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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七二四章 元亨利貞 中 文 / 三戒大師

    一天空灰濛濛的,就像沈默的心情,胡宗憲注定倒台,對他的打擊過了任何人的想像。挫敗感鋪天蓋地而來,讓他週身如同灌鉛,艱於呼吸,難於舉止,望著鉛沉沉的雲層,他甚至都有些灰心了一原來自己苦心經營的一切,其實不過是沙城堡、空閣樓而已,再美麗也不過是個肥皂泡,被人一戳就破,沒有任何掙扎的餘地。

    他甚至不想回家,讓人抬著他,北京城大街小巷的瞎轉,頭一次不是找解決的辦法,而是只想逃避眼前的一切。

    天漸漸黑了,腹擂鼓似的響聲,終於把沈默從失神的狀態喚回,他今天就早晨吃了一碗粥,便一天忙得沒顧上嘴。回過神來,按按耳廓央,壓一下飢餓的感覺,他對轎夫們歉意道:「是我混賬了,讓你們抬了這麼久。」這麼重的轎子四個人抬,再強的體格也受不了。

    轎夫們憨笑道:「我們倒替著抬的,一點都不累。」雖然膀子都磨破了,但大人能說這句話,他們便感到很知足。

    「快落轎。」沈默止住轎子,下地活動下酸漲的雙腿,看看四周,現竟到了城東明時坊,前面就是一條的靜謐小巷。

    「怎麼到這兒來了?。沈默心湧起一股說不出的感覺。

    三尺等人都繃住不回答,近十年的老兄弟了,他們知道大人的心,有些事不許吩咐也知道該怎麼做,當然絕對不能點破。

    「到了就進去坐坐。」看到裡面有燈光,沈默彷彿自言自語道:「算了,還是回家吃飯。」就他心裡癢癢,自相矛盾的時候,手下的護衛和轎夫都隱身與黑暗之,只留下三尺跟他後面。

    「既然如此」沈默裝腔作勢道。

    「那就進去坐坐小三尺小聲道。

    「要你多嘴。」沈默瞪他一眼,但還是邁步往小巷裡走。

    兩人快走到裡頭的一戶時,突然那戶人家的門從裡面響了,本來就做賊心虛的兩位,趕緊一閃身躲隔壁人家的門洞裡,然後探頭探腦的往外看,便看到一線光越來越寬,一條長長的人影投射牆上。

    然後傳來了低沉的說話聲音小巷裡靜,聽得清清楚楚,卻是蘇雪的弟弟,蘇志堅的聲音:「姐,這事兒你再考慮考慮,別一口就回絕了。」

    然後是蘇雪有些不快的聲音道:「再和人合起伙來出賣我,你就不要再來了

    「怎麼是出賣你呢?」蘇志堅聲調提高道:「我是你親弟弟關心你才這樣說的呀,別人誰會管你是不是孤苦伶竹?」

    這話讓蘇雪有些沉默,蘇志堅以為說到姐姐的要害了,乘勝追擊道:「今年是甲子年,過了二月,姐姐你就二十五了,別人家的孩子都能打醬油了,你卻還一個人苦苦捱著」姐。女人,終究還是要嫁人的,越晚就越不值錢

    「別說了蘇雪的聲音有些顫道:「我這樣挺好的

    「好?好什麼好?」蘇志堅的聲音變得怒沖沖道:「你到底怎麼想的?世上還有你這麼傻的女人?難道你還沒看出來?姓沈的根本沒有要娶你的意思,就是家裡煩了,才來找你解悶消遣!他哪把你當人了?不過是一件可有可無的玩具而已!」他的影子投牆上,彷彿螃蟹似的張牙舞爪,道:「現你運交華蓋,竟然被滄溟先生看,滄溟先生乃壇巨掣,宗工巨匠,論相貌、論才情、論名聲,哪一點比不上姓沈的?難得他癡情一片,直到去年他夫人過世,才敢來找我說親」說著幾乎是喊道:「是明媒正娶啊,嫁過去你就是繼室夫人!這可是天上掉餡餅,打著燈籠沒處找的好姻緣!」

    「這麼喜歡,你嫁給他好了。」蘇雪的聲音卻沒了方纔的遲疑道:「此事不要再提。」

    「我沒聽錯?」蘇志堅提著嗓門道:「放著正室不當,卻這巴巴守活寡,你以為能等著他家夫人也死了,再把你接去嗎?做夢去,人家早把你玩夠了,扔破鞋一樣丟一邊了,天下還有你這麼蠢的女人嗎?。

    「住口!」蘇雪忍不住,啪地一聲,似乎打了蘇志堅一耳光,強抑住怒氣道:「你快走,別門口嚷嚷了。我不想讓四鄰聽見」。聲音都氣得顫抖起來。

    「聽見就聽見蘇志堅不屑道:「你都賤成這樣了,還怕街坊聽見?」說著提高嗓門道:「街坊都出來瞧瞧啊,五年難遇的花癡女子啊誰知話音未落,異變陡生,竟化作變了調的一聲短嚎道:「噢」便如爛泥一般癱倒地上。蘇雪本來臉色蒼白的望著面目猙獰的弟弟,聽他那裡對自己肆意污蔑,洩著變態的不滿,她簡直都懷疑,這真的是自己甘願犧牲一生來成全的弟弟嘩不會是被魔鬼附身了?

    正子念俱灰時,她卻驚見弟弟癱倒地,趕緊定睛一看,便見一條彪形大漢站那裡,提著好大一隻手掌,顯然是擊倒蘇志堅的兇手。

    蘇雪網要尖叫,那人卻低聲道:「蘇大家,是我這聲音她簡真太熟悉了,不正是「他,那形影不離的衛士長嗎?

    蘇雪心神一鬆又一緊,趕緊走上前,查看弟弟的呼吸,好還很平穩,看來只是昏過去了。便聽三尺小聲道:「我聽他出言不遜,才忍不住教了他一下,不過您放心,我下手有分寸的。」

    蘇雪狠狠瞪他一眼,道:「還不把他抬進來,地上多涼啊。」

    三尺撇撇嘴,但還是照辦了,費勁的扛起身高體大的蘇志堅。悶頭跟蘇雪進了院子,倒把大人落了後頭。

    沈默雖然被無視,但沒有絲毫不快,相反,他現滿…幽據」呂裡是自才蘇志堅的話,吊然是說給蘇雪明,淵方佛一記記耳光,抽他這個偷聽者的臉上,讓他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實話實說,若不是蘇志堅的話太過難聽,擔心蘇雪會氣出個三長兩短來,他可能不會讓三尺出手,選擇悄悄溜掉。

    不過現說什麼都晚了,一時衝動的結果,是要面對如此尷尬的時復,沈默站院子裡,望著天邊昏黃慘淡的月亮,心說今兒出門沒看黃歷,肯定是諸事不宜,要不怎麼就從早晨鬧心到現呢?

    正猶豫著要不要離開,三尺從裡間出來小聲道:「那小子明早才能行。」說著朝沈默擠擠眼,一溜煙跑到了大門口。

    起碼得像個男人」沈默歎口氣,整整衣襟,邁步走進了蘇雪的房間」房間正的圓桌上,是桌上的白瓷瓶,插了一支孤零零的梅花,枝幹清量,花瓣細卻能聞到暗暗的幽香。除此之外,素雅的房間內,陳設一如昔日,桌椅琴棋書畫,都沒有絲毫的變化就連棋盤上的黑白子,擺放的個置都是那樣的熟悉。

    沈默還記得這盤沒下完的棋,那時他剛剛從江南回來,給蘇雪帶了些土儀,過來坐了坐,對弈了兩局,後來因為突然有事,沒有下完便走了」不過那已是半年多以前了。他的目光殘局上流連片刻,伸手摸一下棋盤,竟乾淨得沒有一絲灰塵,心不由重重一抽。

    輕輕的腳步聲響起,沈默回頭一看,蘇雪已經到了身邊,她伸出手來,看似隨意的棋盤上一抹,便將棋子徹底打亂,欲蓋彌彰道:「自己閒著無聊擺得棋譜,入不了大家法眼。」

    沈默笑笑,他不可能得了便宜又賣乖,便乾笑道:「不請我坐下。」

    「你要坐,誰還攔得住?」今天的蘇雪,情緒有些不太穩定。

    沈默尷尬的坐下,又笑道:「討口水喝唄,」

    「沒燒。」蘇耍道:「忍著。」

    「哦,好勒。」沈默點點頭,不知該說些什麼好了。

    曾幾何時,和她相處的那種輕鬆自的感覺已經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越的糾結與沉重,這才是他半年不登門的真正原因,而不是因為「忙」」」一一一一一一一小一小一一一一小一小一一一一小小一一一小一小小

    蘇雪雖然說起話,但還是起身給他燒水,沈默道:「讓丫鬟干」

    蘇雪也不理他,自顧自的忙起來,把小銅壺坐炭爐上,便守爐邊起了呆。

    沈默撓撓腮幫子,只好也上了榻,坐蒲團上,隔著小炭爐與她對坐。

    兩人都坐暗,爐火照頂棚上,形成一個很圓的、很朦朧的紅色的光暈,也讓兩人的表情,都顯得柔和了許多,蘇雪彷彿看沈默,又彷彿看撲朔跳動的火苗,輕輕扇著扇子,聲音有些飄忽道:「你酬都聽見了。」

    「嗯,」沈默點頭道:「都聽到了。」

    「便當沒聽見的。」蘇雪調整下呼吸,朝沈默勉強一笑,那笑容卻讓人深感心碎。

    「聽到了就是聽到了。」沈默輕聲道,蘇雪便不做聲。

    沉默片刻,水滾了,蘇雪便起身拎壺沏茶,華茶化展到這時候,已經可以稱為茶藝了,且非得素手芊芊的美女來沏,才能將其韻味淋漓展現出來,而蘇雪則將其徹底演化為一門藝術,整個過程如高山流水,雲淡風輕,彷彿演奏一曲輕快的樂章。

    沈默靜靜地看著她的動作,心那些沉重的、沮喪的、愧疚的、悲傷的負面情緒,不知不覺便隨著金黃色的茶湯注入杯,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蘇雪也恢復了往日從容淡定的氣,淡淡道:「喝。」

    沈默接過來,飲,蘇雪再給他斟上,再飲,如是兩杯之後,說夠了「好茶」之類,毫無營養的贊詞後,沈默終於低聲道:「志堅的話雖然難聽,但我覺著,那個提議,你不妨考慮一下」

    蘇雪的面色本來已經恢復了些紅暈,聽了這話,又變得慘白,沈默忙解釋道:「你別誤會,我只是很自責,耽誤你這麼多年,卻沒法給你想要的,你應該有自己的幸福,我會真誠的祝福你的

    蘇雪的淚水眼眶裡打轉,但終究沒有留下來,嘴角牽起一絲艱難的微笑,強作平靜道:「吃了這碗茶,你就回去,家裡還有人等你吃飯呢。」

    「你別芒氣啊」見她下了逐客令。沈默繼續解釋道:「我的意思你都明白,我這不是也想解決問題嗎?總不能再這麼拖下去?韶華易逝…」

    蘇雪緊咬著下唇,突然伸手去拿他手的茶杯,沈默忙道:「我還沒喝完呢」他也伸手要去擋,蘇雪的動作徒然加快,搶他前面拿到那茶杯,下一刻便將其打落地上,摔了個粉碎。

    「真可惜,以後怎麼喝茶啊」沈默低頭看著地上的碎片。那是蘇雪祖傳的汝窯茶杯,不知從何時起,沈默每次來,她都用這個杯子給他沏茶,從蘇州到北京,一直都是這樣,沈默都習慣了有這樣一個酒杯,現沒了,還真心疼呢。

    這時,卻聽到蘇雪抽泣聲,沈默抬頭一看,只見蘇雪的眼裡溢滿淚花,再看她那原本白哲的右手,被滾燙的茶水,燙得通紅一片。

    「啊,你受傷了」沈默一下子緊張起來,抓住她的手腕,仔細查看起來。

    奉上,繼續寫,明早」哦不,應該是今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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