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八十九、愛,癡心絕對(薦,層層剝迷) 文 / 恬劍靈
手上是大面積燙傷,且因不及時在水龍頭下沖洗,那只右手被燒燙的餘溫繼續荼毒,進一步損害了肌膚。水泡,一個個冒出。
半個多小時的冷水處理,孔九九手上的疼痛稍有緩和。可當脫離冷水,那份撕扯般的痛,竟是那般明顯。
最終,望向傅景淵打橫抱著孔九九出了房門急急忙忙衝向醫生辦公室的身影,雲璃收回目光,視線落在地上那本結婚證上丫。
徐徐蹲下/身,撿起,看著那燙金般的字,手指有些發緊。而照片上的兩個人,一個沉著臉,一個笑得如同撿到便宜的白癡,明明鏡頭是那般違和,卻又覺得一切是那般和諧。
一剎那,她竟起了撕裂它的衝動。
可終究,她還是淡然了目光,將其拽緊在手心,推著醫用推車離開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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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傅景淵被送入手術室,孔九九並沒有等在外頭的走廊,而是直接坐上了去天/安/門廣場的車。在人潮中漫不經心地擠蕩著,之後又轉戰了天壇、北海、圓明園、頤和園,當登上八達嶺長城時,日頭竟已爬上了西邊山頭。
一天沒吃東西,腹中的空虛明顯地糾疼著她,她卻不覺得餓媲。
遊人貪戀著遠處日落西山最後的蔚然與壯觀,陸陸續續離開的同時,還不忘留下最美的合影。孔九九亦步亦趨地走著,竟不知何去何從。
從她說出離婚的那一刻起,她便知曉,她將失去的是什麼。
也許,她還是太衝動。明知他對雲璃存著愛意,卻還是看不慣他那般心疼著她處處維護著她。
她孔九九是無堅不摧的,她的內心早已修煉到百毒不侵的地步。她告訴自己,只有厚臉皮只有不要臉只有耍手段,才能留住這段婚姻,可這般的自己,原來在他心中竟已是那般不堪。
她從沒想過去傷害人,固執地想要追求一份不屬於自己的愛。但她卻忘記了那份愛的主人,並不願給予她。
所以,歸根結底,還是她太異想天開。
世上從來就沒有對等的愛。你付出了,你想要人家以同等的愛意回報你,那請問,你有什麼資格,人家願意給你嗎?你是他的誰,他憑什麼就因為僅僅你愛他他就必須得愛你?
再多的試探都是徒勞,不愛就是不愛,結果擺在那兒,無從撼動。
掏出手機,與那延綿無際的長城合影,鏡頭定格在那一剎那。
微笑望向鏡頭,努力告訴自己,這沒什麼。
失去了傅景淵的她,並不是一無所有。
只是,還未成功拍照,那急切的手機鈴聲便響了起來。
她的手一顫,手機差點滑出掌心。
望向屏幕上的來電,竟有些遲疑起來。
「老公做手術,做人老婆的不守在手術室外卻跑了個無影無蹤。孔九九,你究竟有沒有一點當人老婆的自覺?」傅安桀的聲音滿是氣憤,想來是從x市直接趕來看這個弟弟的緣故,聲音中有絲疲憊。
孔九九卻驀地笑了:「我沒有做人老婆的自覺,所以這個位置,我拱手讓人如何?」
那頭似乎萬萬都沒有料到她竟會如此反駁,怔愣了一下開口:「別再耍什麼手段了,你會離婚才怪。趕緊過來醫院,老爺子很生氣,要馬上見你。」
放任著他寶貝兒子一個人留在手術室,傅老爺子自然是生氣的。望了一眼遠處的彩霞滿天,那日沉西山的奪目巍峨糾纏著她的視線,她輕輕應了一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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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到醫院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她這才意識到肚子在唱反調。傅老爺子雖說不怒而威,但她也不能跟自己的肚子過不去。
所以,孔九九不怕死地又到醫院附近的餐廳填了個五分飽才去受訓。
剛到傅景淵的病房門口,她便意識到了不對勁。
沉重的氛圍,似乎,有什麼事發生了。
難道是……
手術失敗?
推開病房門,裡頭傅老爺子和傅安桀都在,只不過,竟然還有湯凡奇。
病床上的人彷彿經歷了一場生死時速,陷入了長久的昏迷,人事不知。唯有他那雙耳,宣告著他也是有缺陷的。
「爸,大哥。」
「孔九九,你好樣的啊。要離婚?忘記了當初是怎麼答應我的?」
「爸,這事出去說,景淵還沒醒,還有湯警官在呢。」傅安桀從旁***,「若不是我們趕到,景淵都沒個人照顧,你是不是打算讓他自生自滅啊?」雖說勸著老爺子,可自己卻還是忍不住疾言數落起她來。
「放心,我不在不還有雲璃在嗎?雲璃姐為了他可是專門從x市趕過來了。」
「雲璃」兩字一出,傅老爺子和傅安桀臉上都有些不自在,彷彿想起了什麼,面露沉重。
「傅老爺子打擾一下,能不能讓我單獨和孔學姐說幾句?您也知道,上一次的官司雖然死者和兇手都死了,但各種證據都表明幕後還有個黑手。」湯凡奇說的正是上次孔九九因李偉達之死和人鬧上法庭的案子。
「這案子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嗎?非得背著我們說?」
「不是見不得人,也不是怕你們洩露。而是傅少才剛做完手術不是?在這裡說,恐怕會影響他休息。」湯凡奇簡直欲哭無淚,他這純粹是為他們好啊。這當警察果然是不容易啊,當一個為哥們兩肋插刀的警察更是不容易啊。,還得從他優哉游哉的辦公室坐飛機趕來接受人家的質疑啊。
夜晚的醫院花壇,月光籠罩,朦朧中是芬芳的味道。
和湯凡奇坐在長椅上,孔九九聽得他鄭重其事的聲音:「我先申明,我會千里迢迢從x市趕來北京完全是為了齊學長。所以孔學姐你應該多看到齊學長的好。如果真的離婚,不妨考慮一下齊學長。」
早已不止一次從他口中聽到這樣的話,孔九九沒有回應,只是說道:「你想要跟我說的,就只有這些?」
「當然不止了。」湯凡奇只得說起正事,「齊學長告訴我你高中時和一個綽號叫野玫瑰的女生有過節。所以我們調查了這個女生,發現她竟是當時手術台上害死李偉達的那名醫生的女兒。」
其實當時在那名醫生被關在警局卻突然死亡後,孔九九便對於破這個案子不報指望了。按照他們的猜測,幕後估計有兩個人,一個想致她於死地,用視頻照片陷害她,另一個則用威脅短信和一組照片來救下她,給她警告之後讓他們有充足的準備去鑒定,也使得他們在法庭上游刃有餘,沒有一直處於被動位置。
那名真正害死李偉達的醫生一死,整個案件便迅速陷入僵局。找不到任何線索,這起案件便以兇手畏罪自殺的名義不了了之。
如今突然又傳出他的女兒曾經與自己有過節,難不成他的女兒,便是幕後黑手?
野玫瑰?
野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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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玫瑰的真名叫侯葉葉,如今在x大念研究生。」頓了一下,他繼續道,「她自己已經承認了,她長期在家裡頭和父母談對你的痛恨,導致她父親牢記在心。李偉達被送到醫院後,她父親知曉是你推他下樓,便為了替女兒出氣在手術中做了手腳讓李偉達喪了命,嫁禍到你的身上想讓你去坐牢。」
「為了替女兒出氣才做了這一切?」這究竟是一個怎樣的父親?竟然能做到這般地步……背棄了醫生的職業道德,背棄了對人生命的敬畏之心,就為了替女兒出氣?
「是啊,按理說侯醫生在醫院裡口碑很好,真的不該被這樣一件事毀了自己的前程。可惜……」湯凡奇不免唏噓,又說到了另一件案子上,「侯葉葉還承認你的車禍是她幹的。是她用謝純薇的養父母來威脅她製造那起車禍,目的便是為自己父親報仇。」
「什麼意思?她的父親死在警局,她覺得是我害了她父親,所以要報仇?」
「應該是這樣,她父親定然是為了保護她,所以寧死也不願說出自己是為女兒才這麼做的。之後自殺死在了警局……侯葉葉便更加恨上了你,將他父親的死也歸到了你頭上……」
不,不對,不該是這樣的……
按照這樣說,侯葉葉的父親豈不就是自殺?但當時明明懷疑是警局中出了內鬼害了他。難道當初讓警方產生過這種懷疑的證據,都頃刻之間消失了嗎?
孔九九驀地抬頭望向天上的那輪明月,又望向月光照耀下的繁花點點。看不出色澤,卻知曉,定是美麗動人。
她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一份凝重:「侯葉葉為什麼突然決定說出這一切了?是你們掌握了她犯罪的證據嗎?所以她不得不就範?」
「當時我們發現她這條線索時便到她家去了,按了很久的門鈴才出來開門。孔學姐你都不知道啊,明知道外頭有人,她居然還穿了一件特別暴/露的睡衣出來開門,果然是不愧野玫瑰的稱號,又辣又帶感。」
察覺到話題中心嚴重偏離,湯凡奇忙咳嗽一聲帶過:「我們出示警員證後,她也許是覺得事情都敗露了,所以便交代了一切。」
驚愕,竟然,這麼容易就招了?
警方不過是懷疑她罷了,並沒有證據,而她,居然招了?
「齊學長怎麼說?他讓你來找我就是為了讓我拿個決斷該不該另行起訴侯葉葉嗎?」
「這倒不是,齊學長只說讓你知道一下,讓你心裡有個數。」
「就這樣,完了?」
「完了。」
「那幹嘛不電話裡通知我?」還非得大老遠跑過來一趟?
這會兒,湯凡奇總算是忍不住了:「這可是孔學姐你自己問的啊,是你問到我才不得不說的。不能說是我主動告訴你的。」
孔九九看他顯然有說到天亮的架勢,只得作勢站起來:「你能不能乾脆些?老爺子還等著訓我呢。」
「別介啊,學姐你先坐下來。」手臂一扯,便將人給重新拉了下來坐下,「學長在幫你調查這案子的時候被人打了,所以不得不拜託我們警方繼續調查。在侯葉葉落網前,齊學長在教室裡好端端地上課,你說巧不巧,講台方向上那電扇便直接從他頭頂砸了下來。」
聽到這裡,孔九九不由一陣緊張:「他人怎麼樣?有沒有受傷?嚴不嚴重?」
「人倒是沒生命危險,不過右手被嚴重刮傷,骨折了,提什麼東西都不能用力。醫生正在診斷,如果不能找到有效的方法,恐怕右手便只能廢了。」
一個正常的人若右手廢了,那意味著什麼?
孔九九不敢想像。
低頭看到自己燙傷後包紮好的手,此刻的她,竟不覺得自己的手有絲毫痛意。因為比起右手廢了而言,她的燙傷,真的是微不足道。
順著她的視線,湯凡奇這才注意到她的手。
「學姐你的手怎麼也……」欲言又止,終究長長歎了一聲,「你和齊學長還真是天生一對,這受傷都能受得這麼巧。齊學長讓我瞞著你,可教室裡頭那故意被人卸掉了一顆螺絲的電扇,卻不能不讓人多想。」
「不過好在現在侯葉葉已經被抓了,以後就不用擔心這個擔心那個了。」
若事情真的是這麼簡單,那便好了。
怕只怕幕後之人能威脅別人對她孔九九動手,估計也照樣能威脅別人替她背黑鍋。
「湯凡奇,我和你一起回x市去吧。」
孔九九驀地開口,讓湯凡奇一怔:「你不守著傅少了?他剛動完手術,醫生說手術雖然很成功,但能不能恢復聽力卻是個未知數。」
「嗯,不守了。」守了那麼多年了,累了……真的是累了……
「那正好,學姐你去醫院看看齊學長。他家裡頭都沒人願意管他了,讓他在醫院自生自滅,學長其實很可憐的。」
「怎麼會這樣?他爸……」
「齊老爺子就是個固執的老頭子。一心只想讓自個兒兒子結婚抱孫子,兒子堅決打光棍,他就不管兒子死活了。」
之後,湯凡奇訂了兩張第二天一早飛x市的飛機,便和孔九九告辭住了醫院附近的賓館。
果然,吃公糧是不易的。無論吃穿用度,都體現著公安機關的形象,奢侈什麼的,根本就與他絕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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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九九回到病房時,傅老爺子已經離開,應該是太晚擔心他熬不住,傅安桀將他勸回去了。
而傅安桀,則坐在病房裡的椅子上。這位政府官員,一路摸爬打滾,棄商從政,走上了一條光耀傅家的路,與傅老爺子的軍旅生涯相比,完全便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
只是那般坐著,聽到聲響,卻並未轉過眼瞧她,而是架著筆直的雙腿,抱臂開口:「終於捨得回來了?」
「大哥,這是我叫你最後一聲大哥。我和他的婚姻已經到頭了。這些年都是我捆綁著他不讓他有機會愛上別人。其實吧,雲璃應該感謝我的,若不是我,指不定他傅景淵已經淪落成個花花公子,骯髒不堪。現在即使髒吧,大抵也就只碰了我和她,髒不到什麼大的程度。」
聽到她如此說,傅安桀這才正眼打量了她一眼:「你來真的?真的決定離婚?你和老爺子可是有約的!小心他將你狀告法庭!」
「放心,老爺子不會的。」將自己左手無名指的戒指取下,放到桌上。然後,動作嫻熟地掀開傅景淵的被子一角,將他的手伸了出來。
麻醉的效果維持時間很長,傅景淵依舊在昏迷中,孔九九望向他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一下子有些怔神。
「我和老爺子簽訂的協議上,除了我答應他的,還有以此為前提的一件事。關於十十,關於雲璃,老爺子他丟不起這個人的,他知道一旦家醜外揚的後果……」
「什麼意思?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傅安桀臉色一沉,似要努力在她臉上瞧出些什麼。
「也沒什麼,現在告訴你也無所謂。」聳了聳肩,孔九九的目光依舊焦灼在傅景淵戴著的戒指上,狠了狠心,重重一拔,「十十是傅景淵和雲璃的孩子。老爺子不喜歡雲璃,所以在我拿這個消息威脅他時,他怕自己的兒子對雲璃念念不忘更甚至為了十十終身不娶,於是便毫不猶豫地答應了讓我進入傅家。」
所以那會兒,她會將十十藏得那般嚴實,害怕他與傅景淵的見面。
可當雲璃出現,她害怕了,她害怕傅景淵為了雲璃真的將事情做絕。而她,也害怕他真的用盡手段逼迫她在上頭簽字。所以,她不得不兵行險著,讓何汀芳幫忙,讓十十成為她孔九九與傅景淵名正言順的兒子。
正因為如此,她一直都在想,若傅景淵知道了一切的真相,她便只有離開的份。他怎麼可能讓為他生了兒子的雲璃被人冠上第/三/者的罵名呢?畢竟真正的第/三/者,是她孔九九才是啊。
「你開什麼玩笑?那孩子怎麼可能是景淵和雲璃的種?他其實是……」傅安桀在聽到孔九九的話之後下意識地反駁,深覺不可思議。隨即意識到什麼,趕忙噤了聲。
傅景淵手上的鑽戒怎麼都拔不下來,孔九九不免有些急躁,卻還是耳尖地聽出了傅安桀話裡的意思。
「你是說我根本弄錯了?十十並不是雲璃和傅景淵的孩子?這怎麼可能?若不是這樣,老爺子怎麼可能接受我的威脅逼迫他娶了我?」
會收養十十,純屬意外。
大四那年,她的大姨媽每次到來都氣勢洶洶,她擔心是幾年前墮胎的後遺症,便去醫院做檢查。不曾想,便見到了抱著個孩子慌慌張張跑向樓梯間的雲璃。
當時見到她手上的孩子,她眼中便多了份狐疑,跟上去之後一路跟著她出了醫院又走了好多條街,才發現她竟將那皺巴巴的孩子直接丟到了垃圾桶裡。隨後,雲璃又看了看四周沒人,一路狂奔著走遠。
孔九九看到這一切後,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沸騰了。
丟棄一個鮮活的生命,她怎麼,狠得下心?
自然,她首先想到的,便是這孩子的身份。那會兒,她孔九九在傅景淵一聲聲「噁心」中爬下了他的床。而雲璃,則因為這件事和傅景淵徹底分手,自此申請退學。
好幾個月不見,一見到,便看到她丟棄一個孩子。她下意識便聯想到這是雲璃和傅景淵的孩子。
相愛的兩個人,怎麼可能沒有做過逾矩的事情來呢?畢竟情到深處,所有的阻礙,都不可能成為阻礙了。
只不過傅景淵已經碰過了她孔九九,雲璃接受不了提出分手後與傅景淵已經老死不相往來,所以她生下這個孩子後,便將他迅速地丟棄……
孔九九當時的腦子裡滑過的確實是這種想法。
所以,她在自己才是始作俑者的折磨下,撿起了那個孩子,留下了他。
經過傅安桀這般否定,孔九九不免又仔細回憶了起來。
若十十當真是雲璃和傅景淵的孩子,那為何當初她不直接流了他?為何非得等到孩子落了地才選擇丟了他?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依舊和傅景淵手上的戒指做著頑強的奮鬥,將這句話原封不動地還給傅安桀,孔九九的心竟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我什麼都不知道。」傅安桀站起身,將孔九九折騰傅景淵的手重新放回了被子裡,「我勸你還是別離婚的好,你和景淵的婚事是前不久剛爆料的。這會兒兩人又突然離婚,無論是對你還是對他,影響都不可能好。」
孔九九卻是固執地沒有聽,而是執著在剛剛的問題上:「你說十十不可能是傅景淵的孩子,難不成是你的兒子?」
「瞎說!怎麼可能是我的兒子?我可是有老婆的男人!」這會兒,傅安桀總算是有反應了,直接便暴跳了起來,那氣急敗壞的模樣,竟與政府領導的身份完全不符,「這話你若是讓桐桐聽到傷了心,我絕不饒你!」
這倒也是,傅安桀雖說對她這個弟媳婦脾氣很差,但對自己老婆黎丹桐卻是極好的,根本不可能做出對不起她的事來。
可他剛剛那股子篤定,又是怎麼回事?
繼續將傅景淵的手臂弄出來,折騰著他手上的鑽戒,孔九九簡直欲哭無淚。
蔣楠買的這戒指究竟有多麼合適啊,這尺寸用得著這麼貼切嗎?
床上的傅景淵眉毛皺在一起,似乎被她折騰得極為痛苦。那張俊朗的臉,也變得一陣緊繃。
似乎有甦醒的跡象,他的眼睫輕顫,眼皮子,竟一下子睜了開來。
「孔九九,你在幹什麼?」腦子有些昏沉,直到逐漸看清了眼前的人,傅景淵才徐徐開口。出口的聲音有些無力,帶著份微微的沙啞。
「總算是醒了,有沒有覺得好些?耳朵現在能聽見了嗎?」傅安桀瞧見自己的弟弟醒來,收斂了面對孔九九時的強勢,面上,是一個哥哥對一個弟弟該有的慈和。
孔九九望著傅景淵那張甦醒過來的臉,瞧著他正一瞬不瞬望著她的眼。倏忽間低頭望向他手指上的鑽戒,又望向被她脫下鄭重其事般放到了桌上的戒指。
轉過身,她背對著他離開:「戒指我還給你,離婚協議上我也會簽字。反正結婚證你都替我丟了,我就當做你撕了吧。我等著你的離婚協議。」
昨天翻遍了自己的整個包,找遍了整個病房都沒有見到那本結婚證,孔九九知曉,他定然是趁著她的手換藥的時候將那結婚證給丟了,所以也想開了。
豈料,傅景淵突地對著她吼道:「你剛剛說什麼?不是跟你說了不要背對著我說話嗎!?」
這句話出口,包括他自己在內的三個人都愣住了。
他的手術不是成功了嗎?
竟然……還是聽不見嗎?
傅景淵只覺得耳朵裡明明嗡嗡作響著,可他,卻聽不見絲毫聲音。
「哥,你告訴我,她剛剛說什麼?你們隨便哪個人倒是給我說句話啊,為什麼我會聽不見?為什麼我還是聽不見?」
語氣,很急躁。脾氣,竟變得異常暴躁。
傅安桀忙低下身抓住他去扯另一隻正在掛點滴的手,安撫道:「可能是手術後剛剛醒來的緣故,我們先問問醫生。醫生來了就知道情況了。」按了床頭的呼叫器,傅安桀的神經也瞬間緊繃起來。
孔九九卻沒有轉身,而是徑直走出了病房,替他們關上了房門。
而病房內,一遍遍傳出傅景淵沙啞的聲音。
「為什麼我沒有力氣?哥你放開,她剛剛到底說了什麼?你去幫我攔住她!你去幫我攔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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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九九在醫院的長椅上過了一夜,天剛亮便打電話給湯凡奇,兩人匯合,一起趕去機場。
下飛機時是中午,孔九九請湯凡奇吃了飯,打聽了齊陌申所在的醫院後,先回了一趟洞庭漓苑。
看著那熟悉的建築,她知道,以後,這兒再也不是她孔九九的家了。
她的家,是在那個山坳裡,那個有著孔老爹錢女王大哥的大山裡。
打開/房門,找遍了所有的房間都沒有見到老爹和十十,孔九九心裡頭有些擔心,可老爹並沒有手機,根本就不可能聯絡到他。
一個電話打給蔣楠,那邊嘻嘻鬧鬧的,似乎人挺多。
「楠楠,你知道我老爹和十十去哪兒了嗎?他們有沒有和你在一起?我到處都找不到他們。」
蔣楠鄙夷她:「只有有事了你丫才會想到老娘是不是?安啦,小傢伙和你老爹都在我這邊。詹世風不知道中了什麼邪突然對小傢伙大獻慇勤,載著那一大一小去買東西了。小傢伙人小鬼大著呢,實在是很貼心,說是要等他爹地的耳朵康復,送一份他親手錄製的小故事給他。讓他爹地多聽聽他的聲音呢……」
孔九九聽到這,才放下心來。
「我說你不是還在北京嗎?這麼快就回來了?」
「是啊,提前回來了。」
「這傅少昨兒個不是才動的手術嗎?你們怎麼也不多待上幾天?手術成功了嗎?能聽見聲音的感覺怎樣?這麼久沒聽到聲音如今突然又能聽到自個兒老婆如同出谷黃鶯一樣的聲音,他丫是不是特激動啊?」
蔣楠還在開著玩笑,孔九九卻是沒有心思,只是悶悶地道:「楠楠,我要離婚了。」
「我靠!你別嚇老娘啊!老娘的心臟受不了大起大落啊。」
「雲璃一路追到了北京,我覺得三個人再這麼僵持下去沒意思。」
「我擦!你腦袋進水了?你搞搞清楚,現在已經不是四年前了!四年前她是正室你是小三,可四年後的今天,你才是他傅景淵名正言順的老婆!你傻了居然要退出了?」
「你以前不是總讓我不要那麼傻繼續追著他的腳步嗎?這會兒怎麼又……」
「那會兒不是為了刺激你給你更加激昂的鬥志拿下傅景淵這個頑固的堡壘嗎?」蔣楠撇了撇唇,沉默了片刻後軟下了聲音,「不過如果你真的想離婚,我也無條件支持。可婚姻不是兒戲,你得考慮清楚,不要被人一刺激就頭腦發熱了。」
孔九九這邊還沒說話呢,蔣楠便匆匆茫茫地說道:「哎呀算了,我還是去找你吧,跟你在電話裡也說不清楚。你在家是吧?別出去等著我。」
孔九九心說我還要趕去醫院看人吶,可蔣楠不給她說話的機會,竟然就這樣直接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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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鈴響起時,孔九九去開門,卻被那大束的藍色妖姬嚇了一跳。
右手打著石膏,左手捧著那一大束花,齊陌申就這般站定在門口。顯然是匆匆趕來,細碎的頭髮有些凌亂,卻多了一份不羈感。而他身上那嚴謹到扣到脖子裡的白色襯衫,一如既往地讓人覺得他優雅而頎長。
「九九,這是見面禮。」揚了揚手裡頭的花,齊陌申將當初孔九九說的話套用過來,直接便將花遞了過去。
三十朵的數量,代表著……
請接受我的愛。
若他直接送來,她定然是不會收的。
可他說,這是見面禮。
望向他打著石膏的手臂,猶豫了一下,孔九九還是接了過來。將人讓進房間,卻在見到他從口袋中摸出另一個透明的紙袋遞過來時,震驚了一下眸。
「這是你當初送我的藍色妖姬的花瓣,已經風乾了,我選擇了三十片,送給你。」
孔九九的指尖才剛要觸及那紙袋,豈料齊陌申卻一下子跪了下來:「剛剛那一束藍色妖姬代表著見面禮。而這三十片風乾的花瓣,代表著,請接受我的愛。」
他知道,他這樣子的舉動,真的是太不明智了。
在傅景淵的地盤,居然對著她示愛,根本便是失去理智了。
可湯凡奇告訴他她受到傷害要和傅景淵離婚的消息時,他便再也無法理智了。
他從來沒有想過趁虛而入。可若傅景淵真的做到了極致,他也絕對不會一味退讓。
而這一次,他選擇了毫無保留地出手。
他只想,給予她一份他能給予的幸福。
其實,他還是太急了。他應該找一個浪漫的地方,讓她保持著愉悅的心情,然後再徐徐訴說這些年來對她的感覺。更甚至再追本溯源談到高中時那段隱晦澀然的暗戀。一直到大學裡頭在她身後看著她為了追傅景淵而跌跌撞撞地摔倒。再到後來她畢業離開時為了成全她的愛而徹底放手將自己拘束在曾經有過她存在的大學校園內。他其實一直都在等,等著她實踐當年的話讀研究生。憑藉著她的學習成績,她可以直接保研,但是為了傅景淵,她果斷地放棄了。而他則為了她,果斷地在他人需要五年的直博生涯中僅僅用了兩年便畢業,成為碩導,更甚至是副教授。可惜,接下來的兩年,他一直都未等到她這個學生,只等來了她這個學妹。
而她曾經說希望在研究生生涯中有個人來罩著她的話,想來她也早就忘記了。
單膝跪在地上的人,姿勢筆挺,左手鄭重地托著那紙袋。
承載著他所有心血的藍色妖姬花瓣,一如當初被風乾的風信子,帶著他所有的期望與祝福,等待著它們的女主人。
男人打著石膏的右臂與女人用紗布包紮得嚴實的右手,竟成為了這場沉默劇中最華麗的兩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