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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九十、愛,磨成寂寞(薦,弄丟了你) 文 / 恬劍靈

    「學長……」

    孔九九承認,她並不是察覺不到他對她的感情。

    若這麼多年過來她還這般迷迷糊糊,那她又有什麼臉面懂得「愛」這個字眼,又有什麼臉面在傅景淵後頭追了那麼久?

    女人天生便對愛特別敏感,即使再迷糊的女人,心裡都會有那麼一桿秤,不禁將認識的男人放在其上,比較著誰更好些。

    可是,他不道破,她便也一直任由著。畢竟對於這段友情,她真的是投入了她的心媲。

    然而,當友情在他的主動道破下將要往愛情方向推進時,她卻又下意識地遲疑了。

    這世上,從來便沒有絕對。你愛他,他正好愛你,那是上天的眷顧丫。

    與其與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在一起,不如和一個愛自己的人在一起,對於這種思想,她曾經一度鄙視。因為在她孔九九的信念中,愛情是靠自己去爭取的,一味消極地對待,那是對自己的不負責任。你怎知付出了努力了,那不愛你的人不會突然轉變對你的態度呢?

    所以,她憑藉著那一股子韌勁,跌跌撞撞,也要將心底的那份執念進行到底。

    愛情也許很難,可追逐的過程,本身便也是一種幸福,

    然而跌跌撞撞到了盡頭,時間的磨礪,終究還是證明了她的大錯特錯。

    不愛便是不愛,爭取之後,依舊不會有絲毫的改變。

    如今,她終於不再對那種思想鄙視了。可當真的要照做時,她卻也知曉,那也是對愛自己的人的不負責。

    既然知曉不愛他,為何還要給他希望?給了他希望,也便等於傷害了他。

    見她猶豫不決,齊陌申知曉,這突如其來的示愛,確實是將她嚇住了。

    俊臉上依舊是一抹柔和,他的聲音磁性優雅:「先別急著拒絕,我知道,現在的你根本就不愛我,可你也不排斥我不是嗎?九九,給自己一個機會,也給我一個機會。無論多久,我都願意等。」

    眸眼帶著懇切,一瞬不瞬地望進她的眼:「還記得你曾說過的話嗎?愛一個人,也許只是一瞬,而追逐他,你卻願意花費一生。你用四年來追逐一個人,可你大概不會知道,我用九年來等待一個你。」

    右手臂被上了石膏,他卻不願用那承載著三十片藍色妖姬的左手代替,艱難地用那只打著石膏的手取出自己的錢包。而左手,依舊高舉著,那風乾的一片片,那般執著地等待著它們的女主人。

    一如湯凡奇所說,齊陌申的右手沒有一絲力氣,即使是這麼輕的東西,彷彿都傾盡了他所有的力量。額上的冷汗,一顆顆冒出。

    當終於取出那張陳舊的照片時,他竟長長的舒了口氣。錢包落地,他毫不在意,只是右手吃力地將那張取出的照片拿著,努力攤平在孔九九面前。

    那是一張屬於他和孔九九高中時候的合影,背景是高中時學生偷偷約會的錦鯉湖。

    她坐在湖邊的柳樹底下。那塊人工岩石設計得巧妙,她坐在上頭,脫掉了鞋襪,只是那般暢意自然地在水中嬉戲。水花濺起,那白色的腳丫伴隨著水浪,定格在一圈圈漣漪中。而他,則在她的右後方,以著站立的姿勢,目露深情,繾綣地望向她。

    他猶記得那是高中時的傍晚,夕陽西下,染紅的瑰麗半邊天,都不及她臉上的一個笑。

    拜託與他同行的一個哥們偷偷/拍下了這張照片之後,將這張永遠都不會被女主角知曉的照片悄悄珍藏。

    如今他拿出這張照片,只不過是想告訴她,他對她的愛不是心血來潮不是一時興起更加不是三心兩意。

    孔九九就那般一動不動地看著那張他費力才攤開在她面前的照片。

    照片裡,有他,也有她。

    不知怎的,望著那般偷偷相望的角度,眼角突地有些濕潤。

    那時,她高一,他高三。

    現在,她畢業兩年多,他也早已有了自己的事業。

    粗粗算一下,竟已九年有餘。

    原來,高中便已這般偷偷注視,所以才有後來的諸多相幫,才有大學裡不計後果的一路力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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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九九?來自x高校的大一新生?果然是夠巧啊,不知健忘的學妹是否還記得高中時的學長呢?」

    「我們法學這一塊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真正掌握,不是一朝一夕的。」

    「要拜師到我門下?我可教不出你這個徒弟,這可怎麼辦?」

    「這是我大一時的課本,和你們的沒什麼區別,你可以參考的,也就只有我的筆記了。當然,若是要借我這個活人,記得是要收學費的,請客吃飯看電影是少不了的。」

    「九九,這次考試又是年級第一,不請我去喝一杯嗎?」

    「你喜歡,傅景淵?」

    「你個傻瓜孔九九,你和傅景淵明明有那麼多在一起的機會,為什麼非得等到他追了雲璃你才想起去追他,這不是存心讓人誤解嗎?」

    「又摔疼了,還願意繼續去追嗎?」

    「既然傷得這麼疼,咱們放棄,可以嗎?」

    「為什麼要對你這麼好?誰讓你是孔九九呢?世上,也就只有你這麼一個孔九九了。」

    ……

    「九九,時光是很殘忍的工具,磨平了我們的稜角,也逐漸消磨人的心。可若你願意,我依舊還是願意與它抗衡。接受了我的愛,不代表你必須立刻愛上我。你可以用一個月、一年更甚至十年的時間去愛上我。我可以等,我也願意等。」齊陌申單膝跪地的身子因為長時間維持同一個姿勢而有些搖搖欲墜,可他卻依舊不願改變一絲一毫,「我要的,僅僅是一個機會。你,願意給嗎?傾盡你的所有,豁出去,給你自己,也給予我一個機會。」

    看著齊陌申眼中的光芒,孔九九知曉,若將那眸中的光彩扼殺,她太過於殘忍。

    可讓她接受,以她的性子,便代表著她會在以後的日子,用盡一切,讓自己努力愛上他。

    於她而言,愛上除傅景淵之外的男人,她以前根本想都沒有想過。

    愛上傅景淵,完全便是她始料未及的。

    但人生也便只有那一次愛,是她轟轟烈烈地追過愛過,毫無保留地哭過鬧過,費盡心機地挽留過珍藏過。

    如今突地要讓她將這些愛,轉移到另一個人身上,真的很難。

    而眼前的人,從來都不知表達,只是沉默地做著,將九年的光陰消磨在她身上。這些,都讓她不得不動容。

    最終,她還是選擇了接過他手中那風乾的藍色妖姬。

    在齊陌申欣喜若狂的眼中,她卻擲地有聲地說道:「學長,我願意給你也給我自己一個機會,但前提是,一切都得等我離婚後。我不想對你不公平,也不願意你總是為我而付出。這個,希望你理解。」頓了一下,她繼續道,「花我先收下,可以代表我接受你的愛。但我的愛,我不可能假裝說我可以同等地給你,但我願意去嘗試愛你。當然,我不會給予你任何一定會愛上你的承諾,因為我連自己都不知道是否一定能夠做到。即使這樣,你也願意讓我做出這個決定嗎?」

    昨天鑽了一天的北京,天南海北地轉了圈,晚上又在醫院長椅上將就了一夜,天剛亮便坐上了返回x市的飛機。身上的衣服沒換過,顯得皺巴巴的,而孔九九整個人,左手抱著那大束的藍色妖姬,腳上踏著一雙拖鞋,一雙面對著齊陌申的眼,卻也閃動著探究的光芒。

    大病初癒,本就是在醫院掛著點滴讓醫生做著護理,急匆匆出院坐了車便往這邊趕,疼痛與疲憊襲來,齊陌申鄭重地點頭:「你知道的,無論最終的結果怎樣,我都會願意。」

    當他左手的紙袋被接過,他驀地站起,左手大張,以著單臂的姿勢,緊緊地摟抱住孔九九。

    這般密不可分而名正言順的動作,他從未做過。

    而他,早就想這麼做。

    兩人的面容,竟是那般貼近,貼近到彼此呼吸可聞。他將唇貼在她唇畔,呢喃般說著世上最動人的情話:「九九,相信我,我一定不會讓你哭泣。」

    那溫熱的呼吸透過耳膜,一絲絲傳入心尖,孔九九努力地點了點頭:「好。」她對於他,從來都是相信的。他不會說油嘴滑舌的話,但他會做最讓人信服的事。

    可是,她還是輕輕推開了他,退出了他的懷抱:「但我們現在,只能止步於此。我不是傅景淵,可以那般不顧那張證書和雲璃在一起。所以,請給我時間,我們的關係,從我正式離婚那刻起,開始確定,可以嗎?」

    這是她最大的讓步,是本就不報希望她會如此這般回應他的絕大的希望,齊陌申又怎會不答應?

    薄唇覆上她的額心,輕柔一吻,帶著萬般的珍重:「早就想這麼做了,下次,我希望能換個位置吻。」那張俊臉上的笑是那般恣意,揮灑著所有的甜蜜與幸福。唇角上揚,綻放著華麗的篇章。

    而門口,蔣楠急匆匆趕到,那並未闔上的門讓她輕易便看到了這一幕,吃驚地撐大了眸。

    「九九,敢情你這次下了狠心,有很大程度上是為了咱們齊學長啊。」輕鬆的語氣,竟是帶著一股子慶幸。

    身為死黨,當全世界都因孔九九曾經拆散過傅景淵和雲璃而拋棄她時,她卻願意給予她所有的友情,只因為兩人的志同道合,只因為兩人的同病相憐。

    如今,她親眼看著她即將跳離曾經的彌足深陷的深淵,她由衷地為她而慶幸。

    更何況她選擇的人,是她也極力贊成的對象?

    看到蔣楠的出現,孔九九臉色有些不自在,下意識便要再度推開齊陌申。而後者,終究還是顧及到了她的感受,在她唇上劃過一吻後,避開了一些與她過分親密的接觸。

    他說過,等她離婚。

    他說過,她不能不考慮到那張證書存在的意義。

    所以,他願意等。

    原本的等待是毫無希望的等待,漫漫無期的等待,根本不可能等到風信子女主人的等待。

    如今的等待,卻是帶著無限期望的等待,相守有望的等待,可以等到風信子女主人的等待。

    額頭,尚還殘留著他的吻留下的震撼,而他說希望下次能吻她的唇的話尚還迴盪在耳畔,孔九九的唇便被他的唇輕輕地劃過。

    即使只是一瞬間的事,那般的震撼,卻是她無法想像的。

    臉上,並沒有出現常人該有的羞怯,她只是直直地望向齊陌申,然後,無言地感謝著他的等待與明理。

    而唇上與他相觸的位置,竟不期然發麻,帶著股甜甜的澀澀的味道。她竟也,可以接受……

    抬眼望向接了電話便匆匆趕來的蔣楠,孔九九朝著她灑脫一笑:「楠楠,恭喜我即將脫離苦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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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咪,我們為什麼要收拾東西啊?」客廳裡,十十的衣服都已經折疊好放在行李箱裡。而他的玩具,卻並未被放進去。

    直到開始收拾的那一刻,孔九九才發現,傅景淵真的是疼愛這個所謂的兒子的。

    給十十買的玩具,竟多得差點要堆滿他的整個小房間。而他親手教他製作的賀卡,竟也擺放了滿滿一桌。

    若不是看到這些,她根本就難以想像,向來都只是坐辦公室簽字做決定的boss,會擺弄這種玩意兒。

    「寶貝,以後就跟著媽咪知道嗎?你爹地不要咱們了,所以呢,媽咪也決定不要他了。我們和姥爺一起生活好不好?」

    有一點,孔九九並未考慮周全。

    曾經她可以為了傅景淵而拋下孔老爹,在x市安家。可如今,即使願意給齊陌申一個機會,她也並不願在x市成家。她想要和孔老爹一起,回到那自小長大的地方去。那個,淳樸秀麗的山溝溝裡。

    「你這孩子,說離婚就離婚。哎,原以為即使那小子不夠愛你吧,但他對小傢伙確實是疼愛得厲害,有時候望向你的目光也透露著憐惜。你們總該會幸福的。可老爹還是想錯了……」

    孔老爹在一旁歎著氣,佈滿皺紋的老臉上是對自個兒閨女的惋惜。

    來一趟城裡,憑空多了個女婿又多了個孫子,他多多少少還是覺得欣慰的。

    自家的閨女終於長大了終於嫁人了終於有另一個男人會站在她身邊了,他這把老骨頭,一直盼著她結婚生個娃娃,又怎會不欣慰呢?

    可這場婚姻,傅景淵似乎對他這個老丈人滿是敬畏,可他終究還是覺得,他對自家閨女的愛,欠缺了什麼。

    女人離了婚,終究便不吃香了。從傳統意義來講,他還是守舊的。

    勸和不勸離。

    「閨女,其實我雖然不待見小傅吧,他對我這個老丈人卻是極好的。瞅著我對他不滿意,每天都對我陪著笑臉,還給我按摩擦背,買這個買那個。若不是對你有愛,哪個身份地位那麼高的男人願意伺候我這個糟老頭子啊?」

    孔九九心裡咯登一聲,孔老爹的話猶如蚊子的聲音,細碎地鑽入她的耳膜,一遍遍重複地糾纏著她。

    傅景淵對自家老爹,確實是極好的。

    好的,竟比一般的女婿對岳父還要多出一分恭敬來。

    那小輩對長輩的態度,她一直以為是他家教良好的原因。如果真的細想,她真的不知,這背後究竟有幾分是為了她。

    「老爹,他有喜歡的人了,早就巴望著和我離婚了。過幾天離婚協議便寄過來了,你也甭勸了,該怎樣就怎樣吧。」

    「你這不讓人省心的閨女啊。說離就離,那咱家寶貝怎麼辦?讓他成為沒爹的孩子?」

    孔老爹還在糾結不已,孔九九直接便和十十交換了一個眼神:「寶貝,告訴姥爺,離開你爹地你就不能好好生活了嗎?」

    小傢伙馬上便接過了話:「寶貝從出生便只有媽咪在照顧,雖然有爹地很好。但寶貝希望媽咪開心,所以,寶貝可以不要這個爹地。咱們另外再找個人做爹地嘛。」

    「你們兩個呀……哎,都是長不大的孩子……」孔老爹長長一歎,「原本還打算這次傅景淵動完手術回來便和你們商量著讓十十去上學。如今看來啊,根本不用指望了。憑你那點工資,能租個房子自己顧自己就不錯了。」

    孔九九忙不情願地替自己辯解:「咱們可以回大山裡嘛,幹嘛非得在城裡頭讀書?」一旦和傅景淵離婚,她現在的工作肯定不能再幹下去了。她從來沒有考慮過在x市另找工作,她只想著回去陪著老爹。當然,在回去前,她會告訴齊陌申這個決定。他願不願意陪著她回去,一切都隨他。

    「現在山裡頭的孩子,哪個不是想好好學習等到哪天走出大山好有個出息的。你倒好,巴巴地把自個兒孩子送到窮鄉僻壤。這事情老爹說什麼都不會答應。要離婚可以,但孩子的教育問題,你絕對不能放鬆。讓傅景淵將贍養費的條款列進去,別到時候讓你一個人那麼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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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

    院長辦公室裡,幾個診治的醫生連連搖頭。

    坐在一旁的傅老爺子再也沉不住氣了,拄著枴杖的手都有些發顫:「都好幾天了,你們怎麼還是沒有弄出毛病出在哪兒呢?景淵這耳朵到底是什麼情況,你們倒是給句話啊。」

    沈院長和幾人交換了一下意見,遺憾地開口:「老爺子,你得做好心理準備。手術雖然是成功了,可傅少這聽力,似乎有自我意識不願意甦醒過來。所以,我們也不確定究竟什麼時候他能重新聽到這世上的聲音。」

    「我兒子怎麼可能不希望聽到聲音呢?他現在盼著的不就是聽到聲音嗎?老沈,我是覺得你是個行家對你信得過才將他轉來你們醫院的。你現在給我這麼一個結果,讓我寒心吶。」

    「老爺子,雖說這話不好聽吧,卻也是大實話。做過耳聾手術後其他患者確實也出現過這種情況,但最起碼還是能聽到人說話的聲音低。雖然低些,也不是完全聽不到。傅少這耳朵畢竟出問題兩年多了,治療的時間本身便遲了,而他在治療期間又不配合……」

    「你這句話什麼意思?什麼不配合?」傅老爺子聽到這裡,趕忙打斷,「景淵好好地待在醫院裡接受治療,每天都是你們讓吃什麼藥就吃什麼藥,你們讓打什麼點滴就什麼點滴,你們讓補充什麼營養便補充什麼營養,怎麼就不配合了?這話你們得說清楚。這手術不成功,你們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居然還怪到我兒子身上去了?」

    雖然平時對自己兒子疾言厲色,可到底是骨肉相連血濃於水,傅老爺子對自己的這個兒子,卻是抱著極大的疼愛的。

    沈院長將這個問題交給專程從x市人民醫院轉來協助診治的徐主任。

    徐主任望著傅老爺子徐徐開口:「那天傅少進了手術室便鬧著要出去,我們怎麼勸都不行,最後只得先給他上麻醉劑,讓他昏迷了過去。」

    「什麼情況?那孩子……」傅老爺子一驚,一下子站了起來,「手術是他自己提的,想要恢復聽力是他自己說的,怎麼關鍵時刻就……」

    「這個老爺子恐怕得去問他自己了。不過我們可以告訴你的是,將傅少送進手術室前,他找遍了四周都沒有找到他太太。有沒有可能,他是因為擔心他太太……」

    那天的記憶,所有值班的護士都比較清楚。

    偌大一個財團的掌門人動手術,原本陪著他住院的老婆突地不見了蹤影。手術室外,竟沒有一個陪著的人。

    所有後來,深院長在得知這一情況後便立刻找人通知了傅老爺子,傅老爺子又打電話給自己的大兒子,讓他趕緊飛北京一趟照看自己弟弟。

    只是,當聽到那些閒言細語說什麼兩人鬧離婚的話時,他自動將這屏蔽在外。胸口對於孔九九,卻產生了一股無明業火。

    聽了幾名醫生的話,他們的意思,總結起來就是心病還須心藥醫,一切看自我意識。

    按照傅老爺子當年當兵時的話說,那就是:純粹瞎扯淡!這世上那麼多心病還須心藥醫,那還要醫生幹什麼?一個個都去下崗吃自己吧。

    當回到病房後,傅老爺子對著自己的大兒子道:「你立刻市裡也好幾天了,肯定壓了不少工作。算了,景淵這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咱們先給他辦出院手續吧。」

    「爸,醫生到底怎麼說?有希望嗎?」

    為了避免傅景淵看到他們的唇形,兩人皆是背對著他說話的。

    「一個個都是推脫責任,居然說他不能聽到聲音全是他自己的責任。我呸!真當我老糊塗了啊!當年關係跟我那麼鐵,我信得過他們才找上門求醫的,卻將我兒子弄成這副模樣!」

    「爸,你也消消氣,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傅安桀趕忙安慰老爺子,心裡卻也忍不住發緊。好好一個手術,竟鬧成了這樣。

    病床上,傅景淵幽幽醒來。

    如今的他身體雖然有了力氣,卻被傅老爺子強制配合著醫生治療,每天還得被當成個重病患者一樣病怏怏地躺在病床上接受著點滴。

    而他的手機和錢包,則被他們順走。如今他算是體會到身無分文的挫敗了。

    當雲璃敲門進來後,傅老爺子和傅安桀兩父子的話才停止。看了一眼雲璃,傅老爺子眼裡頭滿是不待見,而傅安桀也沒有什麼多餘的情緒。

    「這醫院裡頭就沒有其她的護士了嗎?非得每天安排你過來?」

    傅老爺子不待見雲璃是真的,所以當初孔九九與傅老爺子的約定,才會那般輕易地開始踐行。

    雲璃一直低著腦袋,弱弱地為自己辯解:「我是醫生,不是護士。」

    「我管你是醫生還是護士,我家景淵不需要你來為他操心!你立刻給我走,讓其他護士過來。」

    望向那頭劍拔弩張的局面,傅景淵頭疼地開口:「爸,你這又是想要鬧哪樣?雲璃來看我為了我千里迢迢從x市來北京,你這樣對待她算什麼?」

    「我這還不是為了你好,這女人她……」猛然意識到接下來的話並不合適,傅錚康即使再不願意,還是選擇了閉嘴,拉著傅安桀便走了出去,「我們先去給你辦出院手續,你離這女人遠點,別忘了自己是有婦之夫。」

    如果將孔九九和雲璃放在他面前,傅老爺子首選必定是孔九九的。即使他對孔九九也完全是不滿意,可他就是打眼裡心裡不認可雲璃。

    走出病房,瞅了一眼身旁的傅安桀,傅老爺子也不忘提醒道:「你也離雲璃那女人遠點,別把自己搭進去。」

    傅安桀一怔,倒是有些莫名其妙:「關我什麼事?您老好好地教育著景淵,怎麼把我也扯進來了?」

    「有些漂亮的女人就是容易蠱惑人拆散人家庭,我只是隨意提醒你一下而已。」面上有些尷尬,傅老爺子忙轉過臉,「走了,辦出院手續去,看來這院是沒法住了。」

    「爸,您啊,有時候就是容易多想。那天孔九九說答應離婚,如果現在讓景淵出院,我擔心他一回到x市便真的和孔九九離婚去然後娶了雲璃。」

    「他敢!當老子死了嗎?雲璃這女人,絕對不可能進我傅家的門!」

    「可他們畢竟相愛,您也不能老這麼棒打鴛鴦啊。」

    「愛?」驀地想起剛剛在院長辦公室聽到的話,傅老爺子倏忽間滯了滯聲音,「你說,景淵他是不是愛上孔九九那女人了?只不過就是手術那天不見了她的人影他就激動成什麼樣了差點連手術都不願意做了。」

    傅安桀倒是沒料到中間還有這麼一茬:「應該不至於吧。不過如果愛上的話那就麻煩了,孔九九連戒指都還給景淵了,似乎不是什麼欲擒故縱的把戲。」

    「算了,諒她也掀不起什麼風浪。她那麼愛景淵,我還不信她真的願意離。走吧,別廢話了,趕緊辦出院手續。每天看著雲璃那女人,我就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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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房內。

    為傅景淵重新換了點滴瓶,雲璃坐在他床頭,探手握上他另一隻未掛點滴的手。

    「景淵,為什麼你還是聽不到呢?我多想你可以聽到我的聲音。我多希望能和你煲電話粥。我多希望即使背對著你即使隔著一扇門一堵牆,你都可以聽到我的聲音……」

    並沒有拒絕她的相握,傅景淵的神色柔和:「算了,我也看開了,當初是我狠心放棄了能傾聽世界的聲音。如今想要再找回來,便是不易了。」世上的事,是否皆是如此?等到意識到失去了,後悔了,才會懂得去珍惜?

    「不,你一定能好起來的。雖然我對這方面不擅長,可我已經問了幾位專家,他們說只要你意志堅定,指不定哪天你就能聽到了。有時候這種事也將就機遇的,雖然強求不來,但也不能不抱希望。」

    雲璃的話滿懷著希望,重重地點了點頭藉以佐證自己的話。那張美麗的臉上泛著動人的光彩,溫柔而又知性:「你答應過要陪我一起去x大找回我丟失的記憶,找回屬於我們兩人的記憶。還記得嗎?」

    「嗯,怎麼可能忘了?」反問著,傅景淵卻陷入了沉思。去x大,那裡,不僅有屬於他和雲璃的記憶,也有屬於他和孔九九的記憶呵。

    而且最多的,便是孔九九成天和他混在一起哥倆好的記憶。

    最多的,便是孔九九追在他後頭一路跌跌撞撞摔倒了再爬起來的醜事。

    最多的,便是他一次次推開孔九九的手和雲璃相攜不離的畫面……

    只是如今……

    下意識便收回被雲璃握在掌心的手,將其收在被子中。察覺到她失落的神色,他忙解釋了一句:「空調打得太低了,有點冷。」末了,也不忘補上一句,「那邊有我的外套,你如果覺得冷便穿上。」

    而他被子底下的手指,卻是一遍遍摩挲著無名指上的戒指。

    那小小緊密的一圈,堅硬的質地,那閃閃發亮的鑽,承載的,便是一個男人對於一個女人的承諾嗎?

    承載的,便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家庭的承諾嗎?

    其實說到底,他和孔九九的結婚,真的一點都不正式。

    純粹是扯了證的婚姻,連婚禮都被他故意弄砸了,又何來正式可言?

    很多次,他都無言地問自己,她這樣守著一場沒有愛的婚姻,等待著一個永遠都不會愛自己的人,不覺得累嗎?不會想到放手嗎?

    那時候,他最渴望的便是她的放手。

    她不僅破壞了他和雲璃的關係,更甚至還要插足他的婚姻插足他以後的人生,憑什麼?

    對她的厭惡,在她一遍遍百折不饒中愈髮根深蒂固。

    可如今,唯有摩挲著這聯繫著兩人之間關係的唯一紐帶,他才覺得,心底那份莫名的失落,不覺得那麼明顯了。

    他從來沒有給她買過戒指,所以結婚幾年,她的手上向來都是沒有絲毫綴飾。

    他自然不會不明白她渴望他能夠給予她希望,但他自己都沒有給過自己希望,何來給她希望?所以,即使兩人之間的關係在媒體面前曝光,他也從不曾補上那枚戒指。

    沒想到,她會自己去準備戒指。

    以前都不曾準備,突然一下子準備了。他知道,她是為了孔老爹。

    為了不讓孔老爹看出她不幸福。

    很奇怪的,他竟然不反感她戴上那枚象徵著神聖婚姻的戒指。

    而當他想要去看因攤上醫療事故而被媒體狂轟濫炸的雲璃時,她微笑著讓他戴上這枚男戒時,他竟然沒有拒絕。

    反而覺得,兩人左手無名指的位置,有什麼牽扯到了一起。

    讓他的血液,有瞬間的沸騰。

    如今,女戒被安靜地擱置在抽屜裡,女主人突地捨棄了它,不帶任何停留。

    這枚男戒,彷彿就成為了孤獨的逆流者,成為了沒有歸屬的流浪漢。

    唇上猛然間一熱,傅景淵的心思收回,這才發現自己眼前那張放大的美麗臉龐。

    而雲璃此刻竟不顧一切地吻上了他,呼吸繾綣,她的唇不住地描繪著他的唇形,似在等待著他的回應。

    「雲璃,不行……」面色有些冷淡,傅景淵知曉,這樣對他還是對她都不會公平,他想要阻止,她的舌卻趁著他開口的空蕩溜了進來,與他的纏繞在一處。

    突然,病房門被人猛地推開。

    詹世風大大咧咧的聲音適時地傳來:「瞧瞧我,趕上看好戲了。你們繼續,當我不存在,當我不存在哈。」

    雲璃這才羞窘地迅速與傅景淵分離,站立在一側,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聳了聳肩,詹世風一臉無辜狀:「我這可是樂見其成的啊,怎麼反倒成了棒打鴛鴦?你們都不繼續了?」見沒人願意回答,他才百無聊賴地找了個位置坐下,順便給自己剝了個橘子,「蔣楠讓我親自過來通知你一聲,趕緊給嫂子寄離婚協議,別耽誤她找第二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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