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南北之爭卷 138 拜倒裙下 文 / 飛觴
原本是陽光燦爛的天色,此時此刻,漫天的光芒似乎也畏懼了,悄悄地藏了起來,陰雲不知從什麼地方一湧而出,遮天蔽日,整個世界靜寂而陰鬱,只有秋日的風,帶著叫人戰慄的蕭瑟,一陣又一陣席捲過這讓人心生恐懼的戰場。
風自南向北而吹,掠過步青主的身邊,吹動他頭盔下的長髮,在風中打了個小小的卷兒而後舒展開來,向著北邊的方向。袖底垂著的黑色衣裳也在風中抖動,而這個人的手腕及手卻沉穩的一絲不動,握著射日弓,穩得叫人驚愕,整個人就連雙眼的睫毛都不曾眨動一下,沉沉地望著那邊,平生大敵。
射日之弓的威力,步青主心中最是清楚,對方這名敵手的威力,他也明白,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對方的底線,到底在哪裡。
而他——神風第一的輔政國師金紫耀的軟弱痛處,究竟在哪裡。
若是估量正確,這一箭,射破的就是金紫耀的全然自尊自信,射穿的就是他那看似凜然不可撼動的身子,從而因此,神風的萬里江山,這花花天下,便也會因為他步青主這一射而全盤在手。
江山在手的感覺,實在叫人熱血沸騰。
步青主也不例外。
他是個精力充沛甚至大大超出其他男子的人,步朝宇跟步世旭私下裡說起來,便常常笑這個三弟「好似是個天生就不需要休息的怪物」,似乎只有不停地征戰跟東跑西跑。乘在馬匹上,率領眾兵將,才是他一生要不停去完成的事情,事實上,他也樂此不疲著。
尋常人心底的安樂沉穩,塵世凡俗的感覺,他似乎是不想要的。再一層。他真的也不需要。l
然而就算如此,步青主不是個急躁之人。
他從來拒絕做沒有把握的事。
何況身邊有諸多地左膀右臂。也容不得他會出什麼閃失。
在遇到金紫耀之前,一直是如此。
跟神風的輔政國師這一番交鋒,兩人地彼此算計,你高我低,一番糾纏,雖然不想承認,但步青主心頭知道。跟金紫耀相比,自己仍舊差了一籌。
他算錯了一步。沒想到對方竟然會狠辣到那種地步,寧肯捨棄神風現在的代君……步青主在察覺金紫耀這番意圖的時候,心中便已經十分震驚,他一直在暗暗檢討,為什麼自己會忽略了那男人的這點心思……同時也十分自責自己的失誤。可大敵當前,必須全心應付,只是未曾表lou出來而已。
不論如何。同那男人相比,自己總是棋差了一招。
這番挫折,步青主知道,在以後的日子裡他會因此而銘記很久。
這是一個必將並立誓被洗去的恥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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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在,毫無疑問,是一個絕佳地時機。
金紫耀開出的這賭注。十分吸引人。
若是贏了,那新鮮留下的污點便也會立刻因此而清洗去。
可是,讓步青主摸不清的是,究竟是怎樣的人,才會有那種自信說出這樣的話來。
射日之弓的威力何其巨大——步青主心底換位思考,若自己是金紫耀,會不會有膽提出這個要求。
答案是:他有生之年,絕對不想讓自己置身射日之弓的瞄準之下。
那幾乎是有死無生地。
若非是身具非凡的功力,怎敢提出這麼不公平的一場豪賭。
但那名金紫耀的輔政國師就是肯。
所以步青主在心底算計神風輔政國師,到底有幾分接下自己這一箭的實力。
但是就算算不出。步青主他畢竟還是下定要賭一賭的決心。
一來是因為對自己射日弓地自信。二來是因為賭注的巨大吸引。
同時還有個不能出口的原因,那就是。身為一代豪傑,步青主對於對方的這份豪氣十分佩服,同時遇到這等勢均力敵的對手,也激發了他心底不服輸的那份雄*的倔強,他倒是想看看,這男人究竟會強到何種地步。
吹過他身邊的風,向著北方。
吹過那一身白衣的金紫耀身邊。
他只是看似無事的站著,面色淡淡地,金色地眸子,光影閃爍,望著步青主身上,尤其是他的手。
逐漸地連風都似乎停息,只有緊張對峙地兩軍,齊齊聚集的目光,以及那心照不宣即將過生死招的兩人。
「不!停手,金紫耀,本王命令你不許如此!」
打破寂靜而出聲的,是神風的代君殿下飛綾。
只是沒有人動,無論是金紫耀還是步青主。
似乎天地之間,除了他們就再也沒有其他人。
似乎天地之間,除了這一戰也沒有任何能夠撼動他們的事情,也沒有任何能夠阻止他們進行的理由。
驀地,步青主的雙眸微微瞇起。
這個細微的動作,金紫耀看的清楚。
長身玉立的國師大人,袍子底下,雙腳微微一動,身子微微側立,是戒備姿態。
然而無論他如何戒備,他只是一具肉身,而對方的鐵箭,卻是連城牆也能射穿。
不要命了麼?還是一心尋死?
不能容許!飛綾君著急大吼:「金紫耀,你聽到本王的話了沒?給我住手!」忽地又明白過來似的,轉頭望向那邊的步青主,叫道:「步青主。你給我住手,你不是想娶御公主嗎,你聽好:你若是敢射下去,神風皇都從此跟你們大秦誓不兩立!」
情急之下,聲音嘶啞,幾乎不像是她本來的聲音。
然而兩人卻仍舊沒有動。
這是男人跟男人之間地約定,男人跟男人之間的戰爭。這是一口彼此心照不宣的意氣跟顏面,兩個人開弓沒有回頭箭。都已經做好了生死之賭的準備。
誰若停手,便已經在這四十萬大軍的面前,顏面盡失。
怎能因此而停止。
就算是再好的條件擺在眼前,都不會讓他們住手。
飛綾君見這兩人無動於衷,著急的暴跳如雷,心頭慌亂地時候,猛地想到一件事。身子一轉看向後面不遠的地方,拔腿就向那邊衝過去。
身邊二十八宿之中,一人伸手將她拉住,飛綾君拚命掙扎喝罵,那人就是不鬆手,另一人站在一邊,本來默不作聲,靜了一會才衝著那人使了個眼神。那人一怔。手微微鬆開,飛綾君得了自由,迅速向著身後跑去。
那邊上小樓已經下了地,站在管平四地身邊上,正呆呆地望著戰場之上那兩個對峙的人影,一時竟沒有發覺飛綾君向著自己跑過來。
她自始至終。心不在焉,對飛綾君的來到竟絲毫都沒有反應。
飛綾君飛快地跑到小樓身邊,怒聲喝道:「是你,都是你!」伸出手來,向著小樓臉上甩過去。
小樓呆呆地不動,那邊管平四跟諸葛小算齊齊出手,將飛綾君的手攔住。
飛綾君一巴掌甩不下去,恨得牙咬的格格響。管平四的手跟諸葛小算的扇子碰到一起,兩人互看一眼,便又撤回去。
小樓這才反應過來。收回目光。緩慢看向飛綾君,問道:「飛綾……」
飛綾君仰頭冷笑一聲:「好。你好,現在這種場面,你高興了?」
小樓愣愣地不知所措,飛綾君伸手向著她胸口一推,喝道:「你愣著做什麼,一副無辜地樣子又算什麼?去啊,去阻止他們!若是他因此而有所損傷,你知道我會怎麼做!」
她心底對金紫耀傾心之極,一顆心全部繫在他的身上,眼中也只有他,只不過心有餘,力不足就是這個意思,她對他是情深似海了,可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對方卻絲毫不為所動,又哪裡會聽從她的話。
雖然不肯承認,可飛綾君在這緊要關頭也知道,若是這天下能有人阻止步青主跟金紫耀的這一場爭鬥,那……那個人毫無疑問就只有……
「你去啊!」她一聲怒喝,急得眼中有淚閃爍。
小樓被飛綾君推得倒退一步,諸葛小算皺了皺眉,想要出手,腦中繞了幾圈,卻仍舊沒有動。
管平四望著場中那兩人,又看看身邊的小樓,狠了狠心,也沒有動手攔阻。
小樓看了飛綾君一眼,輕輕地搖了搖頭:「我……我不能的……」
飛綾君抓住她雙肩,淚自臉頰上滑落:「算我求你,求求你了!你去阻止他們,用什麼法子都好……我求你去……不然、不然就來不及了!你也不想他……出事的吧?」
小樓腦中一片茫然,目光所及,是眼前烏壓壓的軍隊,整齊排列,是軍隊叢中那白衣繡金麒麟地人……是這邊那張弓搭箭,殺氣騰騰的人,是啊,不想他們受傷,一個都不想要他們受傷,如果能夠阻止的話……如果能夠阻止的話……她也想要阻止他們,不管用什麼法子都好,只要能阻止他們。
他不能出事……
「四叔……」小樓慢慢垂頭,望著腿上淋漓的血痕,輕聲說道,「勞煩四叔,抱我上前面去,可好?」
管平四看她一眼,望著這小臉上帶著的一絲決然,心底歎一口氣:「好地。」
旁邊諸葛小算看了小樓一眼,便又立刻轉開目光,雙眸微微垂下,到底是……可是這樣的話,對大家都好吧,只是,小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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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青主雙眉一仰,手指上微微繃緊。
金紫耀一動不動。神色肅然,宛如冰人。
冰冷的鐵箭頭在風中發出肅殺地光,瞄準了對面那月白風清一塵不染亦不能給侵犯的男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本君倒要見識一番你到底有何能耐……步青主心頭一動,殺機橫生。嗜殺的毀滅情緒在心頭一閃而過,他手指一勾便要鬆開。射出這千鈞之箭——
「等一下!」一聲大叫,有人已經以風馳電掣般的速度掠身到戰場之人,空曠空間,兩人之中,站定了。
這天下有千千萬萬許多聲音,可此刻能讓他停手的卻絕對不超出三個,而這個聲音。卻毫無疑問是其中一個。
步青主心一慌,他反應極快,千鈞一髮之時手指一探向前,將弓弦緊緊拉住,便是這瞬間,因為壓力過大,弓弦將手指嗖地割破,指頭上緩緩流出血來。
步青主眉頭一皺。望向戰場中的兩人身上。
那邊金紫耀同樣也不覺得輕鬆,當看到來人躍到場中之時,那種沉重壓迫的感覺,反而比先前面對步青主地射日弓瞄準還來地重三分。
有一種不好地預感,在心底竄流而過。
金色地雙眸一掃,望見大秦軍中的飛綾君。心頭一股殺機湧動:罪魁禍首,可惡,若是方才心狠一些的話……
諸葛小算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到步青主的身邊,也跟著凝視眼前這一幕。
遙遠的地方神風軍營中,不知是誰大叫了一聲。小樓放眼去看,人群烏壓壓的,她看不清。
「管四叔,勞煩放下我。」那麼多人,看地她暈眩。
小樓閉了閉眼,重又睜開。定神之後。才淡淡地說。
管平四無事旁邊諸多軍士,兩陣將帥。旁若無人地將小樓自懷中放下,又輕輕攏起雙手,讓她身子kao著自己的身邊上。
「國師大人,請停手。」小樓回頭,望向金紫耀面上。
車上的他,只是一直都看著她,卻不做聲,也不回答。
小樓望著他微微一笑,才緩緩地伸手,向著額頭上探去。
金紫耀上前一步,雙眉皺起來:「你……」一語只說出一個字,便已經不能再說下去。嘴唇忍不住抖抖,雙眸望著那地上的小小的人,死死地看著。
小樓讀出他嘴唇上要說的句子。
——「不要。」
她深深回看著金紫耀,不要麼?……其實她是知道的……她也不想這樣,她戴面具戴了很久了,幾乎熟悉了跟他這樣帶著隔閡心照不宣的交流,沒有其他束縛,無論是他還是她,都覺得莫名地輕鬆。
一直都不肯戳穿她的表演,一直都縱容著她呵護著她,金紫耀的心底,也正是喜歡現在這種相處模式吧。
而,若是她褪下了那掩飾,恢復了本來身份,那麼,迎接他們的,會是什麼?
生冷,隔閡,爭鬥?或者更慘烈更不能面對的……
小樓以前,不敢去想。
而現在,來不及想。
只是隱約覺得:那隨之而來的,絕對不會是什麼好事。絕對。
但是她已經,沒有任何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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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彷彿無聲,每個人都看著這戰場中忽然出現地小小身影,每個人都屏住呼吸,靜靜傾聽她的聲音。
在這時侯,就算是一聲很淺的咳嗽,都顯得那麼大聲。
金紫耀擔心又恐懼地望著她,那邊步青主的雙眸中帶著玩味,諸葛小算隱隱有些憂慮,飛綾君緊張地注視著,管平四卻垂著雙眸,只看著身邊的人,目光之中帶著的是憐惜跟保護。
「都給我停手,」小樓揚聲說道。
雙眸流轉,是無上光華。
她手一動,綁著的髮髻散開,一頭潑墨似的長髮隨風蕩漾,那手隨著一扯,遮住額頭的布條被扯落下來,lou出額心一星天下獨一無二光芒。此刻一線陽光穿破雲層直射下來,那晶瑩如玉的額頭上一點琉璃光,光彩四射,將所有人地雙眼都閃地看不清眼前景物,
「天啊……是琉璃星珠,……那是御公主!」無數個聲音開始低低私語,帶著敬畏。
鼓噪聲,四處響起。四十萬人鐵甲撞擊的聲音。人心震動。
小樓淡淡又說:「本宮在此,誰敢動手!」
下巴微揚,幾分驕傲,幾分天生高貴,那是他熟悉又叫他煩惱地姿態。
金紫耀心頭苦澀,知道大勢已去。於馬車之上,那招搖的長身緩緩屈倒下去,動聽的聲音說著無奈的字句:「微臣參見……御公主殿下。」
他這一跪,心底苦澀的……眼角幾乎濺出淚來。
小樓見他一跪,一顆心亦體驗到彷彿碎裂的感覺。
而隨著金紫耀這一跪,身後左右,三十萬大軍逐漸緩緩地跪倒下去,一片鐵甲撞擊的鏗鏘聲音,大軍齊聲喝道:「參見御公主殿下!」有激動,有惶恐,更多的是無比的興奮。
小樓忍著淚,勉強回頭,望向步青主,說道:「大秦的神威王爺步青主,為什麼作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敢對我神風的輔政國師鐵箭相向?!」
步青主手上一緊,對手,已經屈膝,卻不是向他。
這般大好的機會……
諸葛小算羽扇遮住嘴角,在步青主的身邊低低兩聲。
步青主望向小樓明澈的眼睛,此刻她的頭髮全散開,青絲張揚,白膩的肌膚,襯著額心那一點透明的朱紅越發惹人眼目,更兼陽光灑落下來,照的她整個人處在光影之中,宛若仙子一般。而,目力極好的他也看的清楚,她額心那透明的琉璃珠之下,有一線微微的紅色痕跡,彷彿是一片纖細的葉子狀,從底端向上,如護佑那琉璃珠的樣子,有一種奇妙的和諧感。
他的嘴唇勾起,雙臂微微地縮力,射日弓垂下,兩邊十方上將之人上前,將弓跟箭捧下。步青主翻身下馬:「步青主不敢,在此參見御公主殿下!」
身後十萬大軍見狀,亦紛紛翻身跪倒,齊聲喝道:「參見御公主殿下!」
小樓望著這一幕,又回頭來,看了一眼馬車上仍舊低頭跪倒的金紫耀,才收回目光來,低低說道:「四叔,我的腿好疼,還要勞煩你抱我一下。」
管平四答應一聲,忽然又停了動作,目光一轉,看向那邊。
神風的國師跳下馬車,緩步向這邊而來。
他自從出現,同神威步青主見面,對敵,自始至終都沒有下過馬車,而現在……
小樓見管平四忽然不動,忍不住抬頭,順著他的目光望向那邊。
金紫耀走到她身前,彎腰,單膝跪倒:「臣參見御公主殿下。」聲音已經恢復了先前的沉穩冷靜。
遠處的飛綾君看著這一幕,心底不知是什麼滋味。
小樓咬了咬唇,說道:「國師大人、免禮。」
金紫耀緩緩起身:「請容許微臣無禮,許微臣代勞。」
小樓點了點頭:「那麼勞煩國師大人了。」
金紫耀走到她的身邊,小樓察覺他身上散發出的熟悉的味道,忍不住閉上了眼睛,金紫耀一手攬著她腰間,一手輕輕抱住她雙腿,將她摟在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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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某人終於身份大白於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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