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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皇后紀 第三十三章 逆水行舟(三) 文 / 琴瑣

    第三十三章逆水行舟(三)

    「自然是臣妾福薄沒有撫育皇子的命,哪裡還有別的原因!」錢韻芯半日答出這樣一句話,卻已然是費了心思的。

    璋瑢輕抿一口香茶,細細端詳了錢韻芯,笑道:「哀家雖然遠居南方,回宮也時日不多,可也經歷了貞儀貴妃的死,且那幾句傳言也一早在南邊就聽過了。昭儀此刻又何須在哀家面前掩飾?」

    錢韻芯微微搖了搖頭,只是道:「太妃娘娘既然這麼說,臣妾自然不敢再掩藏什麼,只是那些鬼怪之說本就虛不可信,臣妾從來沒有放在心上。這世間神神鬼鬼有幾回是真的?便是真的,也定是因人故意為之。臣妾看來,可怕可敬的不是鬼神,卻是人心。」

    璋瑢深知錢韻芯將門出身,骨子裡老祖宗留下一股頂天立地的豪氣,戰場上對於敵人的殺戮必須殘忍而無情,若將士為鬼神之說纏繞,這仗還要如何打。

    「昭儀娘娘果然將門虎女與普通女子不同!」璋瑢讚了一聲,卻又幽幽道,「哀家若沒算錯,今日也算惠嬪得太醫宣告懷孕後的第一日吧!」

    錢韻芯心中一抖,面上是尷尬的笑容,低聲道:「雖然臣妾不信鬼神,可是這到底是宮中避忌,臣妾不敢妄言。」

    璋瑢淺笑,「之前聽說昭儀娘娘性子剛烈有些蠻橫嬌縱,今日看來,哀家只覺得是旁人誤會了你。」

    「誤會不誤會,也不是臣妾說了算的,家父從小教導做人要有自己的主心骨,但凡不害人性命毀人生計,有些脾氣也是貴族兒女應有的品性。所以臣妾倒不計較這些。」錢韻芯笑得自然,這的確是她的性子。

    璋瑢心內歎服,她記得茜宇曾經也說過傅嘉從小給予女兒的亦是與人為善之道,大肚能容方是貴人之資,只是這眼前的昭儀脾氣倒是對了,卻未必有茜宇半分的肚量。

    「當初貞儀貴妃安然度過第一日,人人都以為她會平安產子,卻不料是紅顏薄命一併帶著孩子走了。」璋瑢不再玩笑,話鋒一轉,直入正題,「於是如今眾人倒不怎麼覺得惠嬪今天是否安穩有那麼重要了。可哀家卻上心的緊,滿肚子的好奇啊!不為別的,只為宮裡上下都很清楚但皇城外老百姓卻不知道的事實,貞儀貴妃她是被人毒死的。」

    錢韻芯的白牙又不自覺地顫抖起來,王越施的慘死對誰而言都是刻骨銘心的痛。相較之下,她自己也好,楚貴嬪蕭榮華也好,她們僅僅只是沒了孩子,怎麼算都是幸運的。

    「太妃娘娘想與臣妾說什麼呢?」錢韻芯似乎被逼急了,自己與太妃本不相熟,突然相邀飲茶,又說這些奇怪的話,她心裡一陣陣打著鼓。

    璋瑢笑道:「那日哀家與皇太后往書房接皇子們下課,卻見昭儀也在哪裡,本覺得奇怪,但後來聽說二皇子曾在丹陽宮小住過幾日,這才明白了其中的道理。看得出來,昭儀應當很喜歡孩子吧!」

    錢韻芯的性子是經不起激的,太妃這樣東說一句,西扯一句地與自己對話,她著實招架不來,方纔還為王越施之死揪心,此刻如何又兜到孩子的問題上了?若是平日裡有宮嬪或婢女內監敢這樣繞著彎子與她講話,指不定她就會賞人一頓掌嘴。可如今眼前坐著的是皇太妃,錢韻芯半點也不敢得罪。於此她向來都很有分寸,故而這四年她如何尖酸刻薄,瞧不起甚至有意無意欺負一些低位分的宮嬪,卻依然能和皇后安然相處互不侵犯,不是沒有道理的。

    看著錢韻芯臉上一副想說又不敢說,明明心裡盤算著話,卻又都寫在了臉上的模樣,璋瑢直覺的妹妹有心要幫一把眼前這個女子是有道理的,她當不會威脅皇后的地位,卻一定能為皇后管轄後宮做出貢獻,只是那些貢獻錢韻芯自己也不曾知道竟然是幫了皇后的。

    「若惠嬪此次腹中懷的是皇子,以睿皇后新定下的後宮規矩,一般陞遷需逐級而上,但育皇嗣有功者,可不做計較。」璋瑢悠悠開口,終於不再繞圈子直接把話挑明了,「如今嬪主之上除蓮妃、季妃、楚貴嬪外便是昭儀了。皇后之下你坐第三把椅子,這份尊貴是不易的。何況皇貴妃、貴妃均無,昭儀比起妃來也不差多少啊!」

    錢韻芯心中一動,輕聲道了句「是」。

    璋瑢眉頭微微一揚,嘴角露出笑容,「那日哀家與萍貴人她們講,有些話太后皇后不便開口直接道明,但哀家算是局外人,故而能少些顧忌。今日亦是這個道理,昭儀啊,方才皇太后的那番話你可聽明白其中意思了?」

    錢韻芯茫然抬頭,怔了半日,卻還是搖頭不解。

    「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如今昭儀暫時沒法子再有陞遷,但惠嬪手裡卻抓著大把的機會。若非方才太后的那一番話,指不定此刻棲霞殿裡住的就是惠貴嬪。若她平安度過十月懷胎,分娩一朝又是皇子呱呱墜地,為了皇子將來的前途,昭儀認為皇上會如何晉封她?而昭儀卻還是昭儀,或許到那會兒,這第三把椅子就要換人坐了。」璋瑢細細地不漏下一個字,把這番話說的清清楚楚。

    錢韻芯心頭一緊,心中煩亂不已,想起嬤嬤那日一句「不就怕有孩子嘛!」她就有想哭的衝動。這一刻她越發覺得當初針對蒙依依實在是傻,起碼蒙依依抱著個兒子安安分分地坐在嬪位,從來沒有半點非分之想,而這個自己從不放在眼裡只覺得可以隨意欺負的班君嬈卻悄無聲息地一步步往上爬著,有一日冷不防便要越過自己了。她本無所謂這些名位,只是如今既和班君嬈扯破了臉,兩者間定然只能容下一個留在這宮裡,而她絕不要做消失的那一個。

    「不知太妃為何要如此提點臣妾,但臣妾心裡著實感激。」錢韻芯的眼眸裡含著晶瑩的物體,眼神裡卻透出幾分感激幾分悲慼並幾分鬥志。「既然太后和太妃這樣看得起臣妾,臣妾定不會辜負。」

    璋瑢點了點頭,又飲一杯香茶,口中笑:「熱天裡喝這熱熱的茶起先還週身熱騰有些難受,此刻卻覺得舒暢清新倍感涼快,昭儀擅於茶道,此間的道理當比哀家更明白吧!」

    「臣妾明白。」

    「昭儀不必奇怪,太后與哀家不會因為徐貴人被人欺負了就胡亂地針對誰,只是覺得昭儀容貌嬌妍,又兼心正性直心裡很是喜歡,不願看你委屈罷了。」璋瑢補出的這句話看似多餘實則是要告訴錢韻芯,自己和茜宇此番行為就是要針對班君嬈,她大可放心去做一些功夫,她的背後站著的是後宮最尊貴的人。

    錢韻芯並不傻,她不會打破砂鍋問到底地追究太后太妃為何要幫自己對付班君嬈,這是一種後宮女子之間自然形成的默契,而錢韻芯此刻亦沒有別的目標,她只是絕不允許班君嬈越過自己。

    然而此刻,棲霞殿裡卻是有著應有的熱鬧,記得上一回這裡人來人往還是為了慶祝品鵲榮升榮華,今日自然不會有人提起這出鬧劇,眾人賀的是班君嬈腹中實打實的胎兒。然而介於貞儀貴妃一案尚無定論,妃嬪們都將賀禮換成了首飾衣料之類的物品,多少都避忌著些。

    班君嬈一如既往溫婉柔和的笑容接應著每一個來客,許是有孕之故,她的面頰愈發紅潤光澤起來,細長的眉目輕盈地躍動著,說著適宜得體的話,將每一個人都照顧細緻了。

    眼看棲霞殿裡宮嬪已經越聚越多,眾人不急於離開是有道理的,她們彷彿很有默契地等著一道旨意,等待那道提升惠嬪的旨意降臨後一起向班君嬈道賀。

    若真有心提升惠嬪,皇帝或皇后的旨意當一早便跟著人潮過來了,但此刻眾人茶也喝了幾旬,卻左右等不到宣旨的太監來棲霞殿。漸漸的倒是皇太后在馨祥宮裡說的那番話傳了進來,繼而便是有端靖太妃與錢昭儀在御花園飲茶小坐相聊甚歡的說法在眾人嘴裡逐一相傳開。

    若說班君嬈不尷尬那定是假的,只是她經歷了被那麼多人輕視譏誚的歲月後,面對今日的狀況早已不會驚慌失措。眼看時至晌午,她笑盈盈張羅大家在棲霞殿用飯,笑語中彷彿沒有一點事情。這倒叫眾人有些不自在,紛紛請辭離去,班君嬈也不多挽留。

    待屋子裡好不容易靜下來,扶梅服侍著主子換了身衣裳,嘴裡嘟囔道:「好歹娘娘你也救過太后一命,怎麼太后會說這樣的話呢?按理當大大地給恭喜您,好好提升您啊。您看那會兒王美人可是一夜之間就成了福嬪啦。」

    「扶梅,往後這樣的話你在我面前也不許多說,說多了就成了習慣,就算要你在外頭緊了口風也難成的。」班君嬈長眉微蹙,口中冷冷道,「太后的話自然是有道理,哪裡容得我們多想?」她嘴上這麼說,實則心裡已有了盤算,想起那日坤寧宮前傅茜宇的冷淡,面對自己於她的褒揚毫竟不猶豫地指出其中的錯誤,當時的神態和語氣如今回想起來,班君嬈隱隱覺得太后似乎並不喜歡自己。

    她本以為自己有意不像旁人那樣對品鵲或徐貴人奉承有加,會因這份「實誠」而對了太后的胃口,萬不想到竟沒起一點作用。難道,那日御花園裡與錢韻芯的衝突自己做過了頭?再念皇太后對徐貴人的勃然大怒,也難保不是做給旁人甚至自己看的。越想班君嬈心中越懸乎,此刻又聽說錢韻芯最近與上頭走得極近,她更是不安起來。畢竟傅茜宇在這宮裡有著怎樣至高無上的地位甚至權力,是不需多言的。

    班君嬈心裡暗暗下了決心,即便打不開馨祥宮的大門,她也絕不能讓丹陽宮裡的那個女人得意。

    「聽說後宮裡有一位妃嬪懷孕了。」秦成駿此刻已經下朝,聽聞傅憶峰來過,自己便只把一些今日朝務告訴了赫臻,末了提到了臻傑後宮裡的一些事。

    赫臻細細看了錢宗聿八百里加急奏折的抄本,很是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即問:「哪個宮嬪,家世如何?」

    秦成駿道:「似乎出身低微,聽宮裡的內監說,這段日子這位宮嬪很得意,但彷彿與錢昭儀結下了樑子。」

    「哪個錢昭儀?」赫臻想了想問,「錢詹的女兒嗎?是否就是那個得到一封假信跑到皇帝面前吵鬧的人?」

    「是。」秦成駿道,「聽說今日端靖太妃與錢昭儀在御花園一起坐了一上午,彷彿說了很多話。」

    「這個錢昭儀性子激烈是不是很有名?你們朝臣之間知不知道?」赫臻問。

    秦成駿有些疑惑,卻笑道,「這位錢大小姐進宮前在京城就很有名了,且當今聖上後宮之中,這位昭儀是第一個獲恩出宮省親的妃嬪,便是京城百姓也都知道宮裡有位厲害的昭儀娘娘。」

    赫臻笑道:「皇帝怎麼會有這麼一個妃子……」他揮了揮手中的抄本道,「錢宗聿此刻肩上的擔子極重,朝廷必須給予一定的嘉獎,獎賞他顯得有些突兀會叫人生疑,就賞那位昭儀吧。這裡頭的意思錢詹會明白的。」

    秦成駿應諾,又問,「您認為是否要派人前往邊關協助錢將軍?」

    「暫時沒有這個必要,便是要也只能派錢家其他子弟,守軍遠在邊關最怕朝廷將他們忽略,若再派旁人前去我擔心錢宗聿以為皇帝不信任他的能力從而動搖軍心。何況錢家子弟個個驍勇善戰智謀雙全,有他們在就好。」赫臻揉了揉眉心道,「此時京城才需最值得信任的兵力,你和傅嘉他們必須在皇帝身邊。」

    「是,微臣明白了。」

    赫臻伏案立起,神色篤定道:「今日我晨起舞劍,雖然不能和往日相論,但也恢復了**成了。這一次把個陳東亭一夥震的夠久了,你看他想要見端靖太妃便是又有了蠢蠢欲動之態,何況如今忽侖人要進京,他們心裡一定騷癢難當了。這一次,就讓我們挑一挑他們的性子,告訴皇上,在名冊裡挑出一個不輕不重的人來,細細查一查立刻拿罪問了,但一定要把動靜搞得大一些。」

    秦成駿瞭然,一一應承,末了卻聽赫臻補了一句,「往後還是注意著端靖太妃的動靜,有任何行為都要記錄下。」

    秦成駿先是一愣,繼而答應時心裡生出奇怪的感覺,為何赫臻要派人監視陳璋瑢,但自己卻隱隱覺得宇兒她會不安穩呢?他此刻與赫臻一般,真心希望一切快些結束。寧願赫臻就此帶著茜宇遠離喧囂,即便自己一輩子也再見不到宇兒,只要她安穩幸福,他心甘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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