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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情之為物 文 / 陌夕夕

    「可惡!又讓他逃了!」初雪恨聲罵道。

    「罵夠了沒有?」原釋冷冷地說,直接大步往回走。

    夜色浩淼,天籟無邊,一彎新月像一把銀打的鐮刀,冰冷無情,欲割下所有人的頭顱。

    一條被工業廢水污染地發黑腥臭的河流,上面漂浮著快餐盒、易拉罐、甚至衛生巾……

    「嘩啦——」一個人頭從水底下鑽出,臉上沾滿了烏漆麻黑的玩意兒,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散發著惡臭。

    「唰唰——」草叢被扒拉開的聲響,鞋子踩上樹枝的聲音。

    越來越近……

    粗重的喘息聲一滯,喻湛(扶疏)的心撲騰撲騰跳得異常地快。

    滿頭銀髮的老婆子佝僂著背脊,顫顫巍巍地走到河邊。

    「誒,這條河,我記得幾年前還挺乾淨的呢!」她一邊小聲嘀咕著,一邊往河裡倒馬桶,「三四年前……不對,好像是十幾年前……」

    老人又一步一騰挪地,晃晃悠悠地走遠。

    留下喻湛再一次從臭水河撈出來的身影,呆若木雞,臉上鐵青鐵青的。

    g市西郊一棟普通的住宅小區,c幢102室,裡面住著一個女子。但是,左鄰右舍從來沒有見她出來過,據收電費的老張說,有一回他不小心瞄到了,那女人長得十分的漂亮,於是,大家猜測,這是某個大富豪金屋藏嬌的地兒。但是藏嬌不得是金屋嗎?藏在這麼一個小狗窩裡,算是怎麼一回事?

    月色黯淡,人影瞳瞳。

    有人看到這魚龍混雜的小區裡。行進來一個衣冠楚楚的矜貴男子,不像是住在這種地方的人。便多看了幾眼,那男子臉色不太好,瞧著步履似乎也遲緩了些。

    那男子按響了102室的門鈴。

    沒有人應。

    他又重複地按下門鈴。不停地按。

    屋裡的女子像波斯貓一樣優雅輕巧地走到門邊。房內的陳設極近奢侈華貴,和屋子的外觀極不相稱。

    她身形嬌小玲瓏,五官不是極美。組合起來,卻別有一股純淨空靈的味道,猶如綻放在迷蹤仙境的空谷幽蘭,眉目間流露出神秘幽然的氣韻,這樣的女子,一眼看去,不似人間所有。

    女子透過貓眼打量著門外。看清楚來人的長相,便毫不猶豫地轉身。

    「嫿階,我知道你在門後,快開門!」喻湛此刻疲累至極,實在沒有心力和她周旋。

    半天沒有聽到回答。

    他委實有些支撐不住。便背靠在門扉上半閉著眼睛。長久緊繃著的神經,突然之間放鬆下來,便尤其覺得疲乏,身體止不住地向下滑落。

    嫿階氣定神閒地坐在沙發上,等著他再接再厲,這人一向不是那麼容易善罷甘休的。

    這一次,卻是例外。

    她忍不住把門悄悄打開一條縫,只見喻湛在門外笑吟吟地望著她,那眼神極是溫柔。和他平日裡的模樣大不相同,猶如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面對著心愛的姑娘,便不知所措。

    嫿階狠狠地瞪他一眼,「哼!我不待見你也不是一天兩天,一年兩年了!」

    她懶得再去看他。

    她的眼眸靈動得很。眼波如瑩,顧盼生輝。喻湛第一眼見到這個女子,便陷在那雙空靈若幽谷的剪水雙瞳裡無法自拔。

    眉目流轉,雖是氣怒,卻靈動地很。

    她騰地又要關門,喻湛逮到空隙,趕緊卡住,一把擠進來。

    「你這個時候來我這裡做什麼?我們契約上寫得明明白白,我兩個月見你一次,現在兩個月還沒到。」她背過身去,給自己倒了杯水。

    喻湛從後面摟住她,忽略她的掙扎,將她緊緊地箍在懷裡,輕柔地說,「嫿階,別說了,別說了……你那些傷人的話,我都會背了,我今天真的不想聽。你讓我好好地抱抱你,好不好?就今晚。」

    他的手一遍遍地撫過她的長髮,這個女人呵……

    一物降一物。他可以對所有人殘忍,卻獨獨對她狠不下心,除了千依百順,他還能怎麼樣?偏偏這個女人還不領情。

    他待她如珠如寶,她卻當他是砒霜鴆酒。

    「哈……別說?我怎麼能不說?難道你不知道我有恨你,我沒見你一次,我就更恨你一分。」懷中的女子冷冷地譏誚道,言辭尖銳,破壞了她空靈飄渺的氣質。

    喻湛帶著她臥倒在沙發上,嫿階緊緊地貼著他,完全壓在他的身上。

    心裡一聲歎,無奈,蒼涼。

    他把頭深深地埋在她頸間,女子淡淡地體香逐漸安撫了他的焦躁、不安。

    他低低地說,「嫿階,一百年前我就告訴過你了。你恨我也好,你想殺了我也罷,我都絕不會讓你離開我。你反抗了一百年,倔強了一百年,難道不會累嗎?就這樣和我在一起,不可以嗎?」

    嫿階手抵在他的左邊肋骨的位置,撐起上身。

    他輕微地顫了一下,皺了皺眉頭,仔細得看著她。

    她嘲弄地一笑,「你絕不會讓我離開嗎?真可惜,這一次,老天也無法讓你如願了。我便是逃不出你的手掌心,那我死在這個監牢裡總是可以的。」

    喻湛的眼底全是哀求的神色,「嫿階,別這樣說,你不要這樣說,我一定會有辦法,我一定不會讓你死。」

    這一次,她平靜地看著他,嗓音輕靈空泛,「這可由不得你了。我這樣的身體還能支撐多久呢?扶疏,從你不顧我的意願,強行將我帶離星冥,讓我從萬民膜拜、高高在上的聖女淪為污濁骯髒、卑下齷齪的叛徒,就注定了我會比你早死。扶疏,這是你的罪孽!我真是期待啊。我終於就快要擺脫你啦!」

    她緩緩地說著,難得溫柔地說著,甚至說到最後,還露出一抹淺淺的歡喜的微笑。

    很美。很像蒼穹之上的仙子。

    喻湛卻覺得這一刻,心底裡徹骨的冷,冷地都忘記了身上的傷口其實是在痛著的。

    喻湛幽幽地說。「嫿階,你沒有你認為的那麼恨我,我不會讓你死。我已經找到了鳳玄,我會拿到長天町,我一定可以救你,一定來得及的。」

    他不敢想像失去她,天空會變成什麼顏色……

    「鳳玄?」嫿階卻是眉目一凜。冷漠地盯著他的臉,「你少打他的注意。」

    喻湛笑而不語,表情淡淡的。

    她卻是眼睛一瞇,冷肅地問,「你是不是對他做了什麼?」

    她在擔心著鳳玄。她始終念念不忘著他……

    他在她身邊一百年,她卻是從未如此關心過他。

    一根無形地刺狠狠地扎入心頭,一下又一下。

    喻湛淡淡地微笑,輕聲回答,「我的蛇兒們很久沒有品嚐美食了,今天我高興,就賞了它們一頓大餐。」

    「放了他!」嫿階冷冷地說,渾身俱是寒意。

    「如果我已經殺了他呢?你要怎麼辦,殺了我為他報仇嗎?」喻湛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是舒服的。腦袋昏昏沉沉,卻像個沒事人似的輕描淡寫地說著。

    嫿階審視著他,研究他說的是真是假,他一貫是泥鰍似的,又滑又膩,讓人摸不清。

    許久。她才緩緩地說,「我不殺你,他若是死了,我可以陪他一起死。」

    言畢,竟然隨手拿過案几上的剪刀,對著自己的喉嚨就要紮下去。

    「你瘋了!」剪刀被喻湛一把打落在地,「他沒有死。」

    他突然輕聲笑起來,陰柔的臉龐很是漂亮,明明笑得很是風雅,卻讓聽的人覺得滿心悲涼。

    嫿階忽然就愣住了,她此刻有些茫然,自己剛才究竟是哪裡來的勇氣和執著?鳳玄不過是她年少時分,青澀的年華里,一個遙不可及的夢。

    女孩子對於英俊瀟灑的男子總是青睞有加的,尤其,這個男子還是一個靈力絕頂的少年英雄。

    她不是早就醒了嗎?

    陪他一起死,她從來都沒有真的這麼想過。剛才是怎麼回事?怎麼會好端端地做出這種事?

    扶疏,是他,都是他,他快把她逼瘋了。所以,她才一時失了理智。

    笑,幾近癲狂的笑著,笑至無聲。

    一時,滿室寂靜清冷。

    微風掀起簾幔,月光瞅著空檔鑽了進來,光線繁複每個人臉上的神情,變幻莫測。

    扶疏的呼吸聲逐漸沉重。

    他為她掏心掏肺,恨不得把自己的命也給了她,她呢?

    他糾纏了她數百年,也不能令她多看自己一眼。

    不可強求!

    早先他還不信,他以為他真心真意的付出,那個女子早晚會待他不一樣的。

    嫿階今天的舉動真的是讓他徹底死心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的聲音低低響起,「他沒有死,也沒有落在我手裡。鳳玄身邊高手如雲,你也不必擔心他會落在別人手裡。長天町我一定會為你拿到。以後……以後我會還你自由。」

    嫿階心裡頭一緊,難以置信地問,「你說的,可是……真的?」

    他認真地看著她,此時她的眼裡沒有厭惡之情。

    只有在聽到離開的時候,她才不會厭惡他。

    那麼,便如她所願吧。

    「真的。我答應過你的事情,什麼時候反悔過。」他柔聲說,不希望最後還給她留個壞印象。

    嫿階茫然地站著,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欣喜得過了頭,居然無所適從。

    這個人,口口聲聲說不放過她,轉頭便承諾她自由,她有些接受不了。

    離開這裡,天大地大,她還能去哪裡呢?星冥早已沒有她的容身之處。

    她被他囚禁了百年光陰,金絲雀在籠子裡關了太久,便失去了飛翔的能力嗎?

    「嫿階,恭喜你,你自由了。我走了,再見。」他微笑著望著她,臉色有些難看,卻笑得毫無芥蒂。

    其實,當他不耍心機的時候,他也是一個風度翩翩的男子。

    「嗯,再見。」她不知該作何反應,只隨著他的話說。

    喻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如同風一般迅速地消失。

    她還立在那裡,風呼呼地吹,吹得窗簾簌簌地響動。

    她一個人站在空蕩蕩的房子裡,心裡一下子有些空。

    眼角餘光飛掠,突然察覺到自己身上有些不對勁。

    衣服的顏色不對。

    淺藍色的長裙,腰腹間有一大片的紅色。

    血的顏色。

    她用小指末端沾上一縷血跡,抬起手,移到眼前,愣愣出神地望著。(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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