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三章 破局(4) 文 / 陌夕夕
「姐姐，我知道你氣我惱我，先起來把藥吃了。看」
林宸刷得從床上坐起，眼睛如星如海，極亮極深，「小亦，你告訴我，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你放了他好不好？就算是為了我，放他走好不好？」
「我放了他，你就會心甘情願留下來嗎？姐姐你有明心琉在手，再加上無妄幻蕊花的真元之力，仙邈城和姐姐的那個時空相通的結界就會被激發開啟。姐姐，你應該知道了吧？蓮氏一族的真身就是無妄幻蕊花。我，就是天底下僅存的唯二的無妄幻蕊花。姐姐，如果我說放了鳳玄的代價是要你永遠留在我身邊，你願意嗎？」
林宸呆住，她願意嗎？如果還可以離開，她願意斬斷歸途，捨棄她在那個世界所有的朋友、親人、她熟悉的一切，留在這個對她來說仍是陌生的異時空嗎？就算月漣宸的記憶甦醒，潛意識裡，林宸才是真正的她，地球的21世紀才是她的歸屬。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為他做到那個地步。
「我……」喉嚨乾澀得冒煙，她苦痛的抱著頭，為什麼要逼她，為什麼要這樣逼她？
是毒開始作祟了，他的血液已經失效了，「姐姐，先把藥喝了，我們再說好嗎？」
心頭如同被蟲蟻噬咬，狂亂異常，林宸霍然拂開他的手，明明心裡只是有了一點怨懟，到了口中卻被無限放大，說出口變成了，「我真是討厭你，星冥至尊夏寂，蓮氏族長蓮亦，你們一個個位高權重，呼風喚雨。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我到底哪裡招惹你們了，為什麼你們就是不肯讓人安生？我只想回到原來的世界，好好地經營我自己的日子，我根本就沒想過和這裡的任何一個人糾纏，為什麼你們一個個都不肯放過我？」
「匡當——」
黯黑中透著詭異的艷紅順著被子上褶皺傾瀉到地面，淺碧的色的錦被染成詭異的深紫色，清甜的異香更為濃烈。
蓮亦手顫了顫。指間一動，化去被子上、地面上的污漬，琥珀色的眼眸掩在睫毛下，不置一詞。
「姐姐……」
「不要叫我姐姐！蓮亦，你口口聲聲喊我姐姐，卻又說喜歡我，為了留住我不擇手段。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把我像玩具一樣禁錮起來！真是可笑！」
他極輕極輕地說，彷彿稍稍一大聲就會驚嚇到她，「玩具，你指的是那種貪圖一時新鮮買下，玩厭了就可以棄若敝屣的玩意嗎？」
他邈遠飄忽的眸光讓她難以是從，「玩具就是玩具，不管主人有沒有玩膩，都是沒有自由的。玩具的生死掌握在別人的手裡，我不喜歡這種感覺。」
蓮亦突兀地一笑。「呵！姐姐有這個覺悟的同時。為什麼沒有意識到一點，玩具的喜好主人為什麼要在乎？」
他承認了？好。是她自取其辱，實在是不想再搭理他，「你走，現在以及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想看見你。」
她目光始終不肯落在他身上，蓮亦深深地看她一眼，嘻嘻一笑說，「玩具也沒有資格命令主人。姐姐。現在你正式成為我最心愛的玩具。看好她，不准任何人靠近。」
林宸氣得胸悶氣短，閉上眼睛假寐。
如果她可以多看他一眼，就會發現他的臉色已經衰敗到了什麼程度，如果她知道後來，如果她能料得到結局，她一定不會這樣對他，一定不會。
假寐很快成了真寐。
「小白，再咬一口。」
「喵喵……」小白為難地覆上她的手腕，喝地小肚子漲的圓圓的，暈暈乎乎，頭昏腦脹地從床榻上滾落下來。
蓮亦伸出手接住它，紅線蔓延的速度比他想像的要快，小白解毒的速度比不上毒性蔓延的速度，他沒有時間了。
姐姐怎麼也中毒了，還是和林宸一樣的毒？甫一得到消息，蓮蘇蘇本就慌慌的心更是成了一團亂麻，打發幾個人去探探虛實，都稱消息無誤。
「二小姐，我們探子回報說，裝著毒物的食盒上還有殘餘的毒素溶解在水滴裡，大小姐許是不小心碰到了。」
她急匆匆地跑到林宸所住宮殿的外間，髮絲凌亂，喘息不止。
蓮亦不過稍微敲打了一番，她便說漏了嘴，索性和盤托出。
毒若是下在食物當中，吃的人都有可能中毒，牽引毒性剛烈，對身體損傷太大，素素向來不是個心軟的，除了對這個唯一的妹妹，她定然下不了這個手；毒若是下在食盒上，吃的時候只要用左手掀開，右手取食就完全可以避免中毒，更可以避嫌。這，只有下毒之人才做得到。那麼簡單的道理他竟然沒有想通。
蘇蘇不屑地說，「我早就注意到林宸了，就算有幾分姿色，也不過是輕信他人、你一下套她就往裡跳的笨蛋，憑什麼得到那麼多人的在乎？」
「啊——」她捂著臉蛋痛呼。
「再敢說她一句不是試試。」
她拿開手，任由血滑到脖頸，畫面可怖，如同尋常一般嬌嬌俏俏地笑起來，「呵，蓮哥哥真是小氣，人家的妻子，你再上心有什麼用。第一次在宴會上見到她，我就想要她的命，可惜被一隻野貓破壞了。第二次成功了，殺了梅嬤嬤，收攏薇兒，我本來做得天衣無縫，沒有人能斷言毒就是下在食盒上，沒有證據，誰也不能說我是兇手。她一向待我刻薄，沒想到這個白癡，居然真的肯站出來替我頂罪？要不是她多此一舉，我也不會左右為難。」
蓮亦譏誚道，「多此一舉？素素，你聽到了，這就是你一心維護的好妹妹？」
素素身上還帶著鎖鏈鐐銬，柔聲喚她，「蘇蘇。」
她飛快地掠過一絲擔憂的神色，急切地抓住她的手腕一看，秀氣的眉頭一皺，大眼一瞪，「你沒事？」猛地甩開。
她看著蓮素素說，「聽到了就聽到了，現在我沒有什麼不敢承認的。我恨林宸，也恨你。你知不知道，我也喜歡蓮哥哥，可以因為你喜歡他在前，你事事為我考慮，你樣樣替我著想，你用道德的枷鎖束縛了我，我不可以跟你爭。你阻了我說喜歡的權利，我甚至不能親口告訴他我也喜歡他。」
蓮亦聽著只覺得厭惡，從未有過的厭惡。
「蘇蘇，雖然我早就知道答案了，可是我還是想要再問你一次，我在你心裡真的一點位置都沒有嗎？」蓮輝的身影無聲無息地由虛化實。
蓮蘇蘇後退一步，避開他的手臂，快走幾步到窗邊，「好啊，你們合起伙來騙我，你還有什麼資格說喜歡我，你跟他們一樣，全都是自私自利、虛情假意的混蛋。」
「蘇蘇……」蓮輝哀傷地注視著她。
她沒有想到，她這個一向天真活潑的妹妹內心裡會有這麼多的彎彎折折，她沒想到她單純的外表下竟然隱藏了這麼多的怨毒，是她這個做姐姐的太忽視她了。蓮素素搖頭，淒惶道，「為什麼，為什麼你會變成這個樣子？難道我寵你、愛你也是做錯了嗎？」
蓮亦看著這場鬧劇，冷冷地說，「你沒有錯，是她瘋了。解藥給我。」
「解藥！你說的是這個嗎？」她手中捏著一顆黑色的藥丸，嘴角帶笑，眼角帶笑，眉梢帶笑，笑容如同春日明艷動人的薔薇花，眼底卻是一片暗沉。
蓮亦目不轉睛緊張地看著她，突然她輕吹一口氣，手中的藥丸迅速風化消失。
他動作再快，也抓不住什麼。
「呃……」
「蘇蘇……」蓮素素和蓮輝同時發出一聲驚呼。
蓮蘇蘇被他一掌打飛，她捂著胸口吐出一口血來，搖搖晃晃地又向蓮亦走去，「哈哈哈哈，來不及了，牽引之毒無藥可解。即使是你蓮氏一族的族長，蓮動天下的傳人也不能。蓮哥哥，你救不了她了，救不了了。你殺了我吧！」她從過來的時候就沒有想過活著回去。昨天她去找蓮哥哥，她想她無論如何也要試一試，卻聽到蓮哥哥拒絕姐姐。恨意像是火山一般突地爆發了出來。如果蓮哥哥愛的人是姐姐，姐姐為他做了那麼多，她自認自己比不過，可是林宸，她憑什麼？
她叫他蓮哥哥的時候，眼神一如往常的崇拜和信賴。
蓮亦嫌惡地看她一眼，「你不配。」
林宸睡著睡著，覺得腹中似有萬千的剪子在攪動、撕扯，痛得難以忍受。
七經八絡的血液似乎在逆流，唇角、鼻孔、眼睛、耳朵，七竅都緩緩地流出液體。她睜開眼睛，伸手一拭，果然是血。手指上什麼時候多了一條貫穿手指的紅線？
林宸不明白紅線的意義，也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況凶多吉少。
太突然了，來得太突然了。
見到熟悉的人，林宸愣了一瞬，輕飄飄地說，「小亦，你關不住我的，放了他吧。」
第一次，她覺得離死亡那麼近。可是，她還有那麼多事情沒有做，其實她捨不得的，捨不得外面的一米陽光，捨不得樹長草萌的生機，捨不得錦繡山河的壯闊，她還有那麼多地方沒有走過啊……
她其實也捨不得鳳玄，不知道他知道自己死了以後，會不會露出傷心的表情？(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