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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卷 京城夢第七十二章 二寶訂親 文 / 妙蓮居士

    卻說那寶玉自上回從王夫人處碰了釘子回來便病了,請醫問藥鬧了幾日才漸漸地好了起來,不過雖說身子好了,卻似變了一個人,每日裡木呆呆的,任誰也不理。

    這一日一大清早,襲人見二爺醒了,便滿面笑容道:「二爺還不快去瞅瞅呢!這一早起的,西廊下的芸二爺便送了好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奴婢都認不過來呢!」說著,便上來扶了寶玉起來。

    但見寶玉的雙眼眨也不眨一下,似未聽見她說話一般,直視著前面,身子任由襲人扶起,襲人用力將他向床頭挪了一挪,才用了引枕給他倚上,寶玉便又無力地靠將過去。

    襲人有些急道:「我的小祖宗,人家芸二爺還在院子裡等著呢,二爺倒是出去見一面兒啊!也省了人家用了心思給二爺找尋,別曬了他才是。」

    寶玉還是一言不發,置若罔聞。

    襲人無奈,只得向早在門外探頭探腦的秋紋使了個眼色,秋紋嬌笑著進來道:「二爺,林姑娘昨個天擦黑時來瞧二爺了,可巧二爺已睡下了,奴婢便請姑娘回去了,二爺何不去探望一下以示安慰,也不枉姑娘白跑了一回呢。」

    聽說黛玉昨日來探望過自己,而自己卻未見著,想林妹妹素來心細,況她身子也才好些,天氣又熱,別再氣惱傷身反倒不好了。

    想到這裡,寶玉猛地坐起來,急道:「林妹妹來了,為何不喚醒我?」說著便讓襲人給他洗漱更衣。

    襲人與秋紋相視一笑,秋紋更是得意,又笑著對寶玉道:「二爺急什麼?林姑娘見天兒都在瀟湘館裡,如今就等著二爺過去陪禮呢!以奴婢之見,不如一會兒先用了早飯,再稍稍歇息一會兒過去也不遲呀!」

    寶玉心急如焚,邊穿衣裳邊不耐煩道:「你懂得什麼?林姑娘不比別人,她自己的身子還在調理之中,反過來又惦念我的病,倘或又犯了舊疾,起不是我之過。」

    秋紋忙噤了口,低了頭不言聲兒了。

    襲人瞧秋紋吃了癟,心裡暗樂,面上卻絲毫不露,接口道:「秋紋妹妹說話總是這樣不經大腦,咱們二爺與林姑娘打小一起長大,平日裡最是親厚的,想林姑娘本就是個體弱的,二爺一聽姑娘昨日是冒著夜露過來探望,怎麼不著急?」

    不等人接口,襲人又轉向寶玉道:「不過依奴婢看,秋紋妹妹也是一心為了二爺,二爺也別怪她了。」

    一行話將秋紋氣得惱也不是,恨也不是,嘴裡爭辯道:「不過天才黑下來,哪裡就有了夜露了?」又見小丫頭端了水進來,只得暫時將這口氣嚥了,幫著寶玉淨了面,又拿了青鹽過來請寶玉漱口。

    一時,外面小丫頭又端上了早點來。寶玉只捏了一個奶糕吃了,又用了一小碗糙米意仁粥,便說吃飽了。

    瞧著寶玉洗了洗了,漱也漱了,早飯也用了。襲人便不慌不忙道:「奴婢想著二爺現下還是別去林姑娘那裡才好。」

    寶玉歪過頭來看了她一眼,才要發話,襲人又陪了笑道:「敢問二爺過去了可要跟林姑娘說些什麼呢?若林姑娘問起二爺怎麼就突然病了,二爺怎麼回她?」

    聽了襲人的話,寶玉停下才要拔起的腳步,又轉過身重重地向床上坐去,雙手抱了頭紮在胸前。

    秋紋氣惱道:「姐姐才還說我,二爺好容易才高興些,你怎麼就說出這話來惹人傷心?二爺不過是去林姑娘那裡陪個不是安慰一下便罷了,再者說這些年來,二爺給林姑娘陪的不是數都數不過來?不過都是哄得姑娘一笑了,怎麼今兒個就說不得?」

    襲人忙向她又打眼色又努嘴的,秋紋瞥了她一眼道:「你別跟我弄這個,我再不知你是什麼意思!」說完也堵氣站向一邊。

    襲人無奈只得歎道:「二爺病了這幾日腦子有些糊塗,難道你也被油蒙了心?」

    秋紋才要回嘴,外面有人叫道:「院子裡可有人嗎?」

    二人忙住了嘴,秋紋出來一看,卻是探春的丫頭侍書笑嘻嘻的進了院兒來。

    襲人也跟著出來,笑道:「哪陣風兒又把你吹來了,快進來坐坐。」秋紋也上前問好。

    侍書笑道:「不坐了,姑娘讓我過來看看二爺可好些了?」

    襲人歎了口氣道:「不過還那樣子,身子倒是比前些日子強些,也能用得下飯了,還請三姑娘放心。」

    侍書笑道:「太好了,那我就回去了,姑娘還立等著回話兒呢。」

    襲人道:「三姑娘怎麼這幾日也不過來坐坐,也開導下二爺,省得每日裡就這麼鬱悶著。」

    侍書見四下無人,上前一步悄聲道:「姑娘心裡也煩著呢!這些天兒太太總在找尋我們姑娘的不是,二奶奶前日病了,園子裡的事兒管不過來,本來往年都是我們姑娘與大奶奶一起管的,誰知這回太太說不用三姑娘來管了,只派了大奶奶一個人,又讓請了寶姑娘來幫襯,你聽聽,寶姑娘本是外威,難道比三姑娘還適合管理園子不成?」

    襲人聽了侍書一番話,心下不由一動。又笑道:「妹妹說得有道理,不過主子們的主意想來也錯不了,再說了這等事兒也不是我們做奴才能議論的,妹妹快消了氣兒,回去說與三姑娘知道,讓她別惦記二爺,也讓她寬了心,待二爺好些便去看望三姑娘去。」

    侍書話一出口,心下便悔得不行,襲人是誰呀?太太的心腹、寶姑娘最看重的丫頭,自己怎麼…。

    聽襲人如此說來便忙笑道:「不過是各為其主罷了,也礙不著咱們筋痛,那我便回去了,明日再來探望。」

    襲人笑道:「我這就告訴二爺你來過了,便不送了,妹妹慢走。」秋紋也笑道:「我瞧著前些日子三姑娘親來了,二爺拘了禮還能坐起來一會兒,不然又是躺著悶悶的。」

    侍書笑道:「知道了!我回去便告之姑娘。」言罷便回身出了院門。

    瞧著侍書的背影兒,襲人歎道:「二爺病了這些天兒,連三姑娘、四姑娘都厭倦了,只管打發了丫頭來問問,什麼兄弟姐妹親情,不過也是這樣罷了。」

    秋紋本不想理她,只是自己此時也一心為了二爺,便搭話道:「侍書不是說了嘛?三姑娘近來心裡也煩得很,不然才不會便冷了二爺。」

    襲人聽了不禁好笑,也懶得跟她解釋,便點頭道:「也是。」

    卻原來,寶玉才一病時,眾姐妹俱每日裡前來探望。一開始是因寶玉病得糊里糊塗,不怎麼認人。過了些天,人漸漸好起來了,但每每姐妹們來了,寶玉也俱不理睬。日子久了,眾人便也乏了。

    因著王夫人的心思,園子裡上下人等沒有人不知道的,更何況園子裡的姐妹們?況如今賈母又病著,府裡一應大小事情俱是王夫人做主,哪個也不敢在這時得罪了太太去,又恐怕說錯了話再招寶玉犯了舊病,是以便每日裡譴了丫頭來看望問候,自己卻也不怎麼過來了。

    黛玉倒是隔了一日便過來瞧他,只是逢黛玉過來,寶玉便呆呆地坐在那裡不停地掉淚,黛玉怎麼問都不說,問得急了便道:「莫要再問了,終是我對不住你。」

    把個黛玉弄得也替他日日操心掛肺的,幾日都不曾睡好。

    這一日,又是夕陽西下,院中百竽翠竹身披一抹淡淡的金色,微風佛過,竹葉搖擺,花斑影下,抖起了一片青紗。

    黛玉一身淡紫衣裙,手執一書坐於窗下,目光雖直視於書上,心兒卻早已不知飛向那裡了。

    「姑娘,姑娘,」紫鵑輕聲喚道。

    「怎麼?又到了用晚飯的時間了。」黛玉放下書,懶懶應道。

    紫鵑道:「姑娘讀書入了神兒了?才老太太房裡的玻璃姐姐來傳話,老太太讓姑娘過去一趟呢!」

    「即刻嗎?可是老太太身子又不舒服了?」黛玉問。

    紫鵑搖了搖頭道:「只說讓姑娘現下就過去,若姑娘還沒有用晚飯,便讓隨了老太太那邊用呢。」

    黛玉奇怪道:「老太太幾日來都沒有好好用過飯了,難道是老太太身子好起來了?紫鵑,咱們快走。」說著,黛玉站起身來。

    待來至賈母上房,立在門外伺候的小丫頭請了黛玉進去,看外面間兒裡已安置了桌椅,可桌上卻只擺了一付碗筷並巾帕之類。

    黛玉待要去賈母裡間寑室看望,便見簾子一掀,鴛鴦與琥珀一起走了出來。

    黛玉忙上前問道:「外祖母可好些了?」

    鴛鴦道:「姑娘進來吧。」琥珀上前給黛玉打起了簾子。

    一進裡間兒,只見賈母面色蒼白,一臉的病態。此時正倚了枕頭斜靠在床上。見了黛玉進來,便點頭示意她過來。

    賈母打起精神,無力道:「琥珀,你帶了幾個丫頭出去看著,沒有我的同意誰也不能進來,便是太太們來了,就說我現下不見人。」

    琥珀應了,便帶了屋內兩個小丫頭一同退了出去。

    黛玉坐在床邊,拉了賈母的手輕聲問道:「老祖宗可好些了?」

    賈母長舒了一口氣,微笑道:「看見玉兒,我就好多了。」

    賈母的臉色因著久病不愈而略顯暗黃,沒有改變的只有那一頭銀白色的頭髮並一雙充滿慈愛的雙眼。黛玉撫著外祖母蒼老的雙手,心裡滿是酸楚。

    鴛鴦與紫鵑忙上來相勸。

    賈母將目光轉向紫鵑身上,慢慢道:「紫鵑,以後你要好好侍奉你家姑娘。」

    紫鵑忙應道:「是,奴婢一定會好好照顧姑娘的,請老太太放心。」

    賈母又歎了口氣道:「玉兒,外祖母有些話兒要特特囑咐於你。」

    黛玉流淚道:「還請外祖母吩咐玉兒。」

    賈母道:「我的身子恐怕是不中用了,不定哪一日便歸了西,便著想先把要辦的事情辦了,把要說出來的話說出來,也省得到了地下見到我那可憐的女兒,老身無法面對她呀!」

    「老祖宗說的什麼話呀?您的身子會好起來的,會的。」黛玉急忙哭道。

    賈母又平靜指了指屋角邊的那幾個箱子道:「那兩個最下頭的箱子裡裝了玉兒將來的嫁妝呢!」

    見黛玉面上露出吃驚的表情,賈母有些愧疚道:「那裡面都是那一年玉兒帶回來的東西,玉兒不知?」

    黛玉道:「那時玉兒身心俱焚,無心想這些東西,不過倒是記得在回府的路上,璉二哥哥曾說過,帶來的這些東西都是父親留給玉兒的,為的是玉兒將來的吃穿用度的,在府中這些年,玉兒倍受老太太的愛護,想來也花費了不少,所剩無已了。」

    黛玉冰雪聰明,哪裡不知道自己父親留下的財產何止百萬?只是她深知自己如今是孤身一人,在京城全要依仗賈府,縱是心中有疑問,又如何開口去問?好在有老太太庇佑自己,將來也必定會給自己找一個好歸宿的,便更不肯再提,如今賈母突然說東西在老太太屋裡,倒真個令她萬萬沒有想到!

    賈母又道:「當年因你還小,外祖母便沒有將此事告之於你,只想著等玉兒的三年孝期過後再說與你聽,卻不料老身又病了,這一病就拖到了現在。」

    見黛玉垂了頭靜靜地聽著,賈母又道:「四月初八是你母親的忌日,玉兒可是已祭拜過了?」

    黛玉點頭道:「是。」

    「玉兒可是心裡埋怨外祖母,將你母親的忌日忘記了?」賈母的語調充滿了悲傷。

    「玉兒知道那時老祖宗有病在身,一時想不起來也是有的,但請老祖宗放下心來,養好了身子,往後的日子玉兒還能有個依靠。」說著黛玉也是淚流不止,一旁的紫鵑忙過來與她試淚。

    賈母也不由落淚道:「只是我這病竟是越發的重了,誰知還有沒有福氣再伴玉兒些日子呢!」

    鴛鴦見屋裡氣氛陡顯壓抑,便道:「老太太不是說要交待些話兒與林姑娘嗎?過會兒來了人,反而不好說了。」

    賈母這才又忍了淚道:「鴛鴦,你去將那個盒子拿來與了玉兒。」鴛鴦應聲去了套間兒,又回來時手中拿了一個青緞兒包裹。

    賈母道:「玉兒,你先打開來看看。」

    黛玉雙手接了,輕輕打開,見裡面卻是一個描金盒子,再打了盒子,只見裡十幾件精美珠寶,並一摞銀票。

    黛玉小聲道:「老祖宗,這是?…」

    賈母隨手撿起一支金鑲寶石蜻蜓簪,柔聲道:「這件簪子我記得還是有一年敏兒奉命進宮去見太后,太后瞧了喜歡,便賞了這個金簪。」

    黛玉接過金簪道:「孫女那裡也有一個與這個花紋相似的,不過卻是一對耳環。」

    賈母微笑道:「是了,太后一併連耳環也賞了你母親,足見太后對你母親的喜愛。」

    賈母又合上雙眸歇了一會兒,緩緩道:「你母親出嫁的前一晚上,將這個簪子留在我這裡,言道:若是想她了,便拿出這個看一看,以解相思之苦。」

    黛玉用手輕輕撫摸著金簪,母親那慈愛的笑臉彷彿就在眼前,輕攏雙眸,不爭氣的淚水又汩汩而下。

    賈母又指了那些珠寶道:「這裡面有你母親日常用的,也有我母親留下來給我的,俱是外祖母挑了又挑,都是最精緻、最好的,另外,這些個銀票總共有五十萬兩,裡面四十六萬兩都是你父親留下來與你的,還有四萬兩是我的體己,現在連著這些東西一併都交給你,你收好了,以防不測。再有那兩個箱子裡的東西,等你定下了親,外祖母再給你,也省得現在抬了你那屋裡,招人測目,不安好心。」

    黛玉吃驚道:「外祖母?」

    賈母又是重重地歎了口氣,過了一會兒才道:「玉兒,這事兒說起來當年老身也是有私心的,只道你將來定要嫁與寶玉的,是以,想著你帶過來的這些東西也必是歸了賈府的,便想著等事成的那天,再將此事說與你聽。誰知道事與願違,如今瞧著寶玉他娘的意思,是斷不會讓你嫁與寶玉為妻的。本來我想著強行定下了這門親事,料想她也不敢反對,可又想一想,倘若哪一日自己不在了,那麼玉兒還不是要被她欺壓嗎?思前想後,外祖母便打消了這個念頭,不如為玉兒另找一門合適的親事,定不會委屈了你。」言罷又拿了帕子抹淚兒道:「縱是明日到了地下,老婆子我也好去見我那可憐的敏兒啊!」

    那黛玉聽賈母如此說來,多年的心事驟然成空,頓時頭暈目眩,賈母后面再說什麼也聽不到了,眼前模糊著只見賈母的嘴一張一合的,卻什麼也沒聽到。

    賈母只管還在那裡說著,一旁的鴛鴦見黛玉面色蒼白,竟似是撐不住的樣子,忙上前一步扶了道:「姑娘,你沒事吧?」

    賈母才停了話,讓鴛鴦攙扶黛玉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又餵了口參湯,才好些。

    賈母含了淚道:「有些話,本不想直說給你,可如今我也是有一天沒一天,恐怕現下不說便沒時間再說了。」

    黛玉只低了頭不吭聲,面上由白轉紅,又由紅轉白,紫鵑在後面扶著。若不是那口參湯,怕此時便已暈過去了。

    賈母見黛玉傷心到如此地步,也是心如刀割,便問道:「玉兒,先讓紫鵑扶你回去歇息一下吧。有些事情,待明日過來,外祖母再說與你知道。」

    鴛鴦忙道:「姑娘還沒有用午飯,肚子裡空空的,不如先讓人上了飯,用了飯也許就好些了。」

    黛玉微微抬起了頭,輕輕搖了搖,淡然一笑:「不必姐姐費事了,我的身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天能吃個一頓好飯便罷了。」

    黛玉又轉向賈母道:「外祖母,還有什麼話便都說出來吧,也好讓玉兒明白。」

    賈母試了淚轉向紫鵑道:「紫鵑。」

    「是,老太太。」紫鵑忙答道。

    賈母又道:「你是一個好孩子,在我這些丫頭裡你的心地是最善良的,又是個伶俐的,所以那一年才將你給了林丫頭,有你在她身邊,我也放心些。」

    「老太太謬讚了,能伺候林姑娘是奴婢三生修來的福氣。」紫鵑忙道。

    賈母道:「你雖是這府中的家生子,只是你父母早幾年便都沒了,你可還有一個哥哥在南京看房子?」

    紫鵑答道:「是,奴婢的哥哥三年前跟了胡管家去的,說是不定什麼時候便回來了。」

    賈母歎道:「一別就是三年呀!難得你們兄妹二人都是個忠心護主的,我聽說過兩日便有人回南京去辦事呢!明兒個便讓人捎了信兒去,回府裡再給他尋個合適的差事吧,好讓你們兄妹一處也省得你日夜懸心。」

    「多謝老太太體恤!紫鵑給您磕頭了!」說著紫鵑忙跪下謝恩。

    「罷了罷了,快起來吧。」賈母道。又轉頭看向身邊的鴛鴦,歎息道:「有一個人外祖母要托付給玉兒。」

    黛玉怔怔地瞧向賈母,口中道:「是誰?」

    賈母道:「便是鴛鴦丫頭。」

    話一出口,鴛鴦也是吃了一驚,忙道:「別的人不說,奴婢是要一直跟在老太太身邊的。」

    賈母不理會她,只向著黛玉道:「我本想著自己哪一日不中用了,把這個丫頭給了璉兒,可是想想又礙著璉兒的父親,那一年為了這個丫頭他鬧得還不夠嗎?若是給了璉兒,恐怕最終也逃不出他的手心!再一個,鳳丫頭雖說平日裡最孝順我,卻是個有名的醋罈子,日子久了又怕委屈了鴛鴦丫頭。這些日子,我思來想去,不如將她托給玉兒,與紫鵑一起侍奉你,將來幫著她尋個可靠的人家好好的嫁了出去,也算對得住她這些年來對我的一片孝心了。」

    言罷,又向楞在一旁的鴛鴦道:「去把你還有紫鵑的契約拿了來。」

    鴛鴦應了一聲便又去了套間裡,不一會兒手裡拿了兩張紙過來與了賈母。

    賈母拿到眼前仔細瞧了瞧,眼前又一陣兒昏花,便接過鴛鴦遞過來的老花鏡戴上,看了點頭道:「是這個了。」

    又遞與黛玉,道:「收好了,別讓旁人瞧見。」

    黛玉接過來折好了,放入青緞包袱中繫好,交給了侍立一旁的紫鵑。

    賈母又道:「妯娌幾個現今就剩下我一個了,我又是這府中最年長的,便似那塔尖一般高高在上。然而現在閤府上下卻無有一個可信之人,寶玉他爹又身在京外赴任,算算還有三個多月才能回來。我這病想著是拖不了太久了,若是自己死後,二太太逼得太急,你便帶了紫鵑與鴛鴦回姑蘇去。」

    聽到這裡,鴛鴦一下子跪在榻前,哭泣道:「鴛鴦哪兒也不去,若是大老爺放不過,奴婢便跟了老太太去,大不了一條命!」

    賈母的眼圈兒也紅了,連連道:「真是個傻丫頭,傻丫頭啊!」

    黛玉、紫鵑主僕見鴛鴦如此忠烈,心下也敬佩得很,又可憐她如今也是無父無母,有一個哥哥、嫂子竟是不頂事兒的,還整日裡只盼著將她早些與了大老爺,他們也好跟著沾光兒呢!

    紫鵑便過來將鴛鴦攙扶起來,又好言相勸了一番。

    賈母又向黛玉道:「好了,說了這些我也乏了,玉兒還沒有用飯,紫鵑!去扶你家姑娘去外面,我才特讓廚房準備了些山藥紅棗粥,最養神補氣的,玉兒也多少用些。」

    紫鵑瞧賈母面上有些蒼白,怕老太太是再也支撐不住了,便忙攙扶起黛玉來。

    那黛玉乍一下知道這麼多事情,還沒有回過神兒來,聽老太太連連催她答應,遂含淚應了。

    待回去後倒底又病倒了,紫鵑去回了鳳姐兒,不過是請醫問藥亂忙了幾日,那黛玉本是心病,那日賈母所言實令她痛徹心腑!虧了紫鵑暗地裡安慰了許多知心的話兒,又與她分析利弊,才慢慢地轉過性兒來。

    沒過幾日,王夫人便讓人給賈政捎了信去。

    賈政這個保定同知本是補缺,任期不過一年多些。再過兩個多月便要回京覆命了,卻不想這個時候接到了王夫人的來信。

    打開信,見上面寫道:

    老爺近來身子可安好?

    家中一切如故,老太太的病情也還穩定。

    只是現有一事要與老爺商議,便是妾身突然記起娘娘在時,曾留下了一個口諭,娘娘的意思是命寶玉娶寶釵為妻。因當日裡忙著娘娘喪事,悲痛過度,竟將此事忘了個一乾二淨!日前妾身整理東西時才又看到了。

    如今寶玉與釵兒都已到了成婚的年紀,況那寶釵為人端莊和氣,平日裡見了寶玉便勸他好生唸書,將來能成為國家棟樑之材等等,竟是一心為了寶玉的前途著想,妾身瞧著也好,老爺不知從前老太太也十分地誇讚寶丫頭呢!

    妾身想著老太太的病若是經喜事一衝,就立即好起來了也說不定呢!

    此事還請老爺定奪!

    信封裡面還放了一頁只有宮內帝后、嬪妃才得使用的粉蠟箋,上面依稀乃元妃筆跡。

    賈政拿起來仔細瞧了瞧口諭,心下頗為遺憾,若依他的意思,本想著是將外甥女黛玉與了寶玉的,不過,既是娘娘的遺詔,也只好罷了。

    至於王夫人說的寶釵時常勸寶玉讀書一事,他倒不太理會,也不大相信。

    不過,心裡終是想寶玉上進,雖然他本人並不管理內務,卻也知道寶釵這個孩子比她那個哥哥倒是強上不止百倍!便遂了王夫人的意思,又回信道,待他回京後給外甥女也要尋上一門好親事,方不負妹丈所托。

    那王夫人不日收到賈政回信,看了喜不自勝,忙將薛姨媽喚來告訴了,兩人便忙著準備起來,對信上所提給黛玉找人家的事只作不知,再不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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