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2章 一更 文 / 雲棲木
丹丹分明覺得自己睡的很淺,她甚至感受到她的脖頸隱隱的有些疼,那藥瓶就放在床頭的鎏金精雕梳妝匣上,伸開手就能夠著;她甚至知道她讓小婢女留的一盞燈一直沒有熄滅,那是一盞精美奢華的琉璃蓮花燈,如螢如豆的燈光靜靜的搖曳在琉璃上方,美不勝收;她甚至迷迷濛濛的能看到室內一件件華美精緻的擺設,即使是角落裡的榻幾櫥櫃,也無一不奢華貴雅,好似住在這間屋子裡的她不是個囚犯,而是個高雅尊貴的貴族小姐。
那男子的氣息真實而強烈的出現在她面前,久久的凝視著她,好似可以那樣看著她直到地老天荒……
不知過了多久,那男子低低的歎息,那聲歎息疼寵而溫柔,低靡而鈍澀,似滄海桑田,似雲山霧雨,飽含了千情萬緒,重重的叩著丹丹的心,壓抑、驚懼的讓她喘不過氣來……
丹丹知道這不是夢,她身邊正站著一個男人,伸開手,睜開眼,她就能抓住這個人,看見他的臉,可是,她忽然發覺她根本醒不過來,睜不開眼,她感知到這個人的一舉一動,卻怎麼也看不清他的臉。
僅僅一瞬,丹丹脊背生寒,額頭滲出了細密的冷汗。
她被下藥了。
她一動不能動,卻保留了最靈敏的感知,她不知是那藥的特殊作用,還是這個男人刻意而為。
隨著一雙手慢慢的落在她的脖頸,丹丹的心跌入了冰谷,陷入絕望。
可,那男子又是一聲低沉的歎息,溫潤的大手帶著淡淡的粗礪從她的脖頸落在雙肩,握住她的肩頭,將她緩緩的扶坐起來,一手輕輕的攬著她的後背。一手緩慢而輕柔的打開了她脖頸的紗布。
一圈一圈,緩慢而輕柔,待紗布取盡,他傾身將梳妝匣上的藥瓶拿起,輕輕的,百般輕憐的塗抹在丹丹已經敷了藥的傷口處。用指腹溫柔的摩挲了片刻,然後。他俯下頭,灼熱而溫潤的唇輕輕的吻了上去。
丹丹的身子不可抑制的顫慄一下。
丹丹的顫慄似打擾了他,他頓了片刻,戀戀不捨的抬起頭,將紗布重新纏好,將她散亂的髮絲攏在耳後,一手托著她的後背,一手托著她的頭,小心翼翼的如同嬰兒般將她放下。又幫她拉好被子。
然後,他安安靜靜的坐在她身邊,一瞬不瞬的凝望著她……
魔鬼,變態。丹丹恐懼的在心底尖叫,心如冰坨子一般嚇的凝縮成一團。
她醒不過來,在感知加倍敏銳的情況下。被動的承受著一個男人如同被詛咒一般的凝視,這種驚恐在她心裡無限倍的放大,比她身邊站著一個魔鬼還要驚秫上千倍。
丹丹覺得她是被嚇昏了才睡過去的。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來的時候,丹丹的手指蜷縮了一下,然後,觸電般的掀了被子跳下床,將捧著金盆進來的婢女嚇了一跳。
果然。果然,看著鏡中一圈一圈纏繞的紗布,不是她之前的手法,比她繞的更貼心更美觀。
脖頸處那個炙熱又驚秫的吻似乎還在,感覺那麼清晰,丹丹被毒蜂蜇了一般不受控制的打了一個哆嗦,她全身繃緊,狠狠的搓了搓脖頸,揪著胸口緊緊的閉上了眼睛。
她受不住了,心底的承受能力已然到了極限,再不離開這裡,她不知道會窒息還是崩潰!
「我能不能見一見秋蘿?」婢女雖然對她敬畏慇勤,卻也負責監視她的一舉一動,丹丹只能在方寸的屋裡自由活動,就像華麗牢籠中的一隻鳥兒。
所以,夏惠一進屋,她就提出了要求。
夏惠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的脖頸處微微的一滯,也不問她見秋蘿的目的,直接點頭。
丹丹有些絕望,夏惠對她越是寬鬆,便是越篤定她逃不出巫蠱教,不過是放任她掙扎罷了。
秋蘿對丹丹想見她,表現出了極大的震驚與驚喜,幾乎不能置信。
她一進了丹丹的屋內,再也沒有之前的倨傲輕蔑,無比的謙卑與小心翼翼,眉眼裡儘是艷羨與諂媚。
丹丹遣了屋內伺候的婢女,等秋蘿眼冒星光的逐一窺視完室內的擺設,對著她討好又迎逢的輕輕一笑,丹丹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芝蘭聖女怎麼樣了?秋蘭護法還有之前的意思嗎?」
知道希望渺茫,可丹丹還是想從秋蘭身上下手試一試。
秋蘿眼中立刻露出一抹驚懼,她撲通跪地,「艾姑娘饒命,是秋蘿有眼不識泰山,還請艾姑娘高抬貴手放過秋蘿與秋蘭護法……」
丹丹蹙眉,「何出此言,秋蘭護法怎麼了?」
秋蘿跪在地上不敢起身,眼神閃爍,滿是敬畏的看向丹丹,「您毀了陰冥祭壇,伊桑巫師魂飛魄散,芝蘭聖女的屍身不見了,宮主盛怒,就,就抓了四大聖女護法……」
陰冥祭壇被毀,陰屍大亂,巫蠱教天翻地覆,等一切平息下來,才發現芝蘭聖女的屍身不見了,又因丹丹之前那襲話,芝蘭聖女的殘餘靈力成了四大聖女護法的覬覦對象,所以,她們四人成了最大的嫌疑,現已被囚禁。
丹丹卻是震驚於秋蘿口中那句她毀了陰冥祭壇。
為何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陰冥祭壇和什麼伊桑巫師是巫蠱教的立教根本和幾百年傳承,是巫蠱教的命脈根基,都被她毀了,她是巫蠱教的罪人,將她千刀萬剮死不足惜,為何巫蠱教宮主還留著她的命,甚至如此禮遇?除了不放她離開,幾乎將她奉為貴賓。
丹丹還欲再問,秋蘿卻是一句不肯多說,戰戰兢兢的跪地磕頭,下足了狠勁,不一會兒額頭已是淤青一片。
「你回去吧,可以經常來看看我!」丹丹看了秋蘿一眼,順手將梳妝匣上的藥瓶遞給她,「拿去抹一抹吧。」
秋蘿先是感激的接過,待看清那玉瓶上的符文,立刻又驚恐的雙手舉過頭頂捧還給丹丹,「謝艾姑娘好意,秋蘿不敢用此聖藥。」語氣無比的虔誠敬畏。
聖藥?區區一瓶外傷藥竟然是聖藥!丹丹詫異的拿回來細看,瓶內的藥泛著淡淡的幽香,聞香識藥,的確是上品,再看瓶身,通透的玉質上用硃砂描了若隱若現的奇怪符文,倒似與她曾經看過的那半張藏寶圖有些相似。
難道,丹丹的神色一瞬凝重了起來,她不由自主的摸向脖頸,似想到了什麼,身子一晃,幾乎站立不穩。
「我的脖子還有些疼,這種藥再給我拿幾瓶過來!」當春惠再過來例行視察的時候,丹丹故意將那玉瓶丟在春惠身前的桌案上。
玉瓶滑了出去,落在玉石地面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春惠冷艷絕色的臉蛋勃然陰戾狂怒,「辱我聖藥,我殺了你!」她想都沒想,一掌拍向丹丹的前胸。
「住手!」兩道金紗彩鏈凌空飄來,一條纏住春惠的手腕,另一條攬住丹丹的腰將她帶離了出去,堪堪躲開了春惠的掌風。
「你想幹什麼,你忘了宮主的聖命?」夏惠厲喝,臉色比春惠還要蒼白幾分。
春惠的情緒似有所平復,對丹丹的態度卻是更仇視,她凶狠的瞪了丹丹一眼,沖了夏惠冷笑一聲,「我可沒你這麼好的雅量!」然後摔門而去。
夏惠青著臉看了春惠的背影一眼轉身看向地上的碎玉瓶,她的眼底也有鋒芒掠過,不過一息便恢復了雅麗冷凝,淡淡的對丹丹道:「你沒事吧,不要再試圖用任何方式激怒她了,宮主想讓你知道的事情,自然會讓你知道。」
丹丹暗歎,好個冰雪聰慧的女子,她知道不能從夏惠口中探知什麼,便想從春惠身上下手,才一試探,便被夏惠一語道破了。
丹丹垂了垂眼,「我要見你們宮主。」
夏惠有些意外的看向丹丹,隨即搖頭,「宮主今日不在聖教。」
雖然夏惠說那變態的宮主不在聖教,丹丹臨睡前還是做足了防備,她白天忍著焦躁強迫自己睡足了,前半夜又閉目淺眠,待到後半夜她一直瞪大了眼睛,努力的保持足夠的清醒,待到稍稍有些發困的時候,她甚至用牙狠狠的咬自己的手掌,深深的齒印,幾乎滲出血痕。
可是,不知怎地,她又淺眠了,如同昨夜,似睡非睡,半醒未醒,除了不能睜開眼睛,其餘的感覺器官異常的敏銳,就如她只是閉目養神清楚的知道身邊的一切動靜。
夜半時分,雖然丹丹睡前插了門閂,又用了三個能搬的動的小屏風和榻幾抵住了門,門卻依然被輕輕的打開了。
一個男人推門進來,不同於昨日,他的腳步輕緩中帶著急迫,就好似,他很渴望與她相見,滿心期待而來。
丹丹用力的咬緊牙關,試圖醒來,她分明已經用盡全力,口內腥鹹,牙根繃的緊痛,可是,她依然睜不開眼,說不出話。
那男子似知道她之前的舉動,輕輕歎息了一聲,拉過她的手握在他寬大溫熱的掌心,用從懷裡掏出三個玉瓶擺在梳妝匣上,打開一個輕柔的塗抹在她手掌的牙印處。
(今天三更,二更在二點半,三更六點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