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卷 青烏 第175章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文 / 徐公子鍺許
第175章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佛陀阿難出家前,在道上見一美貌少女,從此愛慕難捨。佛祖問他:你有多喜歡那少女?阿難回答:願化身為青石橋,受五百年日曬雨打,只求那少女從橋上走過…………
離淵聽到豐虛道長的話語,多少有點悵然若失的感覺,從心裡對待伊思昭就談不上什麼恨與不恨,只是覺得有些心痛,從小到大,離淵的身邊還從未有什麼人設局背地裡陷害他,他沒有將伊思昭當做外人,無論是救治她還是在醫院照顧他的那段日子,離淵還是記憶猶新,或許從伊思昭設局對他出手的那一剎那,這兩人的關係就猶如路人一般,很難再回復到從前的日子,就算伊思昭當時並非是想害他,抑或有著什麼說不出口的苦衷,兩人心中的結恐怕就這樣深深地埋了下來。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良久良久,離淵很認真的搖了搖頭,道:「談不上什麼恨與不恨的,伊思昭有著她自己的路,我也有著自己的路,一些事情過去就過去了,倒沒有什麼可追究的,聽道長的話語,以前似乎與伊思昭的母親認識,我這些日子也瞭解了不少的事情,外界風傳,南星宮的出塵居士是她的母親,至於真假倒是不清楚了?」離淵臉上的表情沒有動容,很坦然,坦然的如同今天的月光,絲毫摻不得假。
「嗯,對的,出塵居士是她的母親,出塵只是她勘破紅塵之後,自己取的,她在俗家的名字是伊丘璃,如今伊思昭的名字隨的是母性,到現在我還不知道伊思昭的父親是誰,在我看來,這世間配的上伊丘璃的人當真是很少很少,伊思昭也是因為此與伊丘璃矛盾漸開,才選擇離家出走的……….哎,時光已過這麼多年了,還記得當初我認識她的時候,她還比現今的伊思昭年紀還小,伊丘璃的脾氣跟伊思昭有著一定的區別,更多的是相似,這些年要不是伊丘璃心灰意冷,不願意過問世事,伊思昭現如今也不會跟她母親鬧到如今的地步,落到這般田地?」豐虛道長臉上帶著幾許回憶的神情,想來那伊丘璃年輕的時候,算的上是絕艷當代的女子了,就算不知道豐虛道長與伊丘璃怎麼認識的?如果廈達在此恐怕會追根究底的,問個究竟,可惜……….
「離淵,說實話,我不是太願意你與伊思昭關係鬧僵,但是我又不知道該如何去勸,我今天給你講那過去的故事,以免你錯失機會,變得跟我一樣抱憾終身,算是警戒以下你把,至於你心中到底對伊思昭什麼樣的心思,你自己去揣摩把……….哎現在的年輕人,都不似我們哪個年代包辦婚姻了,也不知道是福是禍,年輕人的眼光太短淺了,脾氣也太倔了,往往因為一點點微不足道的誤會,造成陰差陽錯的結局。」豐虛道長臉上帶著些悵然若失的神情,一邊說話一邊沉浸在過去記憶之中,不知道是懊悔還是恨那世道無常呢?
聽了豐虛道長的話,離淵才明白豐虛道長有幾分要做說客的意思,看來她對伊丘璃的感情還挺深的,以至於愛屋及烏,對待伊思昭也是這般的疼愛,但是這種疼愛帶著些矛盾之情,一方面為伊思昭是自己情敵與伊丘璃的女兒,一邊又為那人感到憤怒,到了豐虛道長這般年紀,回憶過去的時光也是越來越多了,離淵本不願意去探聽他人的隱秘,但是如今豐虛道長這般說了,離淵也樂得聽一段過去的風花雪月,其實在他的心中,伊思昭還有著一定的位置,至少算不得討厭。
豐虛道長說話的時候,沒有去看離淵,倒是一直盯著天上的圓月發呆,好似那圓月是故人的臉龐,也許那伊丘璃此刻也在盯著圓月看,離淵彷彿穿過了重重地時空,看到了一位素衣女子,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
接近半夜的時間,豐虛道長向離淵講訴了他年少的故事,關於以前的舊事,離淵相信他從未向別人講過,也從通過任何的形式表露過,這些過去都被他深深地埋在心中,這次向離淵講訴,除了想找個人分擔外,更多是將離淵看成了自己的後輩子弟,豐虛道長一生未婚,自然沒有什麼後代子孫,離淵在習性很符合豐虛道長的眼光,再加上是伊思昭心戀的男子,對離淵更加區別對待,離淵一生之中,豐虛道長當屬最重要的貴人之一。
豐虛道長講訴的故事很長,開篇便講訴了本文開頭的那——阿難度佛的佛經故事,故事也自是以第一人稱敘述的,離淵也聽得很明白,不過事情多少有些曲折,為了便於理解,各位看官不若以第三人稱瞭解這段過往歲月。
「這些年來很少人知道豐虛道長俗世的名字,往日豐虛道長在俗世行走江湖的名字為周子旭,這段故事近乎完全發生在豐虛道長未入道門之前,那時候他與離淵當初的身份差不多,只是不同的是,離淵家中從事的是古董字畫店,已經有機會接觸到風水江湖的東西,而豐虛道長未入道門之前,對風水江湖沒有任何的涉獵,只是一個家族中集寵愛與一身的望族少爺,人稱周子旭。
周子旭故鄉在江南的一個小鎮之中,在當地周氏為望族之一,當時周子旭的家境也算的上是富裕,周子旭從七歲入私塾,到十七歲也亦能詩善文,心胸抱負想當年也是很藏狂,從小到大沒有受到過什麼挫折失敗,周子旭有一個自小青梅竹馬的女伴,是其父親相熟朋友的女兒,同樣是琴棋書畫樣樣都有天賦,自小婚姻包辦,周子旭與那女子那時候訂下了婚約,如果不是後來遇到了那樣的事情,周子旭跟那女子從此就結為夫妻,他吟詩來她撫琴,當然這般的話,風水江湖中將不會存在豐虛道長這般人物,天符宮也少了這般精彩絕艷的人物,但是在豐虛道長看來,如果當初不進入風水江湖四處漂泊,如今也不會這般無根榮納。
就在周子旭十七歲,正是與那小姐所訂婚約的前一年,不料那小姐卻是突然染病,這一病就是臥床許久,周子旭本來年輕氣盛的心被束縛在了病床之前,悉心的照料卻不能奏效,而那女子往後則是藥石無效,過了幾個月就去世了,當時那女子算的上是我的初戀了,這件事情對我的打擊極大,一度撕心裂肺心智迷糊,十七八歲本是人生最青春勃發的日子,周子旭卻在萬念俱灰之下,竟興起了出家為僧遁入空門的念頭。
當時周家是當地的名門望族了,自是不會允許這般的情況出現,否則的話,小鎮之中難保會有損周家的形象,周子旭這般年紀卻是想遁入空門,其父親自是不願意,那訂婚約女子的父親也是分外愧疚,更是前來規勸與周子旭,還費心的為周子旭安排另外的婚事,年輕人就算年輕氣盛,再加上第一次對情感如此重視,心裡浮躁難以沉湎,當時眾家人百般勸解,周子旭卻沒有回頭,直道是自己心意已決,急得家中幾人整日都以淚洗面,現在想起這些事情,豐虛道長還是愧疚萬分,沒有為家中之人盡奉孝之恩,倒添了那麼多的麻煩。
當時的情況下,還是家中的老管家怕眾人傷心過度,就給周子旭父親等人寬心道,道:「老爺,您別難過,少爺就是想出家,那也得出得成不是?」
當時父親及家人都感到十分的吃驚,都這般問:「你的意思是……」
管家是從小看著周子旭長大的,對他的脾性都瞭解的一清二楚,老人們走的路多了,看問題都是比較透徹,一眼就能夠看出事情的關鍵所在,當時老管家微微一笑:「現如今兵荒馬亂的,就算是想當和尚也是很難得的,想要出家,得有度牒,沒有度牒,就算散漫的野和尚,不被政府認可,哪個寺廟敢收?就算是寺廟收留少爺,你想到時候肯定會安排什麼樣的工作,以少爺心高氣傲的習性,怎麼會選擇那般的野和尚呢,現如今只要你不支持他,少爺定然很難得到那」
管家說的不錯,當時國家局勢也是兵荒馬亂,四處連綿的戰爭,近乎路有餓死人,這般情況下,很多逃難落難之人家破人亡,萬般無奈都會選擇出家,至少出家人有一處棲身,有一日三餐,雖然清苦,但絕不是一無所有的局面,出家人多了,但是寺廟卻是一定的,寺廟的財產也是屬於地方資產,如此情況下,出家人須有政府頒發的度牒,如果沒有度牒,便是非法出家。度牒上記錄著出家人的俗名、法名、所屬寺院等等,有了度牒,就受到朝廷的保護,可以免除賦稅,安心讀經誦法。
正因為度牒是出家人必備的東西,所以此物奇貨可居,很多人高價倒賣。當地的度牒更是珍貴,絕大部分已被腦袋靈光之人倒賣到全國各地,整個江南那時候,幾乎已無度牒可買,一些逃荒落難之人,無處逃生的清苦下,也只好自己落髮為僧,做個野和尚,四處化緣度日,算不得真出家人,而那周方延作為家族中成長起來的少爺,自是不會願意這般做的,沒有度牒一切都是空談。
管家見周老爺還不放心,嘿嘿一笑,拿出幾道度牒來:「老爺請看,這兩日我派家丁在江南這篇小鎮挨家挨戶打聽,誰家有度牒就高價買下來。您看,全京城僅有的三五道度牒,都已被我買來,少爺到哪裡去尋呢?」
周老爺這才放下心來:「但願我兒能回心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