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章 九十八 文 / 瑾瑜
與此同時,杜氏正兩眼放光,連比帶劃的與沈添財說上午在西寧侯府的所見所聞,「……你是沒瞧見,連門口守門的婆子都穿的是綾羅戴的是金銀,就更別說那些在主子屋裡近身服侍的人了,竟比素日裡與咱們家有往來的幾位舉人太太孝廉太太還要體面!就更別說那位二奶奶了,嘖,光她戴的那支大簪子上的吊墜,就足足有這麼大,若是換成銀子,只怕都夠咱們一輩子吃香的喝辣的了!還有屋裡那些擺設和吃的喝的,只怕皇后娘娘的排場也莫過於此了!人家這樣,才真真是不枉來這世上走一遭呢,也不知道我還要投多少次胎,才能有那樣的好命?」
但沈添財這會兒卻明顯更關心另一件事,「侯府二奶奶的奶娘真說侯府二爺要『再納一個身家清白好生養的女子進門,哪怕嫁過人都成,只要能生兒子』這話?還有那位二奶奶是不是真個不能生了?」
沈添財雖一輩子都平庸無能,在鑽營和無恥方面,卻是算得上天賦異稟的,才一聽完杜氏的話,腦子裡已形成了一個主意。
杜氏見問,忙道:「這可是那位文媽媽親口與我說的,還能有假不成?你是沒瞧見那位二奶奶有多風光體面,那位二爺又待她有多好!我聽文媽媽說,他二人原是青梅竹馬,自小一塊兒長大的,情分自然非比尋常,只因二奶奶父母雙亡,家道中落了,所以才委屈做了二爺的二房,但就是這樣,兩個人已能廝守一輩子了,二爺仍為她退了父母為他定的大官家的親,又專房專寵她,還揚言只要她生下兒子,立刻就扶正了她,讓她當真正的侯府二少夫人!也就是她運道不好,孩子懷到三個月上時滑了胎,如今不能生了,不然只怕這會子她早已是侯府堂堂的二少夫人了!」
頓了一頓,稍稍壓低了聲音又道:「我還聽說那位二爺雖行二,上頭有個大哥,下頭有個弟弟,但那位大爺是個殘廢,不能承爵,那位三爺又是個小婦生的,更不能承爵,所以侯爺的爵位,最後只會落到二爺頭上,二爺待二奶奶又是那般深情,二奶奶偏又不能生了,若是旁的女人能生下二爺的兒子,侯爺的爵位豈非板上釘釘要落到那個兒子頭上了?」
說到最後,杜氏的聲音已因激動而不自覺帶出了幾分顫抖,眼睛裡的貪婪更是滿得要溢出來。
杜氏雖沒有明說,沈添財卻被她說得萬分心動,在心裡認定沈冰便是那齊少游和周珺琬要找的能生兒子的不二人選了,不然為什麼偏巧是他們,而不是別人得知了這件事?
想想罷,冰丫頭才跟姓崔的那個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傢伙在一處一次,便有了身孕,——沈冰是藉著崔之放醉酒了才有身孕之事,旁人不知道,沈添財與杜氏卻是知道的,沈冰其時急需二人為她做主,事情的經過瞞著誰也不會瞞著他們。
可見她那副身體跟她娘一樣,是極能生兒子的,他們夫婦不就生了三個兒子?若是他們能把握住這次天上掉下來的絕佳機會,還愁後半輩子沒有潑天的富貴榮華可享,還愁後半輩子不能成為人上人,走到哪裡都有人捧著敬著?
到那時,他崔之放又算個什麼東西,哼,還敢不把他這個老丈人放在眼裡,他倒要看看,等他發達了時,姓崔的將會怎樣趴在他的腳下搖尾巴!
沈添財拿定主意後,索性與杜氏把話明說了:「你覺不覺得咱們冰丫頭就是那位二爺和二奶奶要找的最合適的人選?你想啊,冰丫頭是你生的,你又一連生了三個兒子,可見冰丫頭也是個能生兒子的。更難得的是,那位文媽媽可是說了的『只要身家清白,哪怕嫁過人都成,只要能生兒子』,這不是在說咱們冰丫頭又是在說誰?而且咱們冰丫頭還沒嫁過人,還是個大閨女呢,生得又好,雖做不成侯府的少夫人,做二房奶奶那還不是綽綽有餘的?」
這話正是杜氏心裡想的,只不過她說不出來罷了,聞得沈添財把她想說的話說了,正中下懷,因點頭道:「憑咱們冰丫頭的人品才貌,做個侯府的二房奶奶那還不是綽綽有餘的?只是話雖如此,冰丫頭腹中到底還懷著崔之放……崔家的骨肉,那也是咱們沈家的骨肉,可該怎麼樣呢?總不能,讓她帶到侯府去罷?只怕那位二爺和二奶奶未必會答應……」
不是『未必會答應』,而是鐵定不會答應,侯府的二爺又不是冤大頭,會傻到幫別人養兒子?!
沈添財只猶豫了短短的一瞬,便做了決定,發狠對杜氏道:「打掉!就這幾天便打掉!他崔之放的兒子也配跟侯府二爺的兒子比?侯府二爺的兒子,將來可就是堂堂的西寧侯爺,崔之放的兒子算什麼,撐死了也就一個芝麻小官兒,哪頭輕哪頭重,你自己算!咱們可不能撿了芝麻,丟了西瓜!」
又疾言厲色的吩咐杜氏道:「這事兒我不好去辦,只能交給你辦,你可得給我辦好了,就這幾日就得給我辦好了!可別又心軟,像上次大丫頭……時一樣!咱們兩個老的也就算了,就算有天大的富貴,又還能再享幾年?可咱們的三個兒子不一樣,都還沒成親,還沒給咱們生幾個孫子呢,要是做了侯府的舅爺,還怕說不下好親事,還怕後半輩子不能飛黃騰達,富貴榮華享之不盡?姓崔的不是從不把我這個岳父和他們三個舅爺放在眼裡嗎?總有一日,我會讓他悔青了腸子的!」
僅僅就在不到一個時辰之前,對崔之放這個舉人老爺女婿,沈添財還滿心都是畏懼,在他面前半點抖不起長輩的威風,甚至連話都說不利索,但一旦有了更好的出路更好的下家,沈添財便立刻抖起老丈人的威風,對崔之放橫挑鼻子豎挑眼了,若是讓他知道他們夫婦所圖的很快就將竹籃打水一場空,不知道他還敢不敢這般硬氣?
想到侯府那潑天的富貴,想到侯府那她想都不敢想的吃穿用度,杜氏又豈能不動心?那些可都是她親眼所見的,比之沈添財只是聽她轉述的又更直觀得多!
便是之前還有幾分猶豫還有幾分心軟,想著沈冰懷的終究是她的親外孫,如今都六個月,再過一個月生下來都能活了,這會子聽了沈添財的話,想起三個兒子,那幾分猶豫和心軟也煙消雲散了,重重點頭道:「你放心,這可是關係到咱們一家子後半輩子榮華富貴的事,我知道該怎麼做,絕不會心軟的!只是……」
頓了一下,有些遲疑的道:「只是,那位文媽媽今兒個當著我的面兒,也就只是那麼一說而已,萬一,人家已經有別的人選了呢?畢竟堂堂侯府要選幾個身家清白好生養的姑娘,想來還是不難的,咱們冰丫頭再好,總歸已不是原裝,這要是貿貿然把孩子打了,那頭又沒能如願,到頭來豈不是兩頭都落了空?」
崔家雖遠遠及不上侯府,崔之放待他們的態度也遠遠稱不上好,但比之他們以前的生活,已經是好太多了,至少衣食無憂還有下人伺候,這要是侯府那頭未能成事,這頭他們又把孩子打了,他們可就連崔家都再待不下去了!
杜氏的話,讓沈添財正因想著自己成為齊少游老丈人後,該是多麼的風光而一陣陣發熱的腦子一下子冷了下來,他這才猛地想到,是啊,若是現在就把崔之放的孩子打了,明兒侯府那頭又落了空,他們一家豈不是連崔家都再待不下去,鐵定會被崔之放掃地出門了?不行,在侯府那邊沒定下來之前,孩子千萬不能打!
因忙與杜氏道:「孩子還是先別打了,且再留一陣子瞧瞧再說!你不是說那位二奶奶與冰丫頭很是投緣,一口一個『妹妹』的喚冰丫頭,臨行時還送了她一對簪子嗎?這樣,你這兩日再帶冰丫頭去侯府一趟見見那位二奶奶,探探她的口風,看她與她那奶娘是不是說的一樣的話,若她們主奴說的話一致,你就再探探她對冰丫頭的看法,順道再提提你一氣生了三個兒子之事,看她有什麼反應,若是她心動了,那這事兒也就有幾分譜了。去了那裡之後,千萬別吝惜銀子,多打賞打賞二奶奶親近的下人們比如她那奶娘,有那奶娘幫冰丫頭美言一句,比你說十句百句都管用呢!」
杜氏也是這個意思,不然方才也不會先提出來了,只是一想到要花銀子,就不免肉痛:「咱們哪裡有什麼銀子?沒有崔之放那個沒良心的的話,我在賬房上連一文錢都支不到……」
話沒說完,沈添財已是惡狠狠一瞪眼,「你傻呀,這種事情,能去賬房上支銀子嗎?你是想鬧得人人都知道不成?沒銀子你不會當首飾的?等事情成了,你想要多少首飾便能有多少,有什麼好捨不得的!」
瞪得杜氏不敢再說,只得不情不願的應了,暗暗盤算起該當那些首飾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