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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一百七十五章 小心 文 / 劉天軍

    一百七十五章小心

    在隨後舉行的陸氏長老會議上,陸恆代表自己的父親出席,再次根據當前形勢,提出了武力擴張的方案。

    方案最終以三比一的優勢,得到了通過。

    從某種意義而言,這個方案,充滿了罪惡的理念,是對傳統門閥豪族勢力聯盟的背叛,是分裂是蠶食是吞併,是昔日勢力範圍的再次大劃分,這樣的劃分,在歷史上曾經出現過兩次,每一次,都伴隨著一些老舊門閥豪族的轟然倒下,和另外一些新興門閥豪族的昂然站起,這是一條有著血淋淋的殺戮,和雲波詭譎的陰謀之路。

    江北陸氏,很有可能會因為這個罪惡的方案,而淪為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但更有可能,一躍成為天下門閥豪族之首。

    昭泰元年,夏,八月十一日。

    秦翔率領陸氏族兵的大隊人馬,以赫赫軍威的顯示,英雄歸來的招搖,正式回到了江北陸氏老宅,受到萬人空巷的熱烈歡迎,為門閥豪族出兵征伐匈奴一事,點上了結束的句號。

    從此以後,一些手無縛雞之力,但舌頭上卻能翻江攪海的大齊帝國士子,和奉命出使域外之國的大齊帝國使節,都因為陸氏族兵的這次成功奔襲和勝利歸來,有了更多吹噓的內容。

    陸恆的名望,一時間,在大齊帝國的國民之間,得到空前的提高,更有人說,陸恆是一顆最為璀璨亮麗的將星。

    昭泰元年,夏,八月十七日。

    在朝堂之上主政的後宮何昭儀王美人,共同下旨傳詔,進封陸恆為關內候,轄千戶,領從三品的威遠將軍銜,並赦免了陸恆當年的大不敬之罪,招陸恆即刻入京覷見。

    明天,便是陸恆離開江北陸氏老宅,回返京都的日子,晚上在長字門的大堂上,舉行了豐盛的餞行酒宴,在燭光高照中,侍者們穿梭如魚,酒氣和菜香,讓窗外的月色都多了一層朦朧,喧鬧聲更是驚天動地。

    客人大多都是和陸恆一齊出征匈奴的族兵統領,當然,像長字門的執事明暉公副執事陸青,還有長字門的後起之秀陸展也都有出席,只是他們的斯文談吐,和宴席的喧鬧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當菜過五味,酒過三巡之後,坐在陸恆下首位置的秦翔,在座席之上轉身敬酒,忍不住輕聲提醒道:「恆少爺,這次回京都,你可是要多加小心啊。」

    也就是在剛才,陸恆已經宣佈,他走以後,鷹揚堂堂主的位置,將由秦翔代為接掌,大家對秦翔的命令,不可有絲毫違背。

    在奔襲匈奴穹廬山城的軍事行動中,秦翔曾多次暫代陸恆,行使主帥的權力,顯露出來的軍事才能,還有為人處事方面的公正性,眾人到是都很服氣,所以對陸恆的這個任命,大家一致擁護。

    「小心?你讓恆少爺小心?」已經喝的半醉的駱義,聽了秦翔的話語,發出不以為然的冷嗤:「秦翔,你是不是喝多了?」

    「是啊,是啊。」

    眾人齊聲應和,更有人說道:「秦翔,你應該說恆少爺要回京都了,那些住在京都的傢伙,可是要多加小心啊這樣說才對啊。」

    身穿孝服,腦門剃得珵亮,吃的滿嘴流油的陸石武,此刻也插話進來:「其實,都用不著恆少爺出面,就憑我,到了京都之後,跺一下腳,城牆還不跟著顫上三顫啊!」

    眾人哄堂大笑,齊聲說從陸石武的嘴中,能跑出一頭牛來。

    陸石武將跟隨陸恆一起,前往京都,把這小子興奮的,在宴席上彷彿猴子一般的蹦來跳去,到處跟人拼酒,此刻已然接近半瘋狀態,說出話語,舌頭都伸不直了,覺得陸恆對自己實在是太夠意思,而秦翔卻心裡明白,陸恆之所以要把陸石武也一起帶走,卻是擔心自己管束不了陸石武,畢竟在陸氏老宅之中,他秦翔只能算是一個外姓門客,而陸石武的身份又太過特殊。

    坐在宴席上首位置的陸恆,卻是知道,秦翔是個很慎重的人,向來言不輕發,在此時忽然提醒自己,定然是發現了一些很實際性的危險東西,當下停杯注目,微笑的試意秦翔繼續說下去。

    「恆少爺,我率領陸氏族兵,一路慢行的回返江北,在路上,到是聽到了不少關於京都方面的傳言,說現在的京都很是混亂,朝堂之上,明著看上去,是何昭儀和王美人共同主政,但在骨子裡面,卻仍然是楚王和洛王的皇位之爭,大家合縱連橫,現在已經分不清什麼皇族勢力和門閥豪族勢力了,這種爭奪,最是陰詭莫測,要是站錯對列」

    雖然秦翔的話語沒有說完,但陸恆已然明白了其中的含義。

    當年,自己的老爹太尉陸平,不就是因為在秋華之亂時,站錯隊伍,所以在後來的二十多年裡,過著提心吊膽的日子,而這,還算是最好的結局呢,有很多優秀的人,因為在最高權力的爭奪時,站錯隊伍,而被誅家滅族,屍骨無存。

    「這個麼,秦翔,在這次舉行的長老會議上,已經同意了咱們鷹揚堂擴軍到八千人的初步方案,所以我走後,這八千人可就要全部都交給你了,你要把他們都給我訓練出來,訓練成為一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無敵勁旅。」

    陸恆微笑的看著秦翔,在他的眼眸中,閃動著意味深長的寒光,有著說不出的睥睨和桀傲:「現在在京都附近的八關之中,駐紮有忠於朝庭的六萬精銳南軍,聽說,就連那號稱天下第一強兵的衝陣營也在其中呢,如果有一天,你訓練出來的兵馬,和岐盛的衝陣營進行比試,可不要丟了我恆少爺的臉面啊。」

    秦翔一怔,隨即,他那已然酒意升騰的容顏,湧上了一層更為濃烈的血色,抱拳高聲應道:「這個,請恆少爺你放心!」

    從陸恆的話語中,秦翔聽到了這樣的一層含義,那就是如果站錯隊伍了,那麼大家就動武,讓我任人宰割,那可是門都沒有這可是標準的亡命之徒的語調,但不可否認,在這樣的話語裡面,又有著一種讓人義無反顧,熱血沸騰的東西。

    「還有一件事情,也請恆少爺你要有所提防。」

    飲下一杯酒後,秦翔繼續說道:「我率軍經過寧城的時候,在晚上宿營時,遇到了五個身佩長劍的道人,他們手持平湖公主的令符,前來詢問玉琉公主的蹤跡,言辭很是無禮,雙方險些發生衝突」

    「詢問玉琉公主的蹤跡?言辭無禮?險些發生衝突?」提起玉琉公主,陸恆就覺得有一肚子的鬱悶無處發洩呢,他冷笑道:「這五個道人膽子也太大了,難道他們想死?!」

    讓陸恆萬萬想不到的是,在片刻的沉默之後,秦翔竟然說道:「這個,怎麼說呢,恆少爺,當時這五個道人給我的感覺卻是,如果雙方真的發生衝突,很有可能是我的性命已然不在了。」

    「什麼?」

    陸恆吃了一驚,秦翔在武道方面,雖然不能跟自己相比,但也算是一個難得的好手啊,再說了,在秦翔的周圍,都有親衛保護,那區區的五名道人,如何竟會讓秦翔感到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脅呢?

    「你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陸恆大感興趣的追問道。

    「這個,就是當時的一種感覺,那五名道人站在那裡,彷彿是五柄長劍,讓人有著裸身臥雪,通體涼透的寒意。」秦翔的臉上露出回憶的神情:「我懷疑他們是聽潮閣的道人。」

    還沒等陸恆說話,陸石武已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一臉七個不服八個不忿的神情,喊叫道:「聽潮閣?聽潮閣算是什麼東西?!」

    大堂上的喧嘩吵鬧聲,卻因為陸石武的這聲喊叫,一下子變的安靜下來,彷彿『聽潮閣』這三個字,有著某種奇異力量。

    聽潮閣是一個道家門派,位處南海,據說門派中,曾修行出來過飛昇的神仙,在太祖年間,聽潮閣的張天師,奉詔入京,和天下十八家道派共同聚集在朝堂之上,一起設壇說法,張天師顯露出來的大神通,讓另外的十七家道派甘拜下風,張天師當時便被太祖皇帝封為國師,統領天下道教,並賜號為通微真人,可謂顯赫一時。

    於是,聽潮閣在大齊帝國民眾的心目中,便有了祟高的地位。

    而陸恆更是知道,玉琉公主的劍術,便是跟張天師的師妹,現任聽潮閣的閣主青玄真人學的,所以秦翔的猜測大有可能。

    「秦翔,你是擔心這些聽潮閣的道士,會在京都之中找我的麻煩吧。」

    陸恆臉顯獰厲的笑了笑:「媽了個巴子的,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還就不信了,這世上,還真得就有殺不死的神仙?!」

    這是一間沒有點燈的房屋,月光從窗扉之間照射進來,給地板上鋪就了一層淡淡霜雪,兩張沉浸在黑暗之中的面孔,是一幅大眼瞪小眼的無語,在每一張的面孔上面,都能感覺到歷經歲月磨煉的蒼桑,和久已品嚐人世間悲苦的深沉。

    良久,陸奉川終於忍耐不住了,揚聲問道:「父親,你說,這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半晌之後,黑暗中響起了陸順低沉的回答:「雖然在這次競選中,因為陸恆的搗亂,我沒能當選為陸氏長老,但我以後還有機會!」

    「陸黃氏已經年過七十,陸平和陸北辰那兩個老傢伙,也都是半截身子埋在土裡面的老幫子,這三人的身體那怕是再好,也活不了多少天,而你爹我才四十多歲,正是身強力壯的時候,下一次的競選,我看還有誰能與我再次爭奪!」

    「今日,我所遭受的恥辱,在以後,我當以十倍還之!」

    「所以,現在對於你爹我而言,最主要的就是ˍˍ忍耐!臥薪嘗膽般的忍耐!」

    因為手指間的倏然用力,茶盞發出「啪」的一聲脆響,而四分五裂,茶水迸射飛濺,陸順臉上的側影,顯露出磐石般的堅定,那是一種既充滿力量,又含蘊著刻骨仇恨的堅定。

    「奉川,你又打算如何呢?這次陸恆以鷹揚堂堂主的身份,招令你跟隨他一起入京,你是打算去?還是不去呢?」

    陸奉川大為激動,揚聲道:「我才不去呢!父親,你可知道,這些日子,我每時每刻都是在死亡的邊緣線上掙扎啊!陸恆那個王八蛋,千方百計的想殺死我,只要我有一件事情做的不夠完美,而被陸恆抓住把柄,那麼,我就死定了!我現在晚上睡覺,都是睜著一隻眼睛閉一隻眼睛呢!」

    「想想我曾經受到過的那些可怕威脅,我恨不能扒陸恆的皮,抽陸恆的筋!把他挫骨揚灰!」陸奉川咬牙切齒的嘶吼道,他雙目血紅的樣子,就像是一隻擇人欲噬的瘋狂野獸。

    「任何承諾,還有詛咒,都是要靠實際行動來完成的,否則,那些承諾和詛咒便沒有任何意義了。」

    陸順瞅著陸奉川,眼睛跳動著鬼火般的光亮:「我能看的出來,在征伐匈奴的那些日子裡,你承受了太多的恐懼和苦難,但現在的你跟以前相比,我又不得不說,現在的你,已經變的更加成熟和強大了,陸恆對你的威脅,就像是一塊磨刀石,把你打磨得愈發鋒銳。」

    「還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的話麼?排解心中恐懼的最佳方法,不是逃避,而是迎上去,想盡辦法,把那個讓你害怕的人,讓你恐懼的人殺死,到那時,你就會獲得更大的力量,你就會覺得在這個世上,再無畏懼。」

    「奉川,你自己要想清楚了,你是想成為了一個碌碌無為的人呢,還是想成為了一個能夠超越前人的強者。」

    陸順說罷,站起身來,走了出去。

    而陸奉川仍然盤膝的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如同雕像,夏夜的清涼的晚風,游動在屋幔之間,不知在何時,竟有了刺骨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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