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一百七十六章 路途 文 / 劉天軍
一百七十六章路途
晨風拂動的青青柳枝,在離別的氣氛中,頗有了幾分蕭瑟的意味,淡紫色的天空上,還能看見一輪高懸的冷月,和與之遙遙相對的孤星,隨著第一聲雞鳴的響起,陸恆率領衛元陸石武駱義等人,還有三十多名全副武裝,衣甲鏗鏘的親衛,整理絲韁,跨鞍上馬,準備出發。
因為貪圖夏日清晨時趕路的清涼,所以陸恆把出發的時間提前了許多。
就在這最後一刻,陸奉川衣甲不整,黑著眼圈趕來了,一語不發的加入了即將出發的隊伍之中。
陸恆頗有些意外的瞅了陸奉川一眼,而陸奉川卻低著腦袋整理鞍韉,似乎沒有注意到陸恆對他的注視,說實話,在這一刻,陸恆對陸奉川倒真的有些欣賞了,陸奉川這傢伙,還真是一個人才啊!
但同時,在陸恆的眼眸中,又掠過了一抹無法掩飾的森厲和警惕。
「好了,大家出發!」
隨著陸恆的一聲吼叫,駿馬長嘶揚蹄,率先疾馳而去,眾親衛們吆喝聲聲,催馬跟隨,卻也井然有序,就像是開弓射出的箭頭一般,在官道上奔行遠去。
蹄聲如同密雨,淡黃色的塵土沖天而起。
看著陸恆那挺立在馬背上,標槍般的身影漸漸在視野中模糊,肅立在道路兩邊送行的眾人,都下意識的吐了口長氣,產生了一種既輕鬆又空蕩蕩的怪異感覺。
也不知是從何時開始的,和陸恆相處在一起的時候,所有人都會在不知不覺間,有著沉重的壓迫感,而陸恆離去,又讓人覺得缺少了某種依靠似的。
一路東行,穿州過縣,和一年前被趕出京都時的灰溜溜相比,今日的奉詔入京,正是春風得意馬蹄疾,可謂風光無比,衣錦還鄉,在陸恆的心中,豈是一個『爽』字所能形容。
從三品威遠將軍的軍銜也就罷了,那畢竟只是一個閒職,權貴子弟要是捨得花錢,也能從尚書府買到,可獲得了關內候的爵位,那才是真正的讓人高興不已啊!
在大齊帝國,有「無軍功不得封候」的硬性規定,能夠裂土封候,是很多軍人一輩子的夢想和企盼。
雖然陸恆馬上就要到十八歲了,雖然他經歷了真正的戰爭鐵與火的考驗,經歷了屍山血海的殺伐,已完全沒有少年人的浮澡,但不可否認,做為一名年青人,在陸恆的心中,還是有著那麼一份渴望被人注目的虛榮。
所以,陸恆沒有制止陸石武的招搖。
前些日子,因為想要見到老爺子陸賓最後一面,陸石武和陸恆一起,輕騎潛行,絲毫不引人注意的回到江北老宅,後來聽說,秦翔率領的大隊人馬,在回歸江北的路上,受到了難以想像的熱烈歡迎,不但鮮花無數,而且美女拋甩的秋波,更能讓鋼鐵溶化,陸石武便在心中,一個勁的喊叫虧了。
這一次和陸恆共同前往京都,擔當親衛首領,奉命打前站的陸石武,已準備好了一面罕見的大旗,純白的底色,上面寫著三小一大的四個血紅大字ˍˍ縱橫之鞭。
那個「鞭」字,最是巨大,腥紅醒目。
但讓眾人想不到的是,這次從江北前往京都,一路上所經過的州縣,都是大齊帝國的內陸州縣,居住在這裡的人們,從來就沒有受到過匈奴人的侵襲劫掠,沒有領教過匈奴人的殘暴,所以他們對於陸恆這一行人,也就沒有了西北邊鎮的民眾,那種發自內心的擁護和感激。
有的人,甚至還把陸恆他們當成了護送商隊的武士,因為陸恆他們衣甲兵器的樣式都太過怪異了,首先就被排除正規軍隊之外。
這些人,一定是從西邊來的藥商,看那個『鞭』字,就已經指明了要收購的物件了,現在市場上,春藥的利益大啊!很多人如是說。
還有一些人,在知道陸恆他們的身份之後,眼中流露出來的不是那種面對英雄時應有的尊敬,而是好奇是驚詫,是恐懼。
這時候,陸恆才知道,他率領陸氏族兵奔襲穹廬山城的過程,在傳聞中已經完全變樣了,他陸恆更被鬼怪化妖魔化,成為了一個吃人肉,喝人血,每天不殺十來個人,不奸『淫』十來個婦女便會發狂的怪物。
鬱悶啊鬱悶,陸恆命令陸石武,還是把那面大旗收起來吧。
李進的皮膚很黑,彷彿是被墨染過,身著一件鸚哥綠的寬大衣衫,走路的樣子,就像是一隻在進化的過程中,忽然出現偏差的怪異蝴蝶,一臉邪惡的神情,讓京都最繁華的西門大街上,行人和車輛紛紛側目避讓。
在李進的左邊,是名手中牽著一隻巨大黃狗的家奴,臉上驕傲的樣子,好像他牽的是一隻老虎。
在李進的右邊,是名在臂腕上架著一隻蒼鷹的門客,目光陰冷,不時從腰間掛著的鹿皮囊中,掏出血淋淋的肉條,遞給那只撲騰著翅膀的蒼鷹啄食。
在李進的身後,跟隨著七八名腰間掛劍的保鏢,體形彪悍,眼眸中流洩出來的,是一水的兇惡和狠毒。
「公子爺,這西街的女人可比咱們東街的多啊!」牽狗的家奴高興的說道。
「那是,公子爺我一直忍著,從來都沒有到西街來過,就是為了今天的忽然襲擊啊。」李進一邊左顧右盼,一邊得意揚揚的說道。
雖然李進已經三十多歲了,但他還是喜歡別人稱他為公子爺,當然,也有些人,恨恨不已的稱他為『禽獸公子』,對於這個外號,李進覺得那不是恥辱,而是光榮。
怎麼了?不就是把自己的嫂子外甥女,還有親生女兒給睡了麼?不就是自己喜歡在大街上,玷污個婦女什麼的麼?這,算得了什麼啊?!禽獸怎麼了?禽獸多強壯啊,公子爺我的本錢,就跟禽獸的一樣粗壯!
李進是汝陽王的二公子,但卻是長房嫡出,他的大哥很早就病死了,也有人說,是被李進用藥毒死的。
於是,李進便成了汝陽王府的獨苗,身份尊貴,雖然在皇族子弟中,有很多人都看不起李進,覺得他太過粗魯,在大街上,在光天化日之下,便行奸『淫』之事,實在是太沒有品味了,搶回家中,隨便怎麼玩怎麼折騰不行啊?
但不可否認,汝陽王府的勢力,便是在皇族之中,也是數一數二的,而且汝陽王喜歡養士,家中有門客八百,其中不乏奇能異士者。
因為有這樣的實力為後台,所以才有了李進行事的肆無忌憚,有一次,他把平湖公主的車駕都給攔下了,最後也就是挨了一頓斥罵,被馬鞭抽了幾記,便不了了之。
以前之所以一直忍著,從來都沒有到這京都西街上來尋歡作樂,其實,並不是如剛才所說的那樣,為了什麼今日的忽然襲擊,而是因為,太尉府便在西街的南邊,距離並不是很遠,李進不想跟太尉府的人發生衝突。
論起輩份來,平湖公主是自己的姑姑,只要行事不太過份,並不會把自己怎樣,而那太尉陸平呢,那老傢伙雖然被架空了,沒有什麼實際權勢,但畢竟是十大門閥之一的陸氏門閥的長老啊,聽說在太尉府中,還養著不少昔日跟他一起征戰沙場的亡命軍人,所以,能不招惹的還是不要招惹的好。
京都花花公子之首的李進,其實是一個很會觀風看勢頭,估算利害關係的人。
而今天,李進之所以會出現在這,從來都沒有到過的西街之上,卻是因為二個原因。
第一,李進聽說江北陸氏門閥在最近的日子裡,遭到了其它門閥豪族的打壓,也就是說,江北陸氏門閥的勢力已經衰弱了。
第二,李進已經能夠證實,在一年以前,自己看上的那個,並發誓要搞到手的藝姬趙萱趙大家,便躲藏在太尉府中,這,這是什麼意思?這分明是太尉府在公開跟自己叫板做對啊!如果在這個時候,自己還不敢到西大街來走上一趟,證明一下,豈不顯得自己害怕太尉府了。
雖然這些時日,在李進的耳中,灌滿了太尉府小公子陸恆的名字,但李進覺得,耳聽為虛,眼見為實,自己府中收羅的那些劍手,個個也都不是吃醋的啊。
再說了,自己到西大街來走上一趟,也不一定就會碰上太尉府的人啊。
「公子爺!公子爺!你看!你看!」
那名手牽黃狗的家奴忽然興奮的喊叫起來。
李進循著那名家奴的目光瞅去,只見在前方的街角,擺著一個豆腐擔子,在豆腐擔子的後面,是一名身穿淡青羅裙的少婦,正抱著一個嬰兒,側著身子餵奶。
那少婦很年輕,也就是十**歲的樣子,皮膚白的彷彿透明一般,摟著嬰兒,輕聲的哼著歌,臉上浮現出母性的光輝。
李進盯著那少婦的側影,挪不動腳步了,片刻之後,他的臉放出光來,就如剛剛擦過的銅壺:「多麼可愛的孩子啊!還有孩子他媽!」
說罷,李進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