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成親 057 鋒芒初露 文 / 是非因
今日早朝時,御軒覺得朝堂上有些怪異,朝事未曾處理,父皇便喊了「退朝」。因而下朝後,他遲遲沒有離開皇宮,而是去了皇后的鳳翔宮。
「母后,青青可在?」一進鳳翔宮,來不及請安,御軒劈頭便問。
時辰還早,皇后剛起床,正在梳妝台前整理儀容,便聽到門口傳來兒子的聲音。還不等她回頭,便瞧見鏡子裡出現御軒略顯不安的面容。
「青丫頭,她不是丟了?」皇后驚訝。
御軒心裡更是有些犯楚了,可也知道心慌是沒用的,所以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隨後,他朝中鏡子裡母親的影子道:「倘若青青來了鳳翔宮,還望母后替兒臣好生照看著。兒臣告退。」
「慢著!」皇后趕緊起身,連忙轉過頭,從梳妝台前走了出來,問道:「青丫頭何時進宮的,本宮如何不知?」
「今日早朝前,兒臣和百里家三兄弟一同送她去的龍德宮。因當時還早,怕攪擾了母后,所以沒來鳳翔宮報信兒。」御軒難得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不是他突然話多,而是他瞭解自己母親的脾性,若不一次將事情說完,她一定會緊揪著追問,那樣反倒會耽誤他許多時間。
皇后聽罷,略略頷首,也不問兒子為何將青青送進宮,只道:「若是進了宮,母后自會好生照看著青丫頭,你無須擔心。倒是你,怎會這個時間點兒來鳳翔宮,不是該在朝上?」
「這也是兒臣疑惑之處。父皇自從登基以來,一向勤政,最近卻略略提前退朝,朝上好些政事都不曾論出結果。尤其今日,兒臣觀他至始至終無心朝事,怕是心中另有所謀。」御軒不免心有所憂。
皇后鳳眸微瞇,問及:「你懷疑他對青丫頭不利?你多心了,他終究是你的父皇,是青丫頭未來的公公,怎會對自己的兒媳婦不利?修要胡亂猜疑你父皇,否則豈不是不忠不孝?」
御軒垂眸,再度望向母后時,語態放鬆:「母后誤會了,兒臣是想讓母后多花些心思在父皇的身上。您身為當朝國母,當在適當之時規勸父皇,令他做一個有為之君。」
要說皇后的確有私心,不過身為一國之母,她愛民愛國的公心自然也是不會少的。當下聽到兒子說皇帝不將政務擺在第一位,而提前退朝,她不禁擰起了眉頭,威嚴的臉上現出了幾絲擔憂,口裡嘀咕著:「這個莊妃,愈發地不像話了。夜裡纏著皇上也就罷了,竟連白日裡也胡來!」
隨後,御軒便離開了鳳翔宮,回睿王府準備自己的婚事,還得處理其他許多重要的事情。
母子倆的交談不過數句話,可兒子的一言一語已經在皇后心中激起了不小的漣漪。兒子一走,皇后便去了月清宮,欲撕破臉找莊妃算賬。
這會子,莊妃正在自己的寢宮裡,來來回回地轉著圈圈兒,神色慌亂,埋頭深思,竟不料,一頭就撞到了個人。
她不及抬頭,由著性子張口便罵:「那個不長眼睛的!沒見本宮正忙著?」
「你自然很忙,手伸得夠長,都伸到朝廷上去了!」皇后厲聲道。
「皇后娘娘?」莊妃明顯一愣,聲音裡竟是驚訝,還有那麼一點兒來不及隱藏的恐慌。
皇后本就先入為主地認定莊妃有問題,現在又見莊妃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便更加印證了自己的猜測。於是她決定,今兒好好地用用自己身為後宮之主的權力,認真地調教調教這個多事的嬪妃。
緊接著,皇后用眼神示意隨行而來的宮女,宮女趕緊搬了張椅子到她身邊兒。
落了座,皇后方問道:「你這慌慌張張的,是要作甚?莫非跟皇上又鬧了什麼彆扭,皇上又不如你意了?」
莊妃清楚,皇后不是個隨意發醋勁兒的女人。想當然耳,此刻皇后說這話,定然不是為了吃醋,想必還隱藏著更深的原因。想到這裡,莊妃心中警鈴大作,不似往常那般跟皇后擰著干。要知道,當皇后真正發怒的時候,威力還是不小的,至少她的身份擺在那兒,要收拾個妃子乃是不用費多少力氣的。
很勉強地扯了個笑容,莊妃趕緊朝自己的宮女月琴招了招手。
月琴很快會意,匆匆向膳房而去,不多時便沏了壺新茶過來。
莊妃接過宮女手上的茶盤,陪著笑臉,親自替皇后滿了茶,雙手捧到皇后面前。
倘若是以前,皇后還會做做樣子,伸手接下。可今兒沒有,皇后只皺眉瞄了那杯茶水一眼,隨即便冷冷地道:「放下吧,本宮不渴。」
「額……這?」莊妃覺得有些尷尬,當著月清宮和鳳翔宮的眾多奴才,皇后似乎太不給面子了。
這往後,她這個當貴妃的,在奴才面前不是沒了氣勢了?卑躬屈膝地給皇后倒茶,皇后這女人連碰都不碰,還拉著一張老臉,真夠讓人憋屈的。可人家是皇后,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她莊妃再受皇寵,可畢竟是個妃子,不是正宮娘娘。位高一級壓死人,所以她現在動不了皇后,反而受人家的氣。
有朝一日,她定然要將皇后取而代之。到那個時候,便是她一雪前仇的機會,現在還是忍耐為妙。
始終陪著笑臉,莊妃放下茶杯,恭恭敬敬地問向皇后:「不知皇后娘娘今兒來月清宮,有什麼吩咐?」
「吩咐?本宮如何敢吩咐你?你深受皇寵,在後宮,那就是橫著走的主。」皇后嗤聲道。
莊妃慌忙擺低了姿態,心想,這皇后老女人今兒真是有備而來呢!
「臣妾深受皇寵是不假,可臣妾向來謹言慎行,皇后娘娘是否是誤會臣妾了?若真有什麼不盡之處,煩請皇后娘娘指出來,臣妾一準兒改了。」莊妃像個小媳婦兒似的。她想,反正自己也就忍耐一段時日,當太子冊立,承兒上位,那時候她才真的要橫著走呢!
皇后豈是那麼好糊弄的?莊妃葫蘆裡賣什麼藥,她豈會不知?
懶得再跟莊妃囉嗦,皇后直奔主題:「皇上呢?去哪兒了?」
「皇后娘娘要找皇上,何不去龍德宮找?」莊妃萬分委屈地回應,心中則將皇后恨得牙癢癢。捏緊了拳頭,憤憤地忖道:憑什麼這拽女人就得上月清宮要皇帝?還真當她莊妃是迷惑人的狐狸精,將皇上迷在月清宮了不是?
「哼!昨兒皇上不是來你這月清宮留夜?」皇后冷嗤道。
莊妃可不受冤枉,立馬就舉起手,賭咒發誓地道:「是,皇上昨兒是來月清宮留宿。可他一早就上朝去了,現在這個點兒,應該在早朝才對。」
皇后認定莊妃在跟自己打馬虎眼兒,心中更是燒起了一把熊熊怒火。
「在朝上?」皇后嗤哼一聲,欲繼續套莊妃的話,卻不巧,隨同她來月清宮的兩名侍衛一人拎著倆月清宮的奴才快步走來。
皇后蹙起眉頭,沒有出聲,只用眼神對準自己的侍衛。
其中一名侍衛急忙稟告:「娘娘,這幾人適才在門外鬼鬼祟祟,定是心存歹念!」
說話間,倆侍衛鬆了手,將幾個奴才丟開。
奴才們突然獲得了自由,卻嚇得渾身顫動,竟站立不穩,「咚咚」地跪在地上求饒:「皇后娘娘開恩,奴才們絕對不敢對皇后娘娘不敬。」
皇后緊皺眉頭,威嚴的臉上浮現幾許慍怒,斥道:「你等在門外來來回回,已然逗留多時,是否有要事稟報你們主子?看你等個個焦急,是怕本宮知道?」
「奴才們不敢,皇后娘娘明察。」奴才們忙磕頭,誠惶誠恐地回道。
莊妃瞅著那幾人,臉上雖沒有怒意,可心中早就鬱悶憤怒了。真是的,連這等小事兒都做不好!
轉移了視線,莊妃看向那幾個人,並試圖向他們遞眼色,卻礙於皇后的目光監督著,沒能得逞。最後,她只能當著皇后的面兒,語態急促地質問:「究竟出了何事?」
眾人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趁著皇后不察之時,莊妃趕緊朝那幾個奴才丟眼色,又是搖頭晃腦,又是橫眉豎目的。
在宮裡待的人,哪個又能真的蠢笨?他們當即明白了主子的意思,齊刷刷地低頭,彎腰,異口同聲地道:「回娘娘的話,奴才們奉皇上之命,侍候娘娘梳洗更衣,皇上中午要過來與娘娘一同用膳。」
拿皇帝做擋箭牌?皇后在心中嗤之以鼻,臉上更是顯出不屑相信的神色。
「梳洗?」這借口,在皇后這兒可就通不過了。她凝視莊妃,稍後才轉頭對奴才們道:「你家主子都起了多少時辰了?早就穿戴整齊了,還用得著你等前來伺候梳洗?究竟何事,若有半句隱瞞,本宮定不相饒!」
幾個奴才聽了,嚇得直哆嗦。一邊兒是自家主子,一邊兒是當朝國母,他們哪邊兒都得罪不起啊。皇后娘娘要聽實情,莊妃娘娘要拚命遮掩,究竟他們該站向哪邊兒才算正確?
莊妃見皇后氣場太大,未免皇后真在月清宮發難,遂軟聲軟氣地對皇后道:「皇后娘娘胸懷寬闊,不必跟幾個奴才置氣。他們冒犯了皇后娘娘,臣妾稍後定會嚴加管束,便不勞皇后娘娘費心了。」
「嚴加管教?你若能管教得出來,他們就不會如此不知禮數了。」皇后說完這話,又將目光對準那伙奴才。
奴才們惶惶然地將求救的目光遞給莊妃,莊妃暗自咬牙,回了他們一記憤憤然的眼神,隨後咬牙道:「皇后娘娘乃中宮之主,有什麼事,你等就但說無妨,相信皇后娘娘定能為你等做主。」
莊妃話音剛落,奴才們便鬆了口氣,趕緊回道:「娘娘,奴才們四處都找遍了,就是沒人。」
「那就再去找啊!」莊妃很清楚,自己身邊兒的人定不是那麼沒用的。既然沒找到,應該是遇到了什麼不可解決的問題。只是,現在有皇后在身邊兒,將其中內情合盤托出似有不妥。
奴才們也知道要掩飾隱瞞,可皇后的厲害,他們也是知曉的。若是隱瞞不成,被皇后揪出破綻,皇后定然會將對莊妃的怒氣都轉嫁到他們身上。所以,他們還是乖乖地將事情道出來為妙,否則就這麼無緣無故地成了替罪羔羊,豈不冤枉?
「這麼興師動眾的,欲找何人?」皇后隱約覺得,他們定是在找青青無疑。那丫頭到哪兒去了,軒兒在找她,月清宮也在找她,看樣子,她應該也不在龍德宮。這皇宮,青丫頭還有別的容身之處麼?
莊妃很不想告訴皇后,可話已經到了這兒,不說似乎是圓不過去的,遂只得如實相告。
那幾個月清宮的奴才,見皇后似乎無意惹自家主子的麻煩,這才鬆口氣,道:「太子妃定是進了御花園。可皇上和大將軍也去了那兒,就怕……」
「大將軍?是鍾進?」皇后不等奴才們說完,便起身,匆匆交代了幾句,隨後帶著自己的侍衛前往御花園。
身為當朝國母,豈不對鍾進這號人物瞭如指掌?在皇后的心中,鍾進可是個了不得的人物,掌握著紫澤國泰半的軍力。他原本好好兒地在戍邊,怎會突然回朝了?更讓人值得懷疑的是,像鍾進這種戍邊將領若要班師回朝,那是會弄出不小動靜的,緣何最近她一點兒風聲都沒有聽到?
皇上密詔鍾進回朝,不知其中有什麼內情?
皇后很聰明,她明明是來御花園一探究竟,卻沒有只身前來,而是帶上了自己的隨身宮女,還加上好幾名侍衛。這麼大動靜來御花園,真可謂是光明正大,絲毫沒有偷窺之嫌。若被皇上發現,也不好對付她,畢竟她是名正言順地來此找人,巧合地遇見了皇帝而已。
來到御花園,遠遠兒地,皇后便看見皇帝和鍾進遮遮掩掩的耳語者。至於他們談論的是什麼,距離太遠,加上他們似乎在刻意壓低聲音,所以她很難聽到。
只從遠處看,依著兩人的舉止神態,皇后感覺那對君臣倆定有秘密。
「娘娘,咱們過去瞧瞧?」李嬤嬤是皇后的貼身心腹,此刻見自家主子面有猶豫,又見遠處的皇上正向這邊兒走來,不由著急地提醒主子,就怕主子這等呆愣的表情落進皇上的眼中。
皇后想了想,又將目光四下瞟了幾眼,也不知看到了什麼,眼中隨即乍現光芒。她將隨行而來的宮人都打發到別處,自己則躡手躡腳地往前方一株掛滿果實的葡萄而去。
隱身葡萄籐後,皇后趕緊蹲下身,從籐蔓的縫隙中朝遠處看去。
﹍﹍﹍﹍﹍
皇帝和鍾進邊走邊聊,原本談得正歡。鍾進耳尖地聽到前方似有動靜,不由頓住了腳,停下步伐,豎耳傾聽。
「愛卿?」皇帝見鍾進表情變得嚴肅,忙出聲喚了鍾進一聲,音調中帶著濃濃的不解。
此刻,鍾進平視著前方,半肯定地道:「皇上,此地有人。」
「有人?」怎會有人?之前不是已經派人清理過現場了,就連自己身邊兒的人也屏退了,怎會還有人?皇帝不由得不謹慎起來。
鍾進拱手向皇上作了個揖,無聲地用眼神與皇帝短暫交流,隨後便大步往前,直奔前方的葡萄架而去。
很不巧的,皇后就躲在葡萄架後,原是想弄個明白,欲知道皇上和鍾進在謀劃什麼。可是,她才剛蹲下來,便被人給發現,實在令她左手不及,慌了手腳。
情急之下,皇后當即起身,欲在鍾進捉出她之前,自動現身,盡量將皇帝對她的懷疑降到最低。
卻不料,她剛要往上蹭,肩膀便被人給輕輕摁住。
「誰?」低聲質問,而後她迅速轉頭,見到摁住她肩膀的人,不由一臉震驚,語調都變了:「青、青丫頭?是你?嚇了本宮好大一跳。」
青青松開摁在皇后肩上的纖手,向皇后做了個「噓聲」的動作,緊接著便見她迅速摘了三個葡萄,「咻咻咻」,接連三下出擊,將葡萄朝自己對面的方向砸去,正好就砸到了這御花園內的另一株葡萄籐上,發出沙沙的響聲。
皇后看得目瞪口呆,這丫頭,遇事冷靜,動作嫻熟,倒真是不簡單。
正往這裡趕來的鍾進,立刻被聲響吸引了過去。皇帝緊隨其後,一同走去。
趁此機會,青青拉著皇后火速撤退,離開這是非之地。
那頭,鍾進聞聲走進葡萄架前,大手一揮,擋開葡萄籐,一眼看到的,居然是……
「你在此作甚?」皇帝怒聲道。
卻見得,莊妃跌坐在地上,神情有些木訥,良久才扯開唇角賠笑臉:「皇上,快來嘗嘗,這葡萄可甜了。」
話說,之前皇后從莊妃的月清宮走後,莊妃也悄悄跟了過來。未免和皇后撞在一起,所以故意比皇后晚了會兒進御花園。匪夷所思的是,她居然巧合地也選擇了一株葡萄籐隱身,卻不料,剛躲進來就被嚇了一跳。
由於先前莊妃一直將目光放在皇上和鍾進身上,所以根本不知道有人朝她砸葡萄過來,更不知道砸過來的是遠處另一株葡萄籐後的人。就在她還沒弄清楚自己耳邊為何突然傳來三聲脆響時,又被頃刻間出現在眼前的皇帝和鍾進給弄得一臉尷尬。
「老臣見過莊妃娘娘。」鍾進見是莊妃,心中雖有疑慮,但還是恭敬地行禮問安。至於說,莊妃會否有問題,這個就交給皇上自己解決了,他鍾進一個外臣不便干涉後宮之事。
皇帝真是被莊妃給氣壞了。想他做了那麼多,還不都是為了他們的兒子,她跟著瞎攙和作甚?難道他還害她不成?
莊妃現在沒空搭理鍾進,因為見皇帝的眼中充滿怒意,所以有些委屈地道:「人家也是怕皇后使壞,所以跟過來瞧瞧,哪曉得一來就被您給捉出來了。皇上,有什麼話兒,您跟大將軍去月清宮說,哪兒更安全。您來這御花園,人多嘴雜,能保住什麼秘密。」
「住口!回宮去!」皇帝當即喝斥道。
若是在平常,皇帝不會如此。莊妃更不會如此,這不都慌了手腳麼?
想想,這鍾進乃是武將出生,對事不對人,原則性很強。被他發現皇帝任由莊妃胡來,絕非好事。
莊妃不甘心,自己不爽了,也得將皇后拉進來不是?
於是,她酸溜溜地道:「憑什麼皇后能來,臣妾就不能來。皇上要趕人,也得連皇后一併趕出去。」
鍾進聽罷這話,雖然由於身份的關係,仍舊對莊妃恭敬,可眼中明顯的出現幾許不贊同的神色。不過,這會兒皇帝和莊妃都沒精力去關注鍾進,而是……
「你說皇后也來了?」皇帝擰著眉頭,望著莊妃,隨即又自行否認:「皇后鮮少來御花園,縱然要來,也不可能是這個時辰。」
就因為知道皇后一早起來還得應付各宮嬪妃的請安,加上還有些後宮的事務要安排,所以尋常這個時候是不可能有閒心出來賞花賞景的。是以,皇帝才借這御花園召見鍾進。
此番聽莊妃說皇后來了,皇帝一則心裡不信,二則權當是莊妃在使性子,找茬兒逃脫鍾進的懷疑。畢竟在朝臣面前,後宮嬪妃做得太過,勢必會引起臣子的猜疑,也會有損皇帝的威嚴。皇帝心想,莊妃以皇后為借口,多少能減輕點兒壞影響,不管怎麼說皇后乃後宮之主,她來去這御花園是沒有什麼問題的。莊妃跟著來也就順理成章了許多。
別看鍾進對皇帝忠心,可對莊妃,那就說不定了。在鍾進這種剛直之人的心目中,帝后才是他甘願效犬馬之勞的對象,至於說妃子,那就另當別論了。
一番心理評估下來,皇帝暗自下了結論:皇后並未到此,這只是莊妃找的借口罷了。
「你先回宮,朕和鍾愛卿還有要事商談。」皇帝加重了語氣,對莊妃下令。
莊妃的一雙眼睛瞟啊瞟,猶不放心地道:「皇上,皇后娘娘真來了,不信你問……」
「罷了,朕自會處理,你且退下!」皇帝的餘光瞄向鍾進,才發現鍾進一臉深思狀,而且眼睛瞪得比牛眼還大。皇帝便以為是莊妃來攪場的緣故,遂趕緊出聲逼退莊妃。
莊妃心不甘情不願地向皇帝福了福身,掉頭準備離開,腳都還沒來得及邁開,便被鍾進喚住。
「娘娘且慢!」鍾進話音剛落,也不顧什麼君臣之別,直接大跨兩步,走到莊妃面前,彎身望向莊妃的腳邊兒。
莊妃難堪地縮回腳,本能地倒退了一步。
「愛卿這是?」皇帝被搞懵了,一雙厲眼探尋地望向鍾進。
這會兒鍾進的目光全被地上的三顆葡萄給吸引住。他伸手,毫不猶豫地去撿地上的葡萄,卻發現那葡萄竟然深深地陷入乾硬的泥土中至少有半寸之深。要撿起葡萄,還得小心翼翼地將它從泥坑中摳出來。
此時,皇帝的目光也被地上的葡萄震住。他不由忖道:像葡萄這等軟和的果實,一般掉在地上都會摔爛。可這三顆葡萄不僅沒被摔爛,還深深地嵌入堅硬的泥土。是怎樣的勁道,才能造成這等結果?
「愛卿以為,這葡萄……」皇帝試探著問道。
鍾進已然摳出了那仨顆葡萄,可摳出來的果實已然成了糊狀,根本不能保持完整的形狀。
望著手中沾了泥土的果肉,鍾進一臉深思狀,稍後抬頭,用目光四下打量。此時,陽光已經很強烈,整個御花園裡蟬鳴聲此起彼伏,顯得有些喧嘩浮躁,卻沒見有人影出現。
「莊妃娘娘所言不差,這御花園是有外人。但不是皇后娘娘,是個武功高手。適才是他扔來三顆葡萄引開末將的注意力,看來此人定非泛泛之輩,混進皇宮怕是有什麼了不得的企圖。」鍾進分析道。
話落,也不等皇帝做出反應,鍾進疾步朝御花園中的另外幾株葡萄架而去。他料想,對方能扔來葡萄,定是也站在葡萄籐中。
皇帝和莊妃,不自覺地也跟在了鍾進身後。
然而,依著鍾進的耳力卻沒有再聽到任何來自闖入者的動靜,更沒有再找出半點兒證據。他甚至不知道,對方之前是站著哪株葡萄後面躲避的。
一番找尋下來,毫無所獲,鍾進心中覺得詭異,皇帝心裡也開始納悶兒,莊妃則一口咬定是皇后。
可皇帝和鍾進都百分百地肯定,扔葡萄的人,定不是皇后,也不是皇后鳳翔宮的侍衛。因為整個皇宮內,都找不出這等高手,能用內勁灌輸到柔軟的葡萄之上,令原本脆弱不堪果肉在重力撞擊之下不爛,甚至還完整無缺地沒入泥土之中,生生將泥土砸出了一個坑來。
就鍾進所知,這等高手,怕是只有睿王御軒能夠匹敵了。
「愛卿可查出什麼?」皇帝的出聲,打斷了鍾進的思路。
莊妃此時仍是心有餘悸,拍著胸口,直呼萬幸。幸虧方纔的葡萄沒砸到她身上,而是落在地上,否則她身上豈不要多出三個窟窿來?
鍾進搖搖頭,表示無能為力。
皇帝心知茲事體大,趕緊讓莊妃回月清宮,自己則邀了鍾進到御書房詳談。
剛進了御書房,皇帝便將所有宮人都支開,還在門外加派了較平日兩倍的侍衛,阻止任何朝臣覲見。
「老將軍請坐。」皇帝對鍾進的稱呼都突然變得更加親切了。
鍾進謝恩,落座,隨即開門見山:「老臣是個粗人,也就不跟皇上繞彎,斗膽請問皇上,力阻睿王大婚,可是為了立康王為太子?」
「老將軍何以見得?」皇帝模稜兩可,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卻好奇地望向鍾進。
鍾進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歎道:「若說起皇上的幾位皇子,個個了得,都有經天緯地之才。不過相比起來,論文韜武略,人品德行,以及在朝中的聲望,怕是睿王爺出類拔萃些。」
真不愧是武將,一根腸子通到底,說話連個彎兒都不拐。
皇帝笑道:「愛卿多慮了。太子一事,乃國之大事,朕定會與合朝臣工商議之後再做定奪,斷不會自作主張,武斷行事。」
「老臣常年戍邊,不在朝堂,往後怕也沒機會就此進言,索性今兒說說自己的想法。若皇上覺得老臣所言有偏頗,便不當回事,老臣只是想盡到做人臣子的本分罷了。」一席話下來,讓人不得不對鍾進這號人物刮目相看。
皇帝心中原不是想聽鍾進說這些的,可現在不聽不行,畢竟還得仰仗鍾進,遂依舊擺著笑臉,只是稍有些不自然罷了。
「老將軍但說無妨。」皇帝耐著性子道。
鍾進得了特赦,大膽地將心中積存已久的想法道了出來:「論才智,當今世上,睿王可謂難遇對手;論出身,睿王乃皇后所出,乃是嫡出,為皇位正統繼承之人。雖說康王也不差,可莊妃的為人與皇后娘娘相比,顯然……若康王繼承大統,日後莊妃娘娘便是太后,難免會……」
趁著鍾進欲言又止,找不出合適的詞彙形容以後的朝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