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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1章 文 / 雲棲木

    丹丹自然是相信江瑾瑜處處為她好,不會害她。

    江瑾瑜給她用的方子就是那種迂迴的,徐徐滋養,從不間斷。

    夏惠的方子不能說藥到病除,卻是一劑見效,而且久病成醫,丹丹已對藥物略懂。那方子裡用的藥不能說天下奇珍,卻是她在大朱絕對無法配齊全的,其中一味神草只有至陰至寒之地才能生長,見光即死,而入藥時則是必須取鮮活的花汁。它就生長在巫蠱教的幽冥殿,即使江瑾瑜有心也不能做到。

    夏惠不遺餘力的為她調理,自是受命於她的宮主,那個巫蠱教殺人不眨眼的宮主。

    丹丹凝著眉心,心底緊窒壓抑的透不過氣來,巫蠱教宮主不可能有這種好心。

    在看著丹丹喝完第九劑藥後,夏惠沒有再急著離開,她看著丹丹淡淡的一笑,「艾姑娘真是好氣魄,有姑娘這種膽識的我還是第一次見識!」

    夏惠說這話的時候,眼中閃過一抹讚許和敬佩,發自內心。

    丹丹知道她話裡的意思,是對她毫不猶豫將藥喝下去的一種讚賞。

    丹丹輕輕的嗤笑一聲,「身不由己爾。」

    不是她有膽識,不怕死,恰恰相反,人在屋簷下,她不喝,等來的只怕人家捏著鼻子給灌下去,何必給人一個羞辱自己的機會,就是她們端著毒藥給她,她能拒絕嗎?她有那個能力拒絕嗎?

    再說。她感覺到那個宮主現在還不想要她的命,頂多給個毒藥控制她,否則,想要她的命很容易,比捏死一隻螞蟻還簡單。

    夏惠對丹丹的話不置可否,只轉了話題道:「晚間還有一劑。姑娘的寒症便可徹底痊癒了。」

    夏惠的話不是虛妄的自大。丹丹也感覺到那如影隨形的寒侵入骨的感覺一日日奇跡般的淡去。

    竟是因禍得福了,她挑眉嗤笑,「你們宮主把我養著,不會就是為了給我治癒這寒症的吧?」

    夏惠不理會丹丹的嘲諷,清冷中帶著優雅,「戌時,宮主回宮。還請艾姑娘做好準備。」

    到了晚間,丹丹才知道夏惠口中的準備是什麼意思。

    明珠閃爍的梅紅鹿皮小靴,灑金牡丹迤邐拖曳長裙,艷麗火紅的貂皮大氅,鑲金嵌寶的飛鳳銜珠碧玉簪,十二色的胭脂匣,晃花人眼的各色珠寶首飾……

    十幾個姿容俏麗的婢女。魚貫而入。雙手捧著華麗的衣物寶飾,恭恭敬敬的斂息跪在她的腳下,「恭請艾姑娘梳妝。」

    這一刻,丹丹有種錯覺,她是巫蠱教的女王,是高貴的公主。是一個讓巫蠱教宮主放在心尖上精心呵寵的人。

    這個巫蠱教宮主沒病吧?丹丹也的確將這話說出了口,「你們宮主沒病吧?」

    「啊?」小婢女被問的一愣。待明白了丹丹的話,差點魂飛魄散,她捧著滿滿噹噹的金玉釵環急急忙忙的站起身子,「可是姑娘不喜歡?婢子這就去另換一套!」

    她說著就飛快的往外去,宮主讓人送來的東西實在太多了,春惠姑姑讓她們挑選最華麗最厚重的捧進來,許是這姑娘不喜歡吧。

    那婢女一跑出去,其它十餘人也俱變了臉色,她們生怕丹丹不喜歡,還得再去挑選折騰一回,若是宮主突然駕臨,這個女子還沒有以最美的姿態梳妝好恭迎宮主,以宮主喜怒無常的暴虐性情,她們這些人性命不保。

    其中一個稍有主意的婢女悄悄的將手中的金玉托盤遞給同伴,她要去喊夏惠姑姑。

    這姑娘這幾天雖然安靜柔順,可是眉眼裡透著一種孤傲、冷然,打心底輕蔑巫蠱教,她不可能應了她們的安排,順從的伺候宮主,或許夏惠姑姑能有辦法說服她。

    丹丹只看了地上的人一眼,「將我之前的衣服拿來。」

    這巫蠱教宮主未免太變態了,讓她濃妝淡抹盼君來嗎?想什麼呢,將她當成了什麼?

    士可殺不可辱,這個變態竟然妄想用這種方法來羞辱她。

    「怎麼,你覺得這些還不足以配的上你?」門外進來一人,聲音媚而冷,是艷美冷峭的春惠。

    有些人天生的磁場不合,春惠的出現莫名的讓丹丹想起了久違的艾冬梅,春惠故作冷傲的姿態裡有一份掩飾不住的妒恨。

    丹丹覺得異常譏諷,身為巫蠱教變態宮主的四大貼身美女護法,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呼風喚雨,身嬌肉貴,她在妒恨什麼?

    看著春惠的目光流連在那件灑金牡丹迤邐拖曳長裙上,丹丹輕輕的挑了挑眉,竟是這些美衣華服嗎?

    丹丹的表情不知刺激到了春惠的哪根神經,她猛地靠近丹丹,壓低聲音高傲而不屑道:「不過是一次以色侍人的機會,卑憐下賤,你有什麼可得意的?」

    她說完,退後兩步,對著地上的一眾婢女冷喝道:「宮主有令,還不伺候艾姑娘洗漱更衣!」

    說罷,竟似不看丹丹一眼,冷傲的甩袖而去。

    丹丹心中大怒,她看向地上一眾手中捧的滿滿噹噹的婢女,眼神變的陰冷無比,讓那些婢女沒來由的瑟縮了一下。

    丹丹沒有穿那身迤邐長裙,所有的東西她一動沒動,起先那些婢女還軟語低求,待到後來見她不為所動,不由壯了膽子上前強行為她梳妝。

    丹丹也是氣糊塗了,捉了頭上的碧玉簪子對準自己的咽喉。

    那簪子是她趕著出城去見江瑾瑜全身上下唯一的飾物,簪頭雕了一朵含苞的玉蘭花,沒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只是江瑾瑜給她的琳琅滿目的聘禮中的一件。

    「你們再進一步試試?」丹丹握緊了簪子抵住自己的脖頸動脈,因為氣極,手微微的顫抖,簪子的尖部扎的她有些疼,一瞬便有血絲慢慢的滲出。

    這些婢女沒想到丹丹的反應這般激烈,竟是一時被嚇住了,再無人敢靠近一步,反而驚慌失措的勸丹丹要冷靜。

    一個婢女趁著混亂跑了出去,片刻,夏惠匆匆趕來。

    抵在丹丹動脈的簪子已經戳進去了少許,血絲細而不斷的順著她修長纖美的脖頸蜿蜒而下,映襯著她身上的綺羅金紗顯的妖艷又觸目驚心。

    錯愕的一瞬,夏惠臉色驟變,她急忙上前一步,看到丹丹的絕決又立刻後退一步,雖然距離較遠她無法阻止丹丹,還是下意識的伸手阻攔,「艾姑娘,你別衝動,你有什麼要求都可以提出來,我立刻去向宮主回稟。」

    丹丹冷笑,「將我的衣服拿來,讓她們都出去!」

    「好。」夏惠一口應下,「速將艾姑娘的衣服取來,你們都退下。」

    丹丹靜若無人的坐在鏡子前對著自己的脖頸包紮,刺的不深,卻是傷了動脈,溫潤的藥膏塗抹上去立刻止住了血,還帶著絲絲的舒緩與清香,丹丹知道夏惠給她的必然是上好的奇藥,待拆了紗布,必定肌膚如玉,一點疤痕也不會落下。

    可越是這樣,她的心越沉,越不安,對那巫蠱教的宮主越驚秫、恐懼。

    重利之下,必有所求?巫蠱教宮主到底想對她做什麼?看中了她的這具皮囊還是她的可利用價值?

    夏惠一直坐在丹丹的身旁,她神色複雜的看著丹丹,心底更是翻騰不息。

    適才經歷了一場不見光影的生死較量,此刻卻是沉靜安然。

    烏髮如墨,肌膚勝雪,杏目清澈如一泓山澗泉水,波光流轉,瀲灩生輝。

    她柔若海棠,又艷比牡丹,不是絕色風姿,卻有千種風流。

    論姿論貌,她們四姐妹都不遜於她,卻是獨少了她那份寵辱不驚,超然脫俗。

    這種女子,初看尋尋常常,相處起來方知道她的聰靈毓秀,傲然狡黠,難怪宮主會對她……

    夏惠驀然攏住自己紛亂的心境,斂了所有情緒,清雅而面色微冷的看向丹丹,卻發現丹丹不知何時正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被夏惠發現,丹丹沒有一絲尷尬,反而一語道破她的心境,「你中意你們的宮主!」

    丹丹不是疑問和試探,而是肯定的語氣。

    夏惠的臉色微變,雖然極力遮掩,卻是氣息不穩。

    再沉穩幹練的女子,面對情字,也難免心慌意亂失了分寸。

    丹丹把玩著手中的玉瓶,開門見山道:「我可以幫你,只要你放我離開這裡。」

    夏惠霍的站了起來,「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她急忙往外走去,行到門口,又忍不住轉身道:「到了這裡,除非宮主同意,否則你不可能活著離開這裡。」

    要麼你在這裡活著,要麼你死了離開。這是夏惠的意思,也是巫蠱教宮主的意思。

    丹丹攥緊了手中的玉瓶,心底卻是一片驚涼。

    出了這番岔子,再沒有人來傳話讓她去見那變態宮主。

    思慮過甚,丹丹前半夜一直瞪大了眼睛,待到後半夜,她才慢慢的睡了過去。

    半睡半醒間,她很清楚的聽到了門扉輕輕的被打開,一個人推門而入。

    是個男子,腳步凝重而沉緩,氣息深沉而壓抑,躑躅的,慢慢的來到她的近前,來到她的旁邊,靜靜的,久久的,專注的凝望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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