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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二章 破局(3) 文 / 陌夕夕

    「……蓮蕪?」林宸吃力地抬手推推他,「蓮蕪。」

    林宸一推,他的頭被翻轉過來,整張臉上一絲血色都沒有。

    林宸心中一緊,使出了吃奶的勁兒掐一把他的手臂,驚慌地喊他,「蓮蕪,你醒醒,你醒醒!來人吶!快來人吶!」

    「姐姐……」他似還在夢中,氣息疲弱地輕聲說,恍惚地睜開眼睛,見林宸醒了過來,立時坐起來,臉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少——」侯在門外的風尋聽到林宸的喊聲走進來,被他不著痕跡地一瞪,立時消了聲。

    「這裡沒有你的事,出去吧。」

    「少爺……」明明臉色都差成了這個樣子啦,還要逞強。

    「出去。」

    「是。」

    他意識到自己的樣子一定像鬼一樣蒼白,運了些力,將血色逼上臉頰,才轉過身來。

    「喵……」

    這隻貓,是怎麼進來的?蓮亦皺眉。

    「丫頭,你現在覺得怎麼樣?」他抓過她的手腕,兩排尖細的咬痕赫然在目,每一個血孔裡還留有鮮紅的血漬。他驚喜地發現代表著中毒深淺的那根紅線顏色變淡了。

    這隻貓咬她是為她排除血液中毒素,所以姐姐才能醒得過來。

    它看上去有些熟悉。蓮亦猛然想起,蓮老,真正的蓮老,她當年懷裡一直抱著一隻漂亮極了的白貓。他小時候瞧著它可愛,還幾次三番想著討要過來。太姑姑一向疼他,在這隻貓的歸屬問題上,卻是明確地很,任憑他用盡小手段也沒能成。後來,他才知道。這只白貓,據說是她心中愛慕著的那個男子送給她的定情之物。

    「我不是感冒了嗎?估計是感冒加重了。」林宸的心思壓根沒在這兒,神經大條地沒有注意到,輕描淡寫地說。

    見他臉色如常,第一眼的虛弱蒼白只是她的幻覺,心裡定了定,一肚子的惱火又重新冒出了頭。「小亦,你是小亦對吧?」

    他默然一瞬,安靜地看著她,「嗯。」

    林宸冷下臉,開始興師問罪,「我們可以不討論你為什麼要用兩種面貌出現在我面前,我們討論一下鳳玄。」

    「蘇蘇都告訴你了?」

    「是。若是她不說你是不是要一直瞞著我?你不覺得你欠我一個解釋嗎?為什麼要抓他?」貓兒在她手裡舔來舔去,林宸抬手壓在它頭上,拍拍它的腦袋,別吵!

    原來蘇蘇只說了一半,他動了動唇,話到了嘴邊又頓住,輕柔笑語,「沒有理由。姐姐,你不是恢復了記憶嗎?你很清楚我是什麼樣人,對於看不順眼的人。我從來不會手下留情。」

    林宸皺眉。「小亦,身為一族之長。濫用職權任性妄為,你就是這樣為全族人樹立典範,真是好極了!」

    他逆光而立,笑容綻放在陰影裡,如同黯黑夜幕泠泠月光下妖嬈盛開的暗夜幽蘭。一時間,似乎又回到了一百年前,他仍是恭心聆聽姐姐教誨的小孩子。只是這一次。他只會聽,不會從。

    蓮亦輕啟唇,「是。只要我想,我自然找得到正當的理由,不會給人留下任何把柄。」

    「那這一次是什麼罪名?」林宸凝眸看他,她不相信他真的是公私不分的人,「小亦,你不是一直希望我恢復記憶嗎?現在我分毫不差地記起來了,你呢,你可曾記得你當日在湖邊承諾過我什麼?」

    「無論何時,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一定要擺正自己的心。」

    「你還記得,我真是受寵若驚。現在你問問自己,你的心到底是歪的斜的還是正的?」

    蓮亦背過身去,不願去看她眼中失望的神色,「姐姐,我就是恨他,就是討厭他。就算你不會認同,再來一次,我還是會那樣做。如果不是顧忌姐姐你,我一定不會留著他的性命。」

    她豈止是不會認同?林宸面無表情地說,「你把他怎麼樣了?」

    「人還活著。」

    人還活著,人還活著……

    也就是說除了活著,其他的都不能保證了!

    「小亦,我要聽真話。為什麼?他哪裡得罪你了?」

    為什麼,又是為什麼。半個時辰前,他質問素素為什麼?現在姐姐質問他為什麼?

    他平板地說,「姐姐,你知道我喜歡你吧?」

    林宸不吭氣。

    「一百年前第一眼看見姐姐,我就很喜歡了。後來,那份欣喜和心動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地沉澱下來。可是,重新見到姐姐的那一刻,它又重新爆發了,比以往來得更加強烈。我討厭鳳玄,討厭所有接近你的男子。我說過我決不允許,絕不允許任何人搶走你,我不是在說笑。姐姐,現在你相信了吧?我要你的身邊只有我一個人,我要姐姐永遠只能看著我一個人。」

    林宸非但不感動,反而咬牙切齒地說,「你這個瘋子!」

    「是,我是瘋了,我是天底下最沒有理智可言的瘋子。哈哈……」果然,這就是他將這份心意說出來的後果。可是,他怕不說,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就算沒有他,沒有任何人,我也不會喜歡你。」林宸賭氣地偏過頭,被子往身上一裹,背過身去。

    「喵喵……」小白趁機麻溜地從林宸手底下溜走,靈活地一跳,輕巧地落在地上。

    天邊的雲聚散難定,紅霞繚繞。他目光空茫地眺望遠處青山,手上握了握,又鬆開,身上的氣力像是被掏空了。蓮亦明媚的桃花眼染上一絲郁氣,漸漸地氤氳全身,猶如初秋的早晨河面上籠罩的輕霧,單薄而輕邈。

    「喵……」小白走到蓮亦的腳邊,費勁地去扯他的褲腿,卻猶如螞蟻斗大象似的毫無動靜。

    「別鬧。」蓮亦輕聲說。

    小白一著急,用力過了頭,把蓮蕪的褲腿扯下一塊布來。反向的拉力完全反彈到它身上,軟軟的身子向後滾去。它嘴上叼著那塊碎布,團成一個雪白的絨球,滾了好大一圈。

    它後兩腿直直地撞在牆角撞在牆上這才停住。那塊灰色的布匹貼在它臉上,「嗚嗚……」它委屈地嗚咽兩聲,鼓起腮幫子,用力吹了一口氣才讓它高潔美麗的臉蛋「重見天日」。

    「喵喵……」小白怨懟地瞅瞅林宸,又哀怨地瞅瞅蓮亦,一個個笨死了,笨死了!一個快被毒死了都不知道,還有一個人就知道在那兒傷春悲秋,笨蛋,笨蛋,都被騙了!

    它抬起小爪子順了順毛,一瘸一拐走回去,再接再厲,攥起他的另一隻褲腿,「喵喵……」

    好一會兒,除了小白的叫聲,林宸再沒有聽到別的。

    走了?

    她轉過頭,見蓮亦半蹲著身子,不顧身份單膝跪在地上,身影單薄得很,短短兩天,他的下巴似乎尖了不少。

    蓮亦審視著蘇蘇送給她的食盒,面上繃得緊緊的,神情嚴肅極了。

    食盒表層,紅木上兩滴不太規整的圓形,呈現稍亮的光芒,與周圍的沉黯色調區分開。食盒放在房間內,這樣細微的差別根本就注意不到,即使注意到了,也會以為是水珠不下心濺了上去。他用手指沾了一下,放到鼻端嗅了嗅。

    那是「牽引」的毒溶解在水中沒有被熏香中的暗幽化去的結果。

    「喵喵」小白欣慰地想要迎風落淚,終於明白它的意思了,關鍵在這裡,在這裡,你麼這群笨蛋!

    素素的回答漏洞百出,是他太過擔憂,亂了心神,失了冷靜,才會讓她鑽了空子。他當時急怒攻心,這麼簡單的事情,居然沒有反應過來。

    蓮亦快速地起身,一連串的命令傳遞了下去。

    他回到自己的書房,提筆快速地寫了起來,字跡慌亂,將他現在想得到的族中的幾件要事以及未來可能遇到重大災難和應對的計策都記錄下來,寫了正正十張宣紙才罷手。想了想,他又提筆寫了一封書信,

    蓮亦推開門,「雷鳴,你將這封信立刻送往孤鶩莊,要快。這是我的玉玦,放入孤鶩莊的大門前的石獅子口中,裡面的人自然會見你。」

    「屬下遵命。」

    窗簾全部拉起,幽暗華麗的房內。

    地上擺著一口青花瓷小碗,殷紅的血順著白皙修長的五指滑落,粉色的指甲如同塗上了鮮艷的丹蔻,分外光澤華美。

    「滴答滴答」,如同雨後的傍晚黛瓦白牆的屋簷上落下的水滴,襯著新月初升的輝光,陰沉沉的濕冷。

    血點點滴落在碗中,漾開一圈圈的漣漪。

    蓮亦受傷的左手猶自斜搭在椅背上,整個人縮進椅子裡,閉著眼睛,眼圈下一大片墨色的烏青。算算時間,他的血的效用該過了。師父的意思他明白,血的效用在減弱,卻還沒有完全失效。

    林宸揉揉太陽穴,她怎麼會這麼嗜睡,才睡醒又覺得困是吃藥的關係嗎?莫非她也跟嬰兒似的,得睡上23個小時?

    「姐姐,該吃藥了。」蓮亦推門而入,門口飄來一股誘人的甜香。

    碗中暗黑色的液體又似極深沉的艷紅,黑黝黝地可怕。

    林宸還沒有消氣,再加上身體開始不舒服起來,就更不願意搭理他。(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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