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避走康國 文 / 折花不語
「大人,你是說去康國?」席群有點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賀然無語輕輕的點了點頭。
「請恕小人多嘴,大人不回易國,反走康國,這是為何?」席群疑惑的問。
賀然一邊帶馬緩步朝康國方向走,一邊說道:「歸途千里,關卡重重,現在回去必會被擒,不如先到康國避一避風頭,等盤查鬆些了再回,或還有些機會。」
「可方才大人不是說,即便被擒也……」
「糊塗」賀然笑罵道,「我若不這樣說田九如何肯去?」
「可我覺大人方纔所言頗有道理,趙國不會難為大人的。」
「愈發的糊塗了!我不被擒,萬事皆有迴旋餘地,我若被擒,則萬事皆休了。」
席群被罵了兩次糊塗,不敢輕易發問,皺著眉頭想了一會,還是難以明白,可憐兮兮的望向賀然。
賀然耐心解釋道:「我身為易**師,若是遭擒必震動趙廷,他們縱想封鎖消息也難以作到了,偷偷放一些我們的軍卒他們或還敢為,若放了我這元兇,西屏怎會不怒?是以趙王即使不殺我,也絕無放我回去之理,把我羈押在定陽一則可以為質,使易國不敢輕毀盟約,二則季貢未死,囚獄元兇對西屏也交代的過去。」
席群如夢方醒,悲聲道:「大人為救弟兄把自己置身險地,你若真有三長兩短,他們縱使活的*命,也難再快活,小人雖敬大人重情重義,但大人此等做法,非我等所願也!大人乃柱國之才,豈可為全小義而棄大節?」
賀然笑著用馬鞭輕輕抽了他一下,罵道:「什麼柱國之才,阿諛奉承!」
席群漲紅了臉道:「小人這絕非阿諛之詞,三軍將士皆視軍師如……」
賀然擺手制止住他,笑道:「我早已聽厭了,你日後少要在我面前說什麼小義大節之類的話,我最不喜聽這些言論。」
席群大有不服之意,顯是對賀然自陷險地的做法耿耿於懷。
賀然看著席群的樣子頗覺好笑,輕輕哼了一聲道:「我既是你們說的柱國之才,又怎會無拖身之計?」
席群聞言大喜,道:「計將安出?」
賀然微微一笑,道:「我讓田九去給趙人報信是一石二鳥之計,一則可解救被擒兄弟,二則,趙人得知我正欲潛回易國,必加強哨卡嚴守通往易國之路,我們出其不意的反其道而行之,取道康國,則一路無憂了。」
「到了康國又當如何呢?大人前些日力拒與其結盟,若被康國擒住豈不更糟?」席群擔憂道。
賀然從懷中取出一隻削尖的眉筆和一張小紙條,交給席群道:「我說你寫,字體小些。」
席群不知他為何讓自己書寫,別彆扭扭的捏著眉筆,為難道:「小人不曾用這個寫過字。」
「去那青石上練幾下就行了,這有何難?」賀然繃著臉道。
席群見他有些生氣,不敢多言,下馬跑到一塊青石邊練了起來,覺得適應些了,就鋪開紙條道:「大人請講吧。」
賀然早已想好了詞句,開口道:「襲殺季貢未果,趙人設防歸途已斷,我將執秘使之名往赴康國,彰其事,保我命。」
席群寫完喜道:「大人這果然妙計,以使者之名入康國,諒他們怎也不敢為難大人。」
賀然沉吟道:「我們私入趙境,現下只能謊托秘使之名了,秘通康國雖會惹趙人不滿,但此際也顧不得了,到康國後,你於市井間悄悄洩lou出風聲,讓眾人得知我們在出使途中偶遇西屏使者,我因怨恨季貢而欲殺之,知道我使者身份的人越多,咱二人就越安全,此次事情鬧的太大了,我們或許得在康國多避上一段時日了。」
席群放飛了鴿子,敬佩的望著賀然道:「大人真是高明,妙計百出令人歎服!」
賀然搖頭道:「非是我高明,位不同見相異,立於山巔之人所見景物遠多於站於平野之人,非平野之人不如山巔之人,所居地勢使然也。我居軍師之位,大王待我甚厚,是以我敢自托秘使之名,大王不但不會怪罪還會替我圓謊,你若在我之位,也會想出此計。」
席群咧著嘴連連搖頭道:「小人自知愚鈍,縱居高位也難有高見,大人莫要取笑我了。」
「快些趕路吧,我們莫要小覷了趙國智士,若有人想到我們會反其道而行,就真的難以拖身了。」賀然說罷策馬揚鞭朝康國方向馳去。
二人邊走邊問,好在此地離康國已經不遠,兩日後即到了趙康邊境,賀然本以為趙、康交戰,邊關難通,還特意置辦了孝服,想借千里奔喪為名矇混過去,可誰知關卡盤查頗為鬆懈,他二人不但事先商量好一大套說辭沒用上,連準備好的賄賂銀兩都省了,問過才知,康國前幾日已然撤回了重兵,這讓賀然不禁大為奇怪,難道趙國與康國言和了?
進入了康國境界,賀然驚奇的發現自己身上的孝服竟是這裡的流行服飾。
席群艱難的嚥了下口水,道:「大人置辦孝服之時莫不是已算出了康國將有國喪?我看大人之能毫不遜於暖玉卜師。」
賀然啞然失笑,罵道:「疑神疑鬼,不過是巧合而已,我哪有那麼大本事!」
席群半信半疑的看著賀然,壓低聲音道:「大人是煞星轉世,能未卜先知也未可知,或許是大人自己尚未察覺。」
賀然無奈的搖搖頭,自己去找人問了路,取道朝康國都城德昌走去。
「德昌城,有名六百載,開朝天子幼弟康樂王封邑。王子孫多有大志,歷四十六代,並國二十有三,地闊千里,城過百座,民風尚武,多豪士,摒奢華而崇古樸,有蔪初遺韻。」
賀然走在德昌城的青石路上,努力回想著竹音公主講過的有關康國的話語。
這裡的建築風格與定陽、朝都大不相同,趙國乃膏腴之地,八方臨國,建築融各國之長,多靜雅之捨,華美之工。朝都因是天子之城,一梁一柱皆顯磅礡巍峨之氣。
眼前的德昌城比之二城就略顯寒酸了,屋舍樓閣直脊平簷,樑柱少有雕刻紋飾,但中規中矩間給人以一種厚重感,質樸古韻使人不由不心靜氣閒。
二人找了家客店住下,店家聽出他們是異地口音,招待分外慇勤,席群安頓好行裝馬匹後,低聲跟賀然打了聲招呼,就出了客店,散佈消息去了。
賀然躺在榻上,眼望屋頂呆呆的出神,一會心懸孔林他們的安危,一會擔心鴿子能否識途及時把信息傳回去,對於這次中計他倒沒什麼抱怨,季貢技高一籌,他輸的心服口服。最後他開始思索起要面對的事情。
康元王死了,竹音公主的國仇家恨可能就不用報了,不知太子妃的那個兒子能否登上王位,想起自己救過的那個太子妃賀然很是躊躇,她上次讓使臣特意尋找自己這救命恩人,應該算是個知恩圖報的人,這也是他選擇來康國的原因之一。
母憑子貴,她那還沒斷奶的兒子要真成了康王,她的權勢就可一手遮天了,有她相助,自己回易國簡直是輕而易舉之事。
可一想起她那日遭襲後,迅速平靜下來的雙眸賀然就大為不安,他隱隱覺得這女人的精明程度絕不遜於竹音公主,她若重私情,一切都好辦,可她若也是個有野心的人,那就難說了……。
第二日賀然在德昌城內轉了半日,沒有找到蘇二哥開在此處的店舖,回到客店,剛推開房門,就見席群被五花大綁的捆在榻邊,幾個差役見賀然回來立即圍了上來,賀然扭頭發現身後也出現了兩個彪形大漢,自知反抗無益,索*不動聲色的走了進去。
「不知我這兄弟犯了哪條王法?」賀然盯著為首的差官問。
那些人見賀然沒有逃跑的意思,都放鬆下來,並未動手綁他,差官陪笑道:「客家勿驚,我們得店家稟報,說這裡來了兩個疑似順國之人,想請兩位到府衙問問話,本無意動粗,可客家這位朋友極力抗拒,我們無奈只得綁了他。」
賀然平靜的問:「貴國對來此的順人都要盤查嗎?」
差官解釋道:「並非如此,只是近日上面吩咐我們,對這兩日新來的順國或易國客商多加留意,若有發現,就請到巡查府內問問話。」他見賀然眉頭微皺,急忙接著道:「客家無須害怕,先前被我們送去的外客都已安然放出,問話並無責難之意,客家若是易國人可能還會受以厚待。」
賀然微微點頭,道:「那就放了我這兄弟吧,我們隨你去就是。」
那官差見賀然舉止間頗有不凡之態,微一遲疑,命人鬆開了席群的綁繩。
來到巡查府大堂,賀然一眼就認出了坐在側席的正是上次出使易國的使者全興,到了此刻,也無須掩飾了,他微笑著對那全興道:「全大人一向可好啊。」
全興乍見賀然驚得一呆,聽到賀然與他打招呼,急忙離席施禮道:「大人驚煞老朽了。」
坐在正席的德昌巡查史見賀然進來昂然不拜,本要呵斥,可見到全興對他這般恭敬,心下立時明白了,也急忙離席施禮道:「下官昨日風聞軍師將來出使,不想大人今日就到了,不敬之處還望恕罪!」
賀然微笑著扶起二人,對那巡查史道:「我奉易王之命秘密來使,不想剛到德昌就被發覺,巡查大人治民有方,佩服佩服。」
巡查史汗顏連聲道:「多有得罪多有得罪,下官只是奉命行事,大人勿怪!」
賀然笑道:「大人何罪之有?我乃是真心讚譽,只是不知大人派人搜尋易國之人是專為找我呢,還是另有它意。」
巡查遲疑的望向全興,全興替他答道:「不瞞軍師,前幾日我們得報,順人在趙境襲了西屏使團,初始太后命各地巡查史嚴查過境順人,以防其竄入我國,昨日得坊間傳聞,說是軍師將要秘密來使,太后急命我們再加留心,對新來的易國人要盡皆請來,無錢的發錢,有難的幫難,盡量給予方便。」
賀然暗呼厲害,這女子果然精明,顯然已猜到襲擊西屏使團的是自己了。
「大人在巡查府坐堂,當是專為侯我了?」
「正是,太后恐差役誤擒了大人,不想真被太后料中了。」全興答道。
賀然故作沉吟道:「我昨日到此後,頗感為難,此行恰逢大王不幸而薨,理應前往弔唁,可又因身為秘使,不便拋頭lou面,剛聽二位言論,我行跡已漏,索*還是公開身份,先去弔唁大王吧,還要煩勞全大人代為通稟一聲。」
全興欠身道:「下官這就帶軍師去見太后。」
這賀然還是第一次走進這個時代的王宮,在趙國他只進過金殿,蘇平疆那王宮他倒是常去,不過那只是把幾座相鄰的大宅打通暫時充作王宮而已。
康國的王宮在規模上雖遠遠不及他參觀過的故宮,但跟在全興身後七轉八繞的,他也充分領會了「深宮似海」的含義。
來到一座偏殿內,沒等多久,太后——也就是他救過的那個太子妃,就在一群宮女的簇擁下趕了過來,進門見到賀然她喜難自禁,不等賀然施禮,她就先拜了下去,口中嬌聲道:「恩公可想煞哀家了。」
賀然急忙深深躬身施禮,道:「太后折煞外臣了,這恩公是萬萬不敢當的。」
太后起身後,把賀然讓到首席上,對全興道:「有勞卿家了,過後哀家再行賞賜。」
全興施禮謝恩後,識趣的退了下去,太后又揮退了眾人,身邊只留下了兩個貼身丫鬟,她親自給賀然滿了一樽酒,才坐到主席,嬌聲道:「在那日一別,哀家無日不在惦念恩公,得知恩公作了易**師,哀家不勝欣喜,只是山川遠隔,哀家又不便前往拜謝,心中頗為不安,今日總算把恩公盼來了,當是上天憐惜哀家了。」
賀然有些受寵若驚了,沒想到她會這麼熱情,有些難為情道:「外臣當日不過是略施援手,主要還是雲野之功,太后再要言謝,小人真無地自容了。」
「雲恩公我自是也要謝的。」她似是想起當日之事,掩嘴笑道:「觀你當日所為,我就知你非池中之物,不想短短時日就鋒芒畢現,易國若非得你相助,恐早已滅國了。」
賀然聽她用詞變得親切,也笑道:「當日在下的醜態太后還是忘了吧,在下當時也看出太后非尋常之人。」
太后轉身對丫鬟道:「你二人在門口守護,不得讓任何人kao近!」
兩個丫鬟出去後,太后忽然沉下臉,柳眉一揚,嗔怪道:「你好大的膽子!入趙境千里追殺季貢,不要命了嗎!」
賀然強笑道:「我與季貢偶遇而已,一時昏了頭,才有此不智之舉。」
「還來瞞我!」太后不悅的叱道,「你當我康國沒有耳目嗎?你是因婢女小荷之事,才特意來尋那季貢的是也不是?」
賀然苦笑道:「太后既已知道,何必再問。」
太后眼中lou出質疑之色,低聲問:「你冒死千里奔襲,真的只為那婢女?」
賀然眨眨眼道:「我確是得知季貢將來的消息後,向我王請命,秘使貴國,想趁機殺了他,不過,更重要的還是來看望太后,以解太后思念之苦。」
太后沒好氣的又嬌又媚的白了他一眼,嗔道:「人言易**師浮滑少威,果然不錯。」
這太后不過二十三、四的年紀,本就頗具姿色,此際一身素縞更添了幾分楚楚動人之態,這風情萬種的一瞥,引得賀然怦然心動,他急忙收斂心神,陪笑道:「我缺才少德,忝居軍師之位,世人之評真令在下汗顏,哈哈,不過卻甚是恰當。」
太后見他對此惡評竟甘之如飴,感覺又好氣又好笑,她盯著賀然嘴角lou出一絲笑意,問道:「你是為來康國避難而偽托秘使之名呢,還是確受易王之命?」
賀然正色道:「自然是受了我王之命!我膽子再大也不敢謊托王命欺瞞太后。」
太后輕輕哼了一聲,含笑道:「易王待你如兄弟,你有沒有謊托王命的膽子你自己清楚,至於欺瞞我這太后嗎,我看你就更不會當回事了。」
賀然還要辯解,太后擺手止住他,道:「你即便不是秘使,有我在,康國絕無人敢動你一根指頭,對你稍有不敬者,我都不會輕饒了他!」
賀然心下感激,起身拜道:「多謝太后!」
太后不待他坐下,突然急聲問道:「易王派你來為了何事?」
「這個……」賀然還沉浸在感激之中,雖然事先對出使之事想了些應對之辭,可猛然被問起,還是有些語塞。
「尚未編好是嗎?」太后掩嘴嬌笑。
賀然領教了她的厲害,急忙道:「不不,外臣確是受了王命,來與康王商議攻趙之事,可路過邊境時見貴國已撤回了重兵,不知這是為何?」
太后見問,輕輕歎了氣,細眉輕鎖道:「此等家醜實不足為外人道也。」
賀然猜想必是因康王之死康國發生了奪權之亂,笑道:「那外臣就不問了。」
太后幽怨的瞪了他一眼道:「我又未把你當外人,你再外臣外臣的我可要生氣了!」
賀然被她親暱的輕嗔簿怒弄得有些承受不起,雖仍存戒備之心,卻也有了如沐春風的感覺。
「三王叔鎮守西疆,早有不臣之心,大王薨了這些日,他也不來奔喪,我與二王叔擔心他會擁兵自立,是以調回了些兵馬,以備平亂。」太后憂心重重道。
這種事賀然不便多言,輕輕的飲了口酒,想著如何開口請她助自己回易國。
太后看著賀然,臉上漸漸lou出喜色,道:「你這足智多謀的易**師恰好此刻來到我這裡,想是天意讓你來助我的。」
賀然一驚,咧嘴道:「我乃外臣,如何敢擅言貴國內政。」
太后粉面立時罩上一層輕霜,不悅道:「我從未把你當外人,你執意不願與我親近嗎?」
賀然為難道:「我知太后當我是自己人,可我畢竟是易**師,插手康國內政,這……」
太后面色轉戚,哀聲道:「我孤兒寡母好不容易熬到今*,*真忍心見死不救嗎?」
賀然心中不忍,勸慰道:「你剛說有二王叔相助,不如多聽聽他的見解,我雖有心相助,可對貴國之事一無所知,哪裡會有什麼好的計策。」
太后見他言語有了鬆動,轉悲為喜道:「你若想幫我,倒也不難,就看你是否真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