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一百七十四章 威脅 文 / 劉天軍
一百七十四章威脅
晨曦的陽光從天邊斜灑而下,整間房屋都變得半明半暗,空氣中,流動著青草花香和露珠的氣息,在路邊的樹木上,鳥兒的鳴唱顯得分外悅耳動聽。
跟當初血洗穹廬山城之後的那個早晨相比,此刻的清晨,宛如仙景般美好,透著一股靜謐安詳,和讓人精神振奮的力量,正所謂『一日之際在於晨』,就是因為早晨的清新,能讓人對新的一天產生無限期許。
陸恆站立在長廊之上,面對一泓池水,還有水面上,那翩翩飛舞的水鳥鴻影,似乎神遊物外,又似乎有所等侍。
「彭嚓嚓彭嚓嚓」
忽然響起的怪異的腳步聲,讓兩隻停駐的草葉上面的蜻蜓驚飛而起,陸恆的眼眸中,也在這瞬間,閃動著古怪笑意,他轉過臉去,正好看見從木製長廊的拐腳處,頭髮花白的陸黃氏拄著一根枴杖,氣勢洶洶的現身出來,那速度,堪比奔馬,那神情,擇人欲噬。
陸恆三步並二步的迎了上去,一臉燦爛笑容:「唉喲,老姑奶奶,你怎麼來了?」
看見陸恆,陸黃氏驀然站住腳步,她握著枴杖的手,雞爪瘋發作般的顫抖著,鷹隼般的眼眸,惡狠狠的瞪視著陸恆,迸射出來的是,呼之欲出的凶光。
而陸恆毫不示弱的與她對視著,臉上的笑容仍然是那樣的燦爛,但不可否認的是,在那笑容的背後,有流動著一種危險的讓人心悸的氣息。
一時間,安靜的唯有陸黃氏的呼呼喘息聲。
片刻之後,陸黃氏的神情似乎平靜了一些,她仰著頭,壓抑著心中的怒火,一字一頓的問道:「馨兒呢?」
「老姑奶奶,這件事情,你就是不來找我,我也要去你那裡請罪呢,我也是剛剛知道的,馨兒小姐和尉遲疾那個混蛋私奔了。」陸恆一臉慚愧的說道。
「私奔了?」
陸黃氏瘦高的身子一晃,險些摔到在地上,隨即,她的聲音提高了八度,彷彿潑婦一般的吼叫道:「馨兒那麼老實,怎麼可能會跟人私奔呢,陸恆,你不要給老身裝蒜了,老身心裡明白的很,就是你,你把馨兒給我交出來!」
「咦,老姑奶奶,你可不要血口噴人啊,我承認,是因為我的交友不慎,引狼入室,才使尉遲疾那個混蛋有機會對馨兒小姐圖謀不軌,但,馨兒小姐確實不在我這裡啊,不信,你隨便搜,要是能夠找出馨兒小姐,我就跟你姓。」
看著陸恆一臉委屈的樣子,陸黃氏真想舞動著枴杖,來跟陸恆這個無賴拚命,但飽經世間風霜的閱歷,又使陸黃氏清楚的知道,拚命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再說了,就她這把老骨頭,便是能把枴杖舞得飛起來,恐怕也碰不到陸恆的一根毫毛。
在這瞬間,陸黃氏恢復了往日的冷靜,她臉上的皺紋,有如刀刻。
「恆少爺,明人不說暗話,這次老身能夠當選為陸氏長老,恐怕大大出乎你和你父親的意料吧。」
這一刻,白髮蒼蒼的陸黃氏,身上散發出了一種強大的力量,陸恆覺得,便是當日,在弱水河邊,他與那血狼樓班對陣之時,血狼樓班散發出來的氣勢,也不過如此,陸恆下意識的收斂了臉上的嬉笑,露出慎重的神情。
「通過這幾日,對長老流程的一些瞭解,老身漸漸明白了,你父親對於陸氏的發展,傾向於武力擴張,而陸北辰和陸泉兩名長老,更希望的是明哲保身,靜觀其變,在老身看來,這兩種想法其實各有千秋,你父親的想法有些冒險,可如果成功,將獲得難以想像的巨大收益,同樣,如果失敗,我江北陸氏也有可能風消雲散,不復存在,而陸北辰和陸泉兩位長老的想法,則更加隨波逐流一些,雖然不會帶來什麼收穫,但同樣也不會冒太大的風險。」
陸恆側耳傾聽,他知道,這一刻,才是所有事情的本質。
「說實話,這幾日,老身也很是有些猶豫不決,因為陸北辰和陸泉兩位長老的想法,實在是有些保守了,老身在魁字門擔任執事,精研武器時便明白,唯有不斷的創新和進取,才能獲得真正的發展,有時候的停滯不前,其實就是滅亡的前兆。」
「而你父親的想法又太過激進,最主要的是,要想實施你父親的想法,在家族的武力掌控方面,就必須有一名強力的人物站出來,統合一切力量,甚至家族最高權力機構的長老會,在一些關鍵的時候,都要屈從這位強力人物的意志和判斷。」
「從某一點來說,這個人物,在家族的武力擴張期間,他的權力,相當於一些門閥豪族的族長。」
「你父親讓你回來競選鷹揚堂堂主,讓你率領陸氏族兵出戰征伐匈奴,其實,這不但是在歷練你,更是向長老會的人宣告,恆少爺你,也許能夠擔當的起這份重任,你父親等於是把你交出來,讓所有的人共同來考察你。」
「恆少爺,你一直都表現的很優秀,在競選鷹揚堂堂主之時,滅了蜀東盜賊,開發了蜀中商路,在出兵征伐匈奴時,更表現出來了驚人的軍事天賦,掠劫回來了無數錢財,使我陸氏族兵的悍勇名聲,揚威天下,使各大門閥豪族,不敢小覷我陸恆,說實話,就因為你的卓越表現,陸泉長老已經決定改弦易轍,進而支持你父親的計劃了。」
「也就是說,現在老身的態度,在這場爭論中很關鍵,也很重要,因為根據長老權力,兩名長老共同反對的事情,將押後半年再議,三議不過,才允許各脈執事加入,進行投票表決」
「三議不過?!哼,現在的時局,正是關鍵時刻,各大門閥豪族,那一個不是該擴張的擴張,該聯合的聯合,如果繼續拖延的時間,就是吃屁,恐怕都聞不到熱得了。」陸恆一臉期盼的瞅著陸黃氏,小心翼翼的詢問道:「那麼,老姑奶奶,你現在的意思是?」
「恆少爺,你說馨兒和尉遲疾私奔了,其實,你的想法,不就是想用老身的外孫女來威脅老身麼?讓老身支持你父親的武力擴張計劃麼?」
陸黃氏此刻的樣子,就像是一棵越被雪壓便越顯精神的蒼松,她一臉蔑視的瞅著陸恆:「雖然老身心痛自己的外孫女,但,像你這樣卑鄙無恥的小人,老身又怎麼可能會同意你成為陸氏武力的全權掌控者呢,你會把整個陸氏都帶入毀滅,帶入深淵之中的,所以,老身決定了,將和陸北辰長老站在一起,堅決制止你父親的計劃。」
「關於馨兒麼,老身自會跟你父親交涉的,要是馨兒有絲毫損傷,老身就跟你拚命!」
聽到陸黃氏斬釘截鐵的聲明,還有那聲色俱厲的威脅,陸恆臉上的表情如同凍結,接著,他把頭往後一仰,似乎有所決定的吐出了一口長氣,當他的頭再次低下時,陸黃氏發現,在陸恆的眼眸中,已然跳動著某種陌生而可怕的光芒。
那是一種既深邃如井,又幽暗如地獄鬼火的眼神。
不知為什麼,陸黃氏忽然感到了一種說不出來的寒意。
「其實,我說馨兒小姐和尉遲疾那傢伙私奔了,確實存在著某種表達上面的錯誤,確切的說法應該是馨兒小姐是被綁架了,被強制帶走了」
陸恆淡淡說道:「我想,老姑奶奶你心裡應該很清楚,馨兒小姐跟尉遲疾兩人之間,是存在著深厚感情的,這種感情據我說知,已經達了海誓山盟,生死與共的程度,所以在最開始時,我以為馨兒小姐會很高興的跟尉遲疾那傢伙去私奔,但讓我想不到的是,面對尉遲疾那傢伙提出的要求,馨兒小姐竟然堅決不肯同意,她說,她要跪著去求你,如果你不同意她跟尉遲疾的婚事,她就是跪死了也甘心,她對你的感情,還真是深厚啊,當時,是我一巴掌把馨兒小姐砍昏了,讓尉遲疾帶著馨兒小姐離開陸氏老宅的」
陸黃氏的身子猛的一抖,險些便要撲將上來,她臉色鐵青的看著陸恆,心裡明白,陸恆此刻所說的,定然是實話,我那可憐的馨兒哦,你為什麼竟要承受這樣的災難?
在這一刻,陸黃氏既對寧馨兒無比心痛,又恨不能把陸恆扒皮抽筋。
陸恆看著陸黃氏,嘴角挑著怪異笑容,繼續說到:「我這樣做,其實也完全是一片好心,我這是希望天下的有情人皆成眷屬,所以啊,我跟尉遲疾那傢伙說,也別什麼三媒六證了,隨便找個地方,便跟馨兒小姐圓房得了,將來,抱個大胖小子回來,喊老姑奶奶你祖奶奶,那時」
「我呸」
陸黃氏再也忍不住了,一口唾沫噴了出來,而陸恆鬼魅般的後撤,這忽如其來的一口唾沫,竟連陸恆的衣角都沒有沾上。
「老姑奶奶,你這是什麼態度?你到底還想不想知道了?你要是不想知道,那我可就什麼都不說了。」陸恆很不滿意的說道。
「你說!你說!」
陸黃氏氣得渾身顫抖,雙目血紅,咬牙切齒。
「老姑奶奶,我現在告訴你這些事情,其實還真的不是想氣你,我就是想讓你知道,你現在別說是去找我父親,你就是能找到天上的神仙,恐怕也改變不了木以成舟生米煮成熟飯的現實,這是多麼好的一對啊,你有情,我有意,男才女貌,簡直就是天作之合」
「我呸」陸黃氏還是忍不住了,又一口唾沫噴出,不過陸恆這次離的比較遠,連閃避都不用。
此刻的陸黃氏,覺得自己面對陸恆這樣的無賴,似乎除了吐唾沫,已然沒有別的招式了。
「什麼毛病啊?這都是什麼毛病啊?你老人家也這麼大歲數了,怎麼火氣還這麼旺呢?這就受不了了,我告訴你,真正氣人的還在後面呢。」
陸恆一幅氣死人不償命的語氣,繼續說道:「雖然因為老姑奶奶你的不同意,可以使我父親的武力擴張計劃受阻,但現在,咱們江北陸氏的情況你也知道,武裝力量已經分成了兩大部分,一部分是陸順領導的戒律堂,還有一部分便是,我鷹揚堂屬下的陸氏族兵。」
「長老會的不同意,會使家族武裝力量的合併變為不可能,但我率領鷹揚堂屬下的陸氏族兵,仍然可以進行小規模的武力擴張,而且,我這次從匈奴掠劫回來的大量財富,也使這種擴張有了資金方面的支持。」
陸恆實話實說的道:「當然,我也承認,這樣來進行擴張,實在是有些勉強了,失敗的可能性極大。」
「失敗的可能性不是極大,而是必然!」陸黃氏冷笑道:「就你手下那數千族兵,如何能跟陸氏全族的力量相比。」
陸恆看都不看陸黃氏,繼續說道:「所以啊,我決定了,以後,那裡有困難,那裡有危險,我便都讓尉遲疾那傢伙去解決,尉遲疾要是因此而在戰鬥中成為殘廢,或者陣亡,那可不是我陸恆害他的,而是你」
陸恆眼眸中綻放著邪惡,嘴角的傷疤,在此刻如同惡龍甦醒,微微抽動著,他高大的身形雖然是沐浴在陽光之下,卻升騰著可怕的黑暗火焰:「沒錯,就是你,就是因為你陸黃氏的決斷,才使自己的外孫女守了寡,才使自己外孫女的孩子永遠失去了父親,永遠失去了歡樂!」
面對陸恆這毫無道理的指責,陸黃氏睚眥欲裂,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她的臉陣紅陣白,拄著枴杖的身子激烈的晃動了兩下,接著,頹然而倒。
在半空中,陸恆已把陸黃氏的瘦長的身子接住,這老太婆,可不要真的出事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