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17.打仗,原本就是要死人的 文 / 瑋瑋一笑
沈崇光永遠都忘不了那個時候,父親將他帶著隨軍,當時他年紀尚小,但是天生聰明,早已懂得許多道理。
當時董校挾天子以令諸侯,身處京都。討校軍在城外駐紮,意圖要以此為名,出師討伐董校,拯救出小皇帝。
當時董校雖有猛將張遠,但是早已不得民心。
討校軍人多勢眾,志在必得。
當時都有謠傳,說董校覺得京都此次難守,決定搬城帶皇帝回到故鄉西涼再戰。
要京都百姓搬城,大家肯定不願意,於是民心盡失,這對討校軍而言,更是一個好機會。
準確的密報表示,董校搬城,就在三天之後。
但是,沈演怎麼也料不到,會有這樣一日,皇帝派遣人快馬加鞭送來急件。
當時黃沙漫天蔽日。
沈演和副帥林平下跪接旨。
心中本以為皇帝要嘉獎他們勤王有功,結果沒有想到,皇帝的聖旨居然指責他們居心叵測,讓他們快快收兵!
俗話說,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
但是林平想著,已經和董校撕破了臉,那麼如果這次退兵,只怕將來就是董校案板上的魚肉只能任人宰割。
當下居然斬殺了遞送聖旨的信使。
當時那個信使的血濺到了帳篷上,變成一朵血腥詭異的花。
整個討校軍軍營也因此暗流湧動。
沈崇光清楚地記得那個場景。
父親沈演很震驚地看著正擦拭手中佩劍的林平,失色道:「林弟,常言道。兩軍交戰不斬來使。你現在這樣做,我們討校軍就陷於不義了啊!」
林平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將擦好的佩劍插入劍鞘,回身對沈演微笑著說:「沈大哥。你多慮了。」
其他諸侯面面相覷,當時林平勢力很大,也沒有人敢反駁。但是士大夫教育就是士大夫教育。哪怕他們要謀反,他們也不願意背上一個謀反的罪名。
況且,他們出兵的理由是董校殘暴不仁,現在誅殺皇帝派來宣旨的使者,是死罪啊!
見聖旨如見皇帝,斬殺宣讀聖旨的使者,可以看出林平有誅天子。反天下之心啊!
但是林平的一席話,又讓他們啞口無言。
「現在皇帝在董校手中,既然是董校挾天子以令諸侯,那麼這聖旨其實也就是董校脅迫皇帝下的,不是皇帝的本意。是董校的意思,那麼這個使者,代表的也不是皇上,而是董校。」
林平說話時帶著洋洋得意:「既然代表了惡貫滿盈的董校來組織討校軍為民除害,那麼人人得而誅之。」
這樣的解釋不無道理,但是沈演還是說出了他的憂慮:「但是,皇上在他的手裡啊,如果我們這樣,萬一皇上龍顏大怒。」
「哈哈哈。」林平似乎是聽到了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話。他哈哈大笑起來:「你說的真有趣,現在皇上相當於一個傀儡,再說了。」林平說到這裡,頓了一下,又繼續開口道:「不就是一個天子麼?只要姓肖的,都可以是天子。」
林平這句大逆不道的話。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聞之色變。
如果說誅殺使者的說辭還勉為其難讓人接受,那麼現在的這句就是實實在在的大逆不道的謀反之言啊!
這謀反,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一旁的諸侯都竊竊私語起來,沈演也勃然大怒道:「簡直胡說八道!」
林平看到沒有人贊同他的觀點,不由輕蔑一笑:「自古江山馬背出,哪一朝皇帝不是打江山打出來的?天下原本就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哪怕是我朝的開國皇帝,當年也是大逆不道的謀反之徒!」
這話讓眾人又驚又怕,簡直有點後悔跟著這個林平一起發瘋,是啊,勤王這樣的戰役,說出去都是流芳百世的,但是謀反,真是成王敗寇。
這些諸侯,哪一個不是家族世代金戈鐵馬,都是以忠孝著稱,現在要他們做這不忠不孝的謀反之舉,實在讓人為難,但是,林平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因為林平說的不只是道理,而是事實。讓人無從反駁的事實。
事實比任何道理都有說服力。是啊,一直的教育要他們盡忠盡孝,但是哪一朝的開國皇帝不是這樣呢?
一將功成萬骨枯。
林平看到沈演仍然是一副生氣的樣子,就寬慰他道:
沈大哥,我是最敬重你的。你看,我並沒有想要謀反,我還是想讓王朝姓肖,現在天下民不聊生,我們只要移日換主,就可以救萬民於水火啊。
沈演怒斥道:「你哪裡是想救萬民於水火?你是想做第二個董校!」
林平被沈演說中了心思,是啊,他早就覬覦董校的位置很久了,但是他還是假意勸著沈演:「沈大哥,你可知道,殺一些人,是為了救更多的人。」
其他諸侯中有的人想到自己這次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現在和林平已經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哪裡還能脫身呢?
於是有不少人讚成林平的說法。
還有的人,乾脆說:「真龍天子哪裡能被董校挾持得了呢?」
「那個皇帝,一定是假的吧。」
沈演眼看大事已定,只能長歎一聲:「現在這個情況,我只能說,我們要分道揚鑣了。」
林平詫異:「你怎麼說?」
沈演道:「如果只是勤王,只要小斗即可,可是改朝換代,一定是血流成河,百姓民不聊生的事。我不願意做這場悲劇的創作者。」
林平一意孤行,堅決表示三日後攻城,一些諸侯願意和他同行。沈演仍舊和其他人駐紮大營。
三日後。
萬里無雲,烈陽高照。
烈日下,京都的牡丹花此時猶如泣血的妖姬。
本來還有不少朝臣百姓痛恨董校不肯搬城,對董校搬城的詔令做無聲的抵制,然而現在他們對討校盟軍謀反都深信不疑,頓時人心惶惶。
他們並不是擔心誰奪了肖姓天子的江山,而是,對於他們這些無權無勢的百姓而言,他們畢竟在舊權統制下生活,他們納的稅養著討校盟軍的敵人,他們的親人鄰居在戰場上殺了討校盟軍的士兵。
原先,他們還想著就算盟軍破城,他們還可以以皇命推辭。
現在,擺明了討校盟軍竟是要謀反!
朝臣也都慌了神,他們擁戴著一個皇帝,用以維持他們的富貴,現在討校軍居然說皇帝是假的,那不是把他們逼上了絕路嗎?
誅殺九族的欺君大罪,現在就算他們想要投降也不可能了。
謀逆的罪名本來只有董校,可是現在居然牽連到他們,他們也只能和董校在一條戰線。
董校乘勢下令,立即棄城,保帝衛民,遷都遠歌。
情勢倉促,這天晚上,京都城裡亂作一團。
子夜,討校軍已連下三塞,包圍了京都城。
董校命郭思作為先鋒開路,李運帶兵護送皇室及董校家眷,李瑋組織京都百姓和十萬士兵運送皇陵的珠寶同往,女婿牛福於西涼帶兵趕往遠歌,與早到達遠歌的劉文安共同安排接應事宜。
命張遠率領五百士兵,留守京都,阻擊討校盟軍。
沈崇光現在正隨其他家眷一起安排離開大營,馬車的簾子甩下來,看到父親笑容蒼涼而堅毅,不由暗暗佩服。
出了城,夜色正濃。
只一彎新月掛在東邊,繁星滿天。
因為路線曲折,要先往京都行進數里,再繞行,因此一開始反而要向戰場前行,不能說不危險。
京都城的嘈雜湧入耳際,讓沈崇光的心有些慌亂,小小年紀的他,已經隱隱覺得事情不像自己想的那麼簡單。
而且他隱隱約約地看見有一群人在空中走過,數量之大令人咂舌,他們都是穿著詭異的官服,然後小崇光還看到了傳說中的牛頭馬面。
於是,雖是盛夏,這車廂之中卻讓人心驚膽寒。
小崇光發現,好像只有自己看得到,還聽到了隱隱的聲音:
「這次不許有漏網之魚,等下你們要嚴加把守。守住京都四處。」
「是。閻王陛下。」
天啊,閻王都出動了,那要死多少人才能導致地府鬼差不夠用到閻王和鬼差一起出動的狀況?
「停!」沈崇光趕忙讓車伕李巖停住馬車。
李巖詫異地回過頭來看著沈崇光。這個小男孩究竟是怎麼了?
環顧四周,一片荒涼,亂石枯樹,陰森森的可怕,沈崇光不禁打了一個寒戰。
李巖趕緊將身上的披風,替沈崇光披上,溫柔地說:「少爺,雖然是盛夏,但是外面風大,夜深露重,你還是到車裡去吧。」
沈崇光苦著臉搖搖頭,現在都快急哭了,他一把抓住郭思的手:「李巖,你告訴我,今晚要死很多人嗎?」
李巖的眼睛暗淡下去:「少爺,打仗,原本就是要死人的。」
「啊,不要-「沈崇光哭著想跳下馬車,被李巖緊緊地抱住:「少爺,多有得罪了。」
沈崇光拚命掙扎,可是郭思的力氣更大。沈崇光情急之下,一口咬在郭思的手上。
沈崇光很用力,但是郭思沒有動,他只是緊緊地抱著他,不管怎樣,不能讓少爺有危險。(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