上她晶亮的眸子,卻見她紅唇開合,幽聲說道:「給我一年時間,我會給你一個全心全意的沈凝暄。」
心跳,彷彿在這一刻停止了跳動。
獨孤蕭逸怔怔的看著沈凝暄,俊美的臉上一片空白,一時間竟然忘了反應。
沈凝暄盯著他半晌兒,俏臉露出一絲狡黠,轉身抽回自己的手,起身便要向外走去:「不要就算了!」
「我要!」
心中被一陣狂喜淹沒,獨孤蕭逸驟然起身,從身後將她抱緊,儒雅出塵的俊臉上,笑意盎然:「我當然要!」
一直以來,一直一直都是他在走近她。
他以為,她不再後退,對他而言,便是老天最大的厚愛。
卻不期,她……她竟然也會朝他走近一步!
他早已做好了守護她一生的準備。
可她,卻給了他一個大到不能再大的驚喜!
「獨孤蕭逸……」
輕輕抬手,覆上他緊抱著自己的雙手,沈凝暄眸色微頓,笑的淒然慘淡:「你瘋了,沈凝暄也瘋了,既然我們都瘋了,那就為我們自己瘋上最後一把!」
聞沈凝暄所言,獨孤蕭逸低笑了起來,他挺拔的身姿,因為笑聲而輕輕顫動著:「人不瘋狂枉少年,我不介意與你一起瘋!」
沈凝暄輕笑了笑,耳根微微泛起紅暈,輕拍他的手背,她朝著門外望了一眼,有些彆扭的掙了掙身子:「傻子,我還需要時間,一年之後,我陪你瘋,但是現在,你先放開我!」
重生歸來,她為了報仇,步步為贏。
她以為,她心裡,從來都只有報仇二字。
然,事情的發展,卻總是不受她的控制。
如若報仇,是必然,那麼現在,對獨孤蕭逸如此,便是偶然,更是情難自禁。
不過,她喜歡這個偶然!
以獨孤蕭逸對她的好,即便是塊石頭,也該被焐熱了!
就在獨孤蕭逸放開她不久,獨孤珍兒輕敲了敲門,自門外而入。
見兩人一左一右坐在桌前,她淡淡一笑,轉身對獨孤蕭逸說道:「你該去天璽宮去見皇上了!」
「是!」
獨孤蕭逸微微頷首,眉眼間是掩不去的暖色,翩然起身,他對沈凝暄輕恭了恭身,一本正經道:「臣先告退了!」
「嗯!」
輕輕的,應了一聲,沈凝暄與他四目相對,復而輕勾了唇角。
眸色微蕩,獨孤蕭逸抬步向外,在即將步出廳門時,他悠悠轉身,再次看向沈凝暄,對她溫潤一笑。
絢爛的陽光,自廳外投射而入,將他俊美的容顏,渲染上一層金黃,凝著他深情如許的回眸一笑,沈凝暄心中微微悸動,臉上的笑,因獨孤珍兒在側,淺淺的,淡淡的,讓人看不真切……
————紅袖添香雲靜風渺————
獨孤蕭逸走後,前廳裡便只剩下沈凝暄和獨孤珍兒兩人。
深看她一眼,獨孤珍兒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疼的手臂,視線左右穿梭著:「師妹,你覺不覺得,這冷宮裡陰氣太盛了!」
見獨孤珍兒對於方纔的事情隻字不提,沈凝暄心下疑惑的輕皺了皺眉,低眉想了想,她淡笑了笑,道:「這皇宮裡,只有皇上一個男人!如今皇上盛寵素妃,斷斷不會來我這冷宮,要不師姐出面,讓太后遣派幾個公公過來?他們雖然陽氣不足,但人數多了,多少也會管些用的!」
聽她此言,獨孤珍兒微微一怔!
雖然,她說這裡陰氣太重,本意確實是想要添幾個宮人,替沈凝暄打理藥田,卻無論如何都沒想到,沈凝暄竟會如此回她一句。
轉頭看向沈凝暄,見她抬手掩鼻,一臉要笑不笑的樣子,她不禁輕斥一聲:「這才幾日沒見,便學的沒臉沒皮的?當心太后聽了去,廢了你的後位!」
「這後位晃晃悠悠的,誰稀罕誰拿去便是!」沈凝暄自嘲的笑了笑,起身拉著獨孤珍兒坐下身來:「眼下時辰還早,師姐陪我下盤棋如何?」
聞言,獨孤珍兒對沈凝暄笑了笑,到底還是跟她一起坐下:「三局兩勝!」
「如此正好,棋局散了,便改用膳了!」輕笑著行至門外吩咐青兒備棋,沈凝暄與獨孤珍兒對桌而坐,尚不等她開口,她便已然出聲:「本宮聽聞,在我回宮之前,太后將宮裡的事情,暫時交由你打理了?」
「是啊!」
獨孤珍兒無奈的歎了口氣,對沈凝暄巧笑道:「這本來該是娘娘你該管的事情,你不在宮中,自然要有人管,不過現在你回宮了,合著事情也該交給你來打理了,你可千萬長點兒心,莫要讓南宮素兒搶了權!」
聞言,沈凝暄莞爾一笑!
片刻之後,青兒備了棋,她輕蹙眉心,她取了棋子,先行落下一子。
輕抬眸,看著獨孤珍兒,她輕笑著問道:「師姐這陣子沒進宮,不知還有沒有實權?」
獨孤珍兒挑眉,看了她一眼:「太后好像沒說不讓我管了!」
「既是如此,我也就省的到太后跟前請旨了……」抬眸看著獨孤珍兒,沈凝暄直截了當道:「我想要原本在鳳儀宮當差的榮明,自我遷入冷宮之後,他便去了玉美人哪裡,如今玉美人沒了,正落了空差!」
「這個簡單!」
輕捏棋子,緩緩落於棋盤上,獨孤珍兒從袖袋裡取了令牌,抬手扔給了在方才進屋的秋若雨:「你去走上一遭,把人要來便是!」
「是!」
動作靈活的伸手接過令牌,秋若雨點了點頭,銜命而去!
淡淡一笑,低眉略一觀察棋局,沈凝暄取了棋子,又落下一子。
見她神情淡然,不急不躁的模樣,獨孤珍兒反倒娥眉微蹙,輕歎聲道:「我以為,自玉美人構陷一事之後,皇上會因為偏袒了南宮素兒,對你有愧,從而對你更好,可是現在倒好,他現在居然獨寵南宮素兒,對你不聞不問!」
「師姐說這些是何用意?!」淡淡抬眸,睨了獨孤珍兒一眼,沈凝暄也跟著輕歎道:「可是要我拿自己的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
聽了沈凝暄幽幽歎息,獨孤珍兒不禁撇唇一笑:「你這話……說的好粗俗!」
沈凝暄看了她一眼,閒閒問道:「我的話,聽著雖粗,卻一點不俗,也恰恰是現在我與皇上之間最好的寫照!」
「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事!」輕輕的,將棋子置於棋盤上,獨孤珍兒眉目凝起,臉色上笑,漸漸斂去:「你冰雪聰明,難道就看不出皇上為何會忽然對素妃如此寵愛?」
迎著獨孤珍兒的眸,沈凝暄神思微遠。
許久,她輕輕笑道:「師姐莫不是說,皇上如此,是為了讓我吃醋?你可是忘了,那南宮素兒本就是他心儀之人,為了她,他才會不遠千里前往楚陽!」還……險些,沒把命丟在那裡!
「或許吧!」
輕點了點頭,獨孤珍兒眸色微暗了暗,再次垂眸,「不過,即便他真的是為了讓你吃醋,你應該也不會有所反應。」
聞言,沈凝暄娥眉微蹙。
幽幽的目光,深凝著沈凝暄,獨孤珍兒神情複雜的又是一歎:「入宮伊始,你對皇上,雖並熱絡,卻並不似現在這般冷淡,你們的之間的問題,不只是因為南宮素兒!」
明白獨孤珍兒話裡的意思,沈凝暄眉心輕動。
她不知道,一直反對她和齊王來往的獨孤珍兒,為何會一反常態。
但是方纔,獨孤蕭逸是當著她的面,拉著自己進屋的。
是以此刻,她根本不必解釋什麼。
微微思忖了下,她凝眉看向獨孤珍兒,「師姐,果真冰雪聰明,不過我心中疑惑,你一直都在告誡我,讓我與他保持距離,就不知這今日轉變到底因何而來?!」
經沈凝暄此問,獨孤珍兒臉色微微一凝,淡淡的,抬眸看了沈凝暄一眼,她無奈輕道:「因為今日一早,皇上便已在朝堂上下旨,遣他立即離京,前赴西疆戍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