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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一百四十八章 與死亡賽跑 文 / 劉天軍

    一百四十八章與死亡賽跑

    又是連續兩天兩夜,毫不停歇的急行軍,很多陸氏族兵,到了這個時候,都出現了再也不能堅持的情況。

    對於他們來說,雖然身邊就是無數的金銀財寶,雖然知道,只要堅持住,把這些金銀財寶運送回家,一生便有了享用不盡的財富,但此刻,躺下來,睡上一覺的誘惑,卻比任何東西都顯得更加實在重要。

    「恆少爺,讓大家休息一下吧,那怕是只休息半個時辰。」

    有的統領這樣哀求道,但身為一軍統帥的陸恆,傳下來的命令,卻仍然是那樣不盡人情的冷酷:前進!不能有絲毫停頓的前進!

    這還讓不讓人活了啊!要知道,總體算下來,從穹廬山城出發,再到現在,已是連續六天六夜,都沒有睡過一個完整的囫圇覺的急行軍呢!

    一時間,怨氣沖天,

    但,實在是太困乏了,雖然有怨氣,卻也沒有力量表現出來,再說了,催馬行駛在隊伍最前列的陸恆,也一樣是滿面風塵兩眼枯陷嘴唇乾裂,沒有絲毫休息過,這,可是有目同睹的。

    人的潛力,往往就是這樣的情況下,被逼了出來的,每一個陸氏族兵,到了這一刻,都產生了生不如死的痛苦難,這種痛苦,甚至在部分時間裡,還凌駕在對死亡的恐懼之上,他們一個個,彷彿喪失了思維能力,意念中僅存的念頭便是:趕路!

    一路上,在行駛中,口吐白沫而遽然倒下的戰馬越來越多,塵沙飛揚裡,那望向主人的淒然的目光,讓人心痛無比。

    幸虧在攻下燕善部落後,換下了大部分戰馬,要不,恐怕還有體力,能夠繼續拉車的馬匹早就沒有了。

    道路越往前行,景色越見荒蕪,碎石沙土明顯增多,草木也開始變得更加稀疏,放眼看去,天地間,到處都是一塊塊斑駁不堪的黃色。

    陸恆用冰冷的目光,注視著身後的族兵,視野中的每一個族兵的身體,都是機械般的在馬背上晃動著,每一張面孔,都是即將崩潰的僵硬,有的族兵,在行進中,毫無預兆便從馬背上摔了下去,再也不能爬起,竟被活生生的累死了。

    說實話,看到這種情況,陸恆雖然心似鐵石,但也覺得有如刀割,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這些陸氏族兵,把性命交付自己,全心全意的信服自己這個統帥,跋涉數千里,殺敵無數,任何一個人,都無愧勇士的稱號,但現在,便這樣無聲無息的死去了,甚至連一聲呼喊都沒有力氣發出。

    昨夜,各統領統計了一下,報上來的數字是,已有十多名族兵死在路上了,今晚,看樣子報上來的數字會更多。

    但陸恆仍然堅如磐石的認定,不能停歇!那怕就是累死了,也不能停歇!此刻,在他心中,排除了計算,排除了僥倖,唯一存在的,就是近乎直覺般的認定:危險正在一步步接近,那怕是呼吸間的停留,都有可能是全軍覆滅的命運。

    在第三天的夜晚,催馬行駛在隊伍最前方的陸恆,隱隱約約的聽見了水花湧濺浪濤拍岸的聲響,這時候,在前方探路的斥候回報道:弱水到了!

    弱水,這是一條在歷史上極其有名的河流,不但是匈奴與突厥雙方認可的邊界線,同時,還是西歸商人們心目中的聖地。

    弱水之西,便是一望無垠的喀什大沙漠,西去的商人們,趕著滿載貨物的駱駝,穿過要數十天才能經過的沙漠,前往西域各國進行商貿往來,在出售來自中原的貸物,換得最大利益後,再買上西域的物產,運回到中原大地。

    喀什沙漠的無情怪異風暴,常常吞噬著商人們的性命,這條經商之路,既是財富的通道,又是死亡的走廊。

    當西歸的商人們,歷盡千難萬險,穿過喀什沙漠而看見弱水河時,他們都會產生看見天堂般的幸福感,因為他們知道,自己已從最險惡的環境中走出來了,美好的未來,將如陽光般輝煌燦爛,他們撲入河中,盡情暢飲,以解在沙漠中經歷的非人乾渴,同時留下了傳唱千古的名言: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

    這裡的『一瓢飲』是指,乾渴的他們,在撲入河中喝水之初,眼大肚小的以為,自己能把整條弱水都給喝乾了,但實際上,一瓢之後,肚子也就鼓了起來,再喝無力,弱水,實在是太大了。

    此刻,月光下的弱水河,足有十多丈寬,因為雨季剛過,河水洶湧,河面上,是無數個欲擇人而食的急漩,映著月光,看上去彷彿銀蛇狂舞,河水奔騰有如怒龍,拍打著岸邊的礁石,發出震耳欲聾的呼嘯聲,滔滔東去。

    「過河!以最快的速度過河!」

    站在河岸上的陸恆,揮手命令道:「過河後,大家就可以踏踏實實的休息了。」

    所有人都呆若木雞,看著陸恆,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過河?恆少爺,這,這怎麼過啊???」

    便是老成持重的陳東,在這一刻也忍不住叫了起來,這樣的水勢急流,是根本就不可能涉水而過的,再說了,那些份量極沉的金銀財寶怎麼辦?難道扔入河中不成?

    陸恆打量著身周,觀看著眾人的反應,和他一起想出主意的秦翔可以忽略不計,其他的幾位統領,大多數都是一臉茫然,衝動的陸石武,甚至在怒視陳東一眼後,便打算開始脫衣服了,而陸奉川則一臉陰沉,看看河流,又看看身周的地形,露出若有所悟的思忖神情。

    陸恆在心中歎息,這個陸奉川,還真是一個人才啊。

    這時候,陸恆發現,在遠處蒙面而立的巴蘭比,也如自己一般,在打量著眾人的表情呢,兩人目光無意間相撞在了一起,巴蘭比微微一笑。

    雖然,在善騎射而不善水的巴蘭比眼中,這奔騰洶湧的弱水河,彷彿是不可逾越的天塹,同時,巴蘭比也知道,匈奴人要過此河,都是經過上游百里之外的鐵索橋,但巴蘭比心中更明白,陸恆此人,雖然年紀輕輕,但行事周密,一舉一動都有深意,既然選擇從此處過河,一定有他的道理。

    陸恆會如何過河呢?巴蘭比到無比的好奇起來。

    「把馬車的車板都拆下來,在每個車板上,綁上充氣後的牛皮水囊,再有皮索相連,形成浮橋,過河!」

    在一怔之後,所有人都恍然大悟,難怪恆少爺冒著可能會被追上的危險,也堅持要帶上馬車呢,原來原來還有這樣的深意!恆少爺真是太英明了,算無遺策啊

    一時間,望向陸恆的目光,足以讓月亮失去顏色,各種溢美之詞,連續不斷的從內心深處湧出,比那弱水的驚濤更加洶湧澎湃,何況,恆少爺還親口答應了,過河後,大家就可以踏踏實實的休息,這,比任何獎賞都更具有誘惑力啊!

    看見美好前景,並且那美好前景觸手可即時,爆發出來的力量往往是驚人的,更何況,在陸氏族兵中,有不少人是從小在江邊長大的弄潮兒,是出身蜀東盜賊團伙的放排者,個個都有一身不俗的水性,在二個時辰之後,一條結實的浮橋已然相連。

    「快過河吧,不要亂,一個接著一個的走,過河後,大家紮營休息,但別忘了安排放哨人員。」

    這時候的陸恆,才算的上是,可以真正安心的吐上一口長氣了。

    在天色漸漸放亮的時候,四周的景物越發清晰起來,所有的人馬都已安全的通過了浮橋,順利到達對岸,陸恆滿意的打量了一下身周,一腳踏在了浮橋上,正準備當這浮橋上,最後的一名渡客,卻倏停止了步伐,回首東望。

    遠處,在晨曦的霧嵐中,升騰起來了滾滾煙雲,把半個天空都給遮住了,漸漸的,那煙雲翻滾有如怒濤,壓迫而來,腳下,能夠清楚的感覺到大地在震顫,接著,是無數鐵蹄敲擊地面時,發出的那種讓人心膽俱寒的脆響,這脆響連接成片,密如急雨。

    匈奴鐵騎追上來了!匈奴鐵騎果然追上來了!匈奴鐵騎竟然追上來了!

    目睹這一切的陸氏族兵們,都不由同時的吸上了一口冷水,並下意識的握緊刀槍,繃緊肌肉,隨後,又緩緩的放鬆下來,幸虧一路上沒有絲毫的耽誤啊!

    這時候,再想想趕路時的艱難,在慶幸之餘,是說不出來的驕傲。

    追上來了?追上來也只有吃屁聞味的份了!

    這一刻,陸恆反到不著急過浮橋了,他就如一名賭徒,手中已經抓到了一幅至尊寶的好牌,有著大小通殺的篤定。

    陸恆站立在橋頭,打量著追擊而來的匈奴鐵騎,說實話,陸恆很是有些好奇,雖然他一直就有所感覺,但,當匈奴鐵騎真的能這麼快的追蹤而至,還是超出了他的意料。

    傳聞中的金帳狼騎,究竟是什麼樣的一支勁旅?傳聞中的血狼樓班,又是什麼樣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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