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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皇后紀 第三十三章 逆水行舟(二) 文 / 琴瑣

    第三十三章逆水行舟(二)

    門外的宮女似乎並不買賬,依然嚷嚷道:「惠嬪娘娘暈倒了,難道也不能報皇上嗎?」

    小福子冷笑道:「這位姐姐糊塗了吧,主子有病您往御醫館去啊!何況這是皇上親口下的口諭,要是回頭打擾了皇上休息,惹得龍顏大怒,您擔著還是我擔著?」

    門外人沉默了半刻,繼而便聽到急促地腳步聲離開了。

    「怎麼了?吵什麼呢?」陪嫁嬤嬤聽見動靜出了來。

    小福子賠笑道:「棲霞殿來人要見皇上,說是惠嬪暈倒了,估摸著想請皇上過去呢!」

    「哦!」嬤嬤將信將疑,她自然不會擔心班君嬈的身體,只是覺得這件事情不簡單,不能讓主子糊里糊塗叫人推了坑裡去。於是一轉身,小心翼翼地來到了內室外。

    內室裡傳來陣陣的笑聲,不知臻傑與錢韻芯說著什麼,卻聽得出皇帝笑得很舒心暢意。

    「啟稟皇上,奴婢有事請奏!」嬤嬤恭恭敬敬地道了一聲。

    若是平日,錢韻芯定會大大咧咧地罵回來並將人趕走,但今日她是與嬤嬤有了默契的,故而只是冷冷問了聲做什麼事。

    臻傑點了點她的鼻尖,抑制她的不悅,自己朗聲問:「嬤嬤說吧!」

    「回皇上,方才惠嬪娘娘那兒來了一個宮女,說惠主子暈厥了,想請您過去一趟。」嬤嬤口齒清爽,沒有漏下半句話。

    「哦?」臻傑的語調帶著遲疑,畢竟他此刻在丹陽宮,突然為了另一個女人而離去難免會叫人寒心。

    錢韻芯則也絲毫不掩飾自己的不悅,低著頭微微翹起嘴唇,只管扯弄衣襟,誰人看了都知道是一副生了悶氣的樣子。

    「韻兒這麼小氣?惠嬪那裡聽起來似乎病得很重,不然怎麼會派人來打擾?朕難道不該去看看麼?」臻傑輕聲笑著哄了,這宮裡的女子都是她的妻妾,雖然出於帝王的責任他必須和一部分人有肌膚之親,但他也的確有幾個特別喜歡的。比如沈煙、蒙依依、王越施等,更如眼前的錢韻芯。如今越兒已香消玉殞,他希望剩下的幾個都能過的好些。

    錢韻芯見皇帝出言哄自己,她也不是癡傻之人怎麼可能還會鏹著脾氣,遂也展開笑容嬌柔道:「既然如此,那韻兒和皇上一起去看惠嬪好不好?」

    臻傑大喜,捏了捏她的鼻子,輕聲道:「就當這樣才好,朕的昭儀豈能小肚雞腸的?哈哈……」

    待皇帝聖駕逶迤而至,棲霞殿外皇后、沈蓮妃等的轎子早就停妥當了。得知皇帝駕到,悠兒帶著所有人出門來迎接。

    「臣妾參見娘娘。」錢韻芯跟在臻傑身後,待眾人於皇帝行禮後,自己也恭恭敬敬地向皇后拜下。

    臻傑與錢韻芯的出現是叫人詫異的,幾乎所有人都聽到棲霞殿的小宮女哭訴錢昭儀如何絕情地將她撂在門外不予理會。彼時眾人還私底下議論著丹陽宮那位主兒的霸道,此刻更是滿腹疑惑與好奇了。

    悠兒卻笑盈盈扶著赫臻道:「臣妾給皇上道喜了,三位千金科太醫給惠嬪診脈,俱言惠嬪有了喜脈。」

    臻傑大喜,連聲問了狀況才知道班君嬈突然暈厥,宮女們一陣慌亂請了太醫來才曉得是主子懷孕了,這才驚動了六宮。

    「怎麼不把這好事報給朕知道呢?」臻傑問。

    悠兒一副莫名的樣子,笑道:「臣妾來時便聽一個小宮女說她去了丹陽宮報信的,只是……」說著看了一眼錢韻芯,幽幽問:「昭儀不知道嗎?」

    此刻的錢韻芯不知花了怎樣的能耐壓制著自己心底熊熊燃燒的怒火,妃嬪懷孕意味著什麼這誰都知道,可是這個賤人,為什麼偏偏是這個賤人?她努力壓抑著自己,竟沒聽到皇后的問話。

    「昭儀這是怎麼了,難道身子也不舒服嗎?這裡一屋子太醫,不如也把一把脈,可不敢有誰攔著的。」悠兒口中說著客氣的話,語氣卻不似如此。

    錢韻芯渾身一顫,她抬眼看了看皇后,又看了看她身旁的沈煙和季潔,一種無助的感覺油然而生,眼前所有人都不可能為自己說話的,如今她能依靠的,只有臻傑。

    「皇后錯怪錢昭儀了,朕也只聽說有宮女來稟報惠嬪暈厥而已,若昭儀有心欺瞞,朕如何會來這裡。」臻傑輕描淡寫一句話卻解了尷尬,他隨即笑道,「好啦,朕進去看一看惠嬪,只皇后留下,其餘人都散了吧。」語畢大步走進去,悠兒亦隨其後。

    季潔溫和笑著過來拉著錢韻芯道:「難得你今天不糊塗了?若瞞著了,皇上可該生氣了。怎麼,走不走,我們姐妹一塊兒回去吧!」

    錢韻芯冷冷笑一聲:「是啊,她的命可真好。」說著又看沈煙和季潔,心裡卻是暗暗念著,你們兩個在這裡笑著給人道喜,其實心裡也暗暗打著鼓吧!若此次班君嬈一舉得男,恐怕早晚要越過你們去,你們辛苦這麼多年,會甘心嗎?

    不知沈煙是否在心裡有這樣的盤算,她的笑容隨著臻傑與皇后的離開也跟著消失了,她半句客套的話也沒有對季、錢二人寒暄,只徑直帶著宮女離開,似乎心內當真存了什麼事。

    錢韻芯因方才臻傑對自己的呵護心中稍稍添了幾分暖意,挽著季潔一壁走一壁拿沈煙說道:「聽說她從前在王府也生過個兒子的,可惜沒幾個月就死了,此刻心裡當不好受吧!」

    季潔含笑不語,走了半日卻悲慼戚道:「不曉得為什麼,突然想起貞儀貴妃了。」

    「想她做什麼?」錢韻芯嘴上這麼問,心裡卻是一寒,想起傳聞中王越施的死狀,能讓她牙齒都微微顫抖起來。

    惠嬪有喜的消息傳到馨祥宮時,茜宇只是淡淡的一笑,囑咐緣亦備下禮物改日送去就再沒多問一句,卻把心思留在了錢韻芯身上,也不知為何她越來越覺得這個女子其實很可愛,或許是看中了她身上的那份耿直單純,茜宇有意無意地希望自己能為她保留下這個品性,偶爾她也覺得自己稍稍有些固執起來。

    「皇帝很像他的父親,重情重義,不會輕易要自己的女人受傷害,更何況是自己喜愛的女人。」茜宇聽聞臻傑出言為錢韻芯解圍,想起赫臻從前的柔情一片,便有此一歎。

    緣亦心中一酸,主子進宮後的生活在她看來的確是坎坷的。與太上皇不愉快了這麼多年,最後見的一面竟是為了永別。而她的眼淚還沒擦乾,又被予以母后皇太后之重任,不論怎樣地傷心難過,她都必須拿出一家之長的姿態來。宮闈之中爾詐我虞、明爭暗鬥,當真不知還要糾纏她到幾時。

    「您保重自己的身體才是要緊的,奴婢看您可真是越來越瘦了,哪裡有孕婦像您這樣的。」緣亦道,「那個惠嬪看起來體健豐腴,似乎不用人操心將來就能順順當當把孩子生下來的。」

    茜宇不以為然,也不多說,只是笑:「方纔錢昭儀送來的點心都叫兩個小東西吃了去,我倒覺得很對胃口,你一會兒拿幾盒燕窩送去丹陽宮,說是我的意思,要和昭儀娘娘換點心來吃。」

    緣亦不禁笑了,「您這樣說好像小孩子過家家似的,還不把錢昭儀唬得親自來這兒給您送點心呢。」

    茜宇笑:「我就是要她來啊!」

    緣亦瞭然,不再多問了。

    班君嬈進宮四年,曾一度獲寵,但隨著宜人館裡蒙依依的出現,班氏漸漸從一個寵妃變成了一個被人譏誚並茶餘飯後拿來消遣的對象,再後來她幾乎退出了人們的視線,只是偶爾才會讓人知道她的存在。

    四月裡皇貴太妃的回宮本不該給後庭帶來多大的變幻,可偏偏這些日子磕磕絆絆地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且不論太上皇薨逝,只說這宮裡的妃嬪起起落落幾經折騰,也著實算這四年來最熱鬧的一段光景了。

    王美人因身孕一躍成為嬪主娘娘,卻也因此而送了性命。這個恐怖的陰影其實並沒有從眾人心中褪去,伴著惠嬪有喜傳遍後庭上下,漸漸有一些不吉利的揣測,也開始無可遏制地蔓延開了。

    翌日清晨,緣亦按著茜宇說的來到丹陽宮,果然叫錢韻芯和她的陪嫁嬤嬤大大地唬了一下,連忙精心備下了點心匆匆來到馨祥宮,卻不想皇后和端靖太妃已經陪著太后說了許久的話了。

    錢韻芯的到來顯得那樣的突兀,眼前三個女子是那麼親厚和諧,彷彿不論哪一個有了麻煩她們都會互相幫助的,可是自己呢?不知為何,今日錢韻芯會生出這樣的心思,或許因為昨夜臻傑終究沒有在丹陽宮留宿,她寂寞甚至落寞了。

    「緣亦真是的,怎麼把昭儀請來了,哀家只是想幾口點心吃,沒的這樣勞煩昭儀。」茜宇笑著,嘴裡說著極平常的客套話。

    錢韻芯笑靨如花,將一干心思都藏了起來,恭恭敬敬道,「也是臣妾想來給太后請安,所以才跟了緣亦姑姑來的。」

    悠兒看了一眼茜宇,轉而對錢韻芯亦笑亦嚴肅道:「本宮便想昭儀閉門思過整整一個月,心思定當比從前巧了,昨夜因擔心惠嬪故而對昭儀起了誤會,昭儀不會放在心裡吧!」

    錢韻芯按著禮數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欠身道:「皇后娘娘多慮了,也是臣妾疏忽才有的。」

    茜宇看著錢韻芯眉目的微動,想像著此刻她要將自己扮演出一副溫順的模樣心裡是有多麼的難受,竟忍不住笑了起來,迭聲要錢韻芯坐下,只是說道:「皇后也不必太過較真,聽太醫說惠嬪的身子好極了。依哀家所見,既有貞儀貴妃一案在前,或者這一次毋須對惠嬪有喜傾注太多關懷,只怕又折了福。若惠嬪有一日能安穩產子,便說明她的確是福祿豐厚之人,到那一日再論功行賞也不算晚。」茜宇口中說出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來,其實一點也不值得奇怪。經歷莊德太后,經歷張文琴,這麼多年這種不痛不癢聽著很有一番淺表道理實則另有深意的話,她便是聽也聽會了。

    皇后當然不會反駁,只說了一句「一切聽憑母后吩咐」,便算作昭告六宮這一回惠嬪懷孕暫時不會予以陞遷做賞,而也會讓所有人都知道,太后和皇后做這個決定時,昭儀錢氏也在場。

    出得馨祥宮,錢韻芯暗自呼了口氣,她雖不極頂聰明卻也隱隱覺得今日之事有些蹊蹺。果然行不多遠,便有內監一路小跑追上來,向身後指了指,口中道:「昭儀娘娘,端靖太妃請您到園子裡喝杯茶。」

    錢韻芯回頭望了一眼,又看了陪嫁嬤嬤,陽光灑在她的面頰上,顯出滿臉的疑惑不解。

    同一片明媚陽光下,秦府的後院內卻聽得一陣陣青劍劃過空氣帶出的凌厲風聲,秦夫人朱氏親手端了早膳前來,卻怯怯立在一旁不敢說話。

    整套劍式舞畢,赫臻已覺得滿身大汗喘息不止,他兀自搖了搖頭,自己的身體當真還不能恢復如從前。

    待得風平浪靜,朱氏終於柔柔開口道:「大人您請用早膳吧!」

    赫臻回頭看到朱氏,亦友好笑道:「勞煩秦夫人了。」

    朱氏將餐盤放置在石桌之上,垂首溫和道:「大夫說您身子還未曾痊癒不敢過多辛勞,方才臣妾見您練劍,擔心您因此勞累了。另有傅王府二公子在外求見,只是說不想打攪您用膳故而此刻未進來。」

    赫臻不以為然,要了朱氏將傅憶峰帶進來,他知道一定是有事情發生,不然傅嘉不會派兒子直接來與自己稟報。實則他也希望陳東亭一案能早些完結,不知為何最近越來越擔心茜宇,心裡總是隱隱覺得不安。

    「……忽侖人行徑緩慢,沿途一副遊山玩水的模樣,實則在調查入關後的一切地形,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傅憶峰將父親交代的事情一一敘述給赫臻聽,此刻又道,「京城內滯留的忽侖人已開始有聚集之態,城西兩間並聯的客棧已被神秘人包下,經打探裡面所住之人皆為蠻夷。」

    「呵呵……」赫臻放下手中的筷子,提杯斟茶,一手示意傅憶峰坐下,冷聲道,「那王子一行一定也不斷派那麼一個兩個人扮作商人出關去吧,而你們又不能阻攔。是不是?」

    傅憶峰默認,答:「錢將軍的意思是,要他們秘密扣下企圖出關的忽侖人也並非難事,只是怕蠻夷事先有了商議,若多少日沒有人回去報信,便說明我朝對它們的野心有了察覺。反而弄巧成拙。」

    「錢宗聿做得很好。」赫臻很滿意。雖然他一早就把天下甩手給了未經歷練的兒子,但自親政十幾年來也的確為朝廷諸多培養了棟樑之材,此刻也的確能為兒子所用,即便將來自己要「銷聲匿跡」再也不出現在兒子的生活裡,他也能放心地放手。

    「立刻告訴錢宗聿,張貼一道殺人犯通緝令,從此對於每一個出關之人都要徹底搜查以免錯放罪犯。」赫臻手裡的茶杯微微轉動,口中道:「不信幾個蠻夷人能憑腦袋記下什麼,所以要錢宗聿明裡搜擦罪犯,暗裡必須從那幾個企圖出關的忽侖人身上搜下任何類似地圖、文書之物,這一點不怕蠻夷敢有所妄動,本來各國機密是不容窺探的。」

    「是!」傅憶峰滿口應諾。

    「另外……」赫臻突然道,「你三弟將她的母親帶回府了嗎?」

    「是!」

    赫臻點了點頭,隨即道:「改日讓王妃和側妃一同進宮照顧太后吧,朕聽說太后的身體不是很好。」

    傅憶峰應承,極其默契地不做緣由之問,只是道:「另昨日發現陳東亭之妻喬裝進宮見了端靖太妃。」

    「端靖太妃?」赫臻那對濃眉微微蹙起,心裡似有一番思量。

    御花園中,因端靖太妃正在一處小憩,幾個內監便遠遠地攔下一個圈子,不容許旁人再踏進一步。而舉凡接近此處之人都能看見,與端靖太妃對坐飲茶的,正是丹陽宮的錢昭儀。

    看著錢韻芯嫻熟的茶道,璋瑢悠悠笑道:「昭儀手裡竟是這樣好的功夫,哀家回宮也有些時日了,卻從未聽說過。」

    錢韻芯盈盈笑道:「回太妃的話,只因家父喜愛喝茶,幾位哥哥平日繁忙無法在前伺候,臣妾便特意學了茶道以悅老父,進宮後偶爾也會為皇上烹茶。」

    璋瑢心頭一涼,莫名的淒楚漸漸蔓延全身,為了不妨礙自己本打算於錢韻芯說的話,她默默沉靜了許久,待眼前一排白鵝悠然自得地漸行漸遠,她才又調整了心緒開口問:「錢昭儀進宮有四年了吧?」

    方才太妃那奇怪的沉默已讓錢韻芯心中疑惑,此刻突然這麼問,不由得更覺得不安,卻只能笑道:「臣妾是乾熙元年選秀進宮,到如今四年有餘了。」

    「哀家聽聞昭儀前後有過兩次身孕,怎麼會一次也保不住呢?」璋瑢突然問出這樣的話,彷彿一把利刃刺入錢韻芯的心房,璋瑢面前的麗人果然變了顏色,額頭上細細沁出一層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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