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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二百二十三章 湖上,小露鋒芒 文 / 午後方晴

    真起了一些效果。

    有些怪異,馭船的是一個若大的江寧府通判,站在船頭的是一個孩子,不顧危險,就往雙方對峙的中間區域紮了進來。

    這是誰啊?

    鄭朗開口說話了:「諸位,某乃太平州新知州鄭朗是也。」

    未到及冠之年,沒有字號,只好直接報名字。

    緊張的氣氛立時鬆了下來,小狀元耶!好多人正準備到太平州瞻望一下小狀元的風采。不顧開打,一起看著鄭朗,是小,好小,但氣度儼然,有的人竊竊私語:「不能看他小,那是天上的文奎星。」

    鄭朗又說道:「諸位,某臨來時,陛下對我說,江南好啊,風光如畫,物華天寶,人物風流,百姓淳樸。嗯,真的很好,看看這幾百里的丹陽湖,當真是風景如畫,沙汀綴珠,水鳥翔集,菱藕飄香,百姓更是當真很淳樸啊。」

    無奈,自己是很小了,十七歲,放在農村裡可以當家立事,十七歲中進士每一屆都有幾十個聰明的士子可以做到,但擔任一方知州,這個年齡確也勉為其難。

    只好拿小皇帝來壓一壓。

    這一說,許多漁民還真不好意思了。

    鄭朗從小船上拿出兩根纜繩,看了看,向西邊一條稍大一點的漁船船主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稟太守,小的叫華二蓴。」

    「華二蓴,接著,栓好它。」拋去一根纜繩。

    知州大人有令。不敢違抗,況且有可能是太平州功名出身最高的知州。不僅是狀元公,還是三元公,華二蓴將繩子繫好,鄭朗又道:「王通判,將它拉過來。」

    又向另一邊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高家寧。」

    「高大郎,接著。」

    不知道鄭朗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人家是狀元公,加上歲數小,防範心理又不重。於是接住繫好。鄭朗一拉,以他的小舟為中心。一東一西將兩條漁船聯在一起。

    岸上的人看著很古怪,王知州道:「江小娘子,狀元想做什麼?」

    「我不知道,」江杏兒目不轉睛的看著湖面,心中很擔心。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場面,那麼多船那麼多人在對峙,居然兩邊出動了一百多百衙役廂兵,沒有制止住。又是刀的。又是棒。還有弓箭,看上去就讓人害怕。江杏兒看到鄭朗一頭紮了進去,一顆心都懸了起來。

    其實那有那麼危險。這時候百姓對官府還存著很強烈有畏懼感,未必是好事。平時畏懼你,到了民不聊生的時候,這種畏懼就會產生仇恨,會催毀一切。

    但暫時在這種畏懼心理下,換王知州來,或者李若谷來,會取得同樣效果。關健他們兩人敢不敢象鄭朗這樣做?

    又說道:「諸位鄉親,請東西兩邊的船以華二蓴與高家寧的船為中心,綁在一起,聽我說幾句話後,若你們還想打,我絕對不會插手管你們。這個矛盾存在許久了,相信諸位聽幾句話時間,大約能等得及。就是想死,也要做一個聰明鬼去見閻羅王,對不對?」

    大家呵呵一笑,於是一個個以兩船中為心,聯起數排,但還是井水不犯河水,中間空出一個水道出來,僅是鄭朗的小舟孤零零售的立在哪裡。可諸人全上了第一排船的船頭,聽聽小狀元說什麼。

    「高記和與石栓在不在?」

    「在,」人群中走出兩個人,雖然他們身家好,這麼大規模的械鬥開始,若兩人躲在家中做縮頭烏龜,以後休想有號召力。這才是真正的農村情況,僅有錢是不行的,平時也要有影響,比如水滸傳裡那個三打曾家莊,有影響力再加上有錢有勢,才能成為地方上頭面人物,甚至某些時候都可以動搖官府對他們的判罰。

    看了看,高記和大約四十剛出頭,身穿著皂白色的圓領長衫,石栓則是一身緊身短打衫,繫著一個絲帶,也是四十剛出頭。

    「過來說話。」

    兩人走過來,沒有危脅力,僅是一大一小兩個官員,不用害怕。

    鄭朗看著石栓,道:「石大郎,某問你,子女是不是父母身上的肉?」

    「是……」

    「就算高大郎無理取鬧,做為別人應好生勸慰,安生安慰,你出言相譏,做得對不對?」

    「我……」

    「講人心,就要比自心,本官不詛咒你,若事情發生在你身上,如何做想?」

    不說大道理,一句句平近易人的話,高記和忽然伏在船頭上,大聲號哭起來。

    石栓低著腦袋,拋開過去恩怨,僅在這件事上,自己是做錯了。

    「不問他事,這件事,你替本官向高大郎賠一個禮兒。」

    「是……」石栓不情不願地向高記和賠禮道歉,不是自己賠禮道歉,是替鄭朗賠禮道歉,能不聽麼?

    高記和忽然爬過來,道:「鄭狀元,你可要為小的做主啊。」

    賠不賠禮不要緊,自己女兒死得太冤枉,別人能掉到懸崖,但自己女兒身體好,從小在家中就爬高滑低的,怎麼可能也掉下那個懸崖。

    這件事鄭朗聽到後,就感到有很多古怪了。

    但有些不好辦,這些大和尚們做孽做了十幾年,出來了五十個孩子,還是一百個孩子,或者更多?這些孩子當中未必是野種,雙方求子,一隔就是好些天沒有同房,那些小蝌蚪質量提高,也是多孕的原因。

    怎麼區分?事情真相揭開後,這些真兒子,假兒子,還有那些女子的命運怎麼辦?

    況且還裝神弄鬼的,估計太平州最少有一萬名以上的信徒,處理不恰當。有可能引發民變。

    以及證據,那座山地形獨特。證據也不好提供,或者授意幾個良家婦人讓他們侮辱後,才將這些****們抓捕起來?那成了什麼?

    鄭朗都懷疑有極個別精明的人察覺出來,可還是去求。

    自己沒有能力,抱人家的孩子隱瞞不住,養子能有親子孝順麼?看一看皇帝陛下就知道了,人家是皇帝,聽聞劉娥不是自己親生母親,立即翻目成仇。幸好有諸多大臣的解勸,這才收手。萬一問題是在自己身上怎麼辦?大和尚的好啊。人家只求香火錢,以後又不需要重新認領,屬於安全的「人工授精」。

    這種人恐怕是鳳毛麟角,並不多,畢竟是一個萬民相信鬼信的時代,休說這時,後來科學之道盛行,鬼神還不同樣哄得一個個百姓做出讓人瞠目結舌的種種事?

    或者僅是一個誤會?真有可能是高家女掉下了懸崖。善騎者墜。善泳者溺,以前求子靈驗,是因為夫妻雙方時久未做。偶爾做一回,提高質量才引起的?

    自己受了一些古代類似案件影響,判斷失誤……

    但無論怎麼難,這件事必須要處理。

    道:「高大郎,莫要哭,但你的案子,本官接任後受理了。不過本官要提前說兩句,第一你未必是對的,第二此事稍有些複雜,必須給本官時間,有可能要兩到三月時間,本官會清楚地還你女兒死因真相。」

    不說高家說得對,也不說大和尚做法對。

    但這件事恰似這次對峙的導火索,先將它滅下去。之所以這件事越鬧越大,也是王知州失職,處理起來有可能會麻煩,他是認為臨江寺無辜的,可若勸說臨江寺拿出一些錢,事態也沒有這麼大。要交任了,臨江寺在民眾中威望很高,不一定會聽他的勸,於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索性不受此案。矛盾激化。

    高家一聽無話可說,至少人家接了案子的,還怎麼鬧?

    扼著事情的源頭,鄭朗才開始說話:「人說江南是魚米之鄉,諸多湖澤,有魚之利。然我四天前就到了太平州。」

    聞聽後,百姓再次議論。

    「這四天,我一直在太平州看,甚至江北我也上岸看過一次,看到你們的實際生活情況,漁家多苦,狂風裡生存,暴雨裡掙扎,隨時有生命危險,還要交納朝廷稅務,養活一家老小,何其不易。」

    一句話,暖了所有人的心窩,有的人差點落淚。

    「本來生活不易,你們一旦大規模械鬥起來,棒棍沒有長眼睛,刀箭更是無情,之前已有十幾名重傷者,你們可想過他們一家在餘下數月是怎麼熬過去的?僅是重傷,若是出了人命,」跳到一艘船上,拿起一把大砍柴刀,與一把弓箭,道:「不要告訴我,它們是吃素食長大的。」

    漁民低頭發出一陣低笑,又羞愧的重新低下頭。

    「你們好鬥,出了後果,別人一家子就此毀掉了,可你們能不能逃過律法制裁,又毀掉你們一家子。在此時,你們可想過你們家中將你們哺養長大成人的父母雙親,家中的妻子孩子?至於湖泊之利的爭,本官此次赴任,正是為此事而來。江南好,魚米之鄉,然而再看看太平州,面積比廣德軍稍大一些,卻不及廣德軍人口的四成三。廣德軍才是真正的高山大嶺,懸崖深壑,為何?看看人家是怎麼做的?廣德軍百姓鑿山為田,高耕入雲者,十倍其力。」

    將高山鑿成梯田,種茶種麻種桑種旱糧,一直種到高山的山頂,這些山頂比雲彩還要高。

    在這些山頂上耕耘,是何其的不易,所以說十倍其力,想獲得與平原一樣的收成,要付出十倍的勞動力!

    太平州一些山頂上亦是如此,看了看後,鄭朗很是感慨。不要說給了老百姓多少多少好處,這是世界最勤勞最智慧的一個群體,只要不糟蹋他們,不大規模的內戰與遭受外來侵略,那怕是再壞的一個制度,也能迅速在這些百姓勤奮下,使國家走上一條富強之路。

    至於功勞,未必,倒是這一群群勤勞的百姓,養活了無數,一批接著一批的碩鼠、蠹蟲。

    又說道:「我又聽說了一些事。寧國百姓於兩山間開畎畝,在山石的罅隙裡耕鋤。以至無法使用耕牛,徽州更是處於萬山之間,大山之所落,深谷之所窮,民之田其間也,層累而上指十數級不能為一畝,快牛剡耜不得旋其間。」

    累十層梯田,因為地方狹隘,面積不到一畝地。與山爭到這種地步!

    「壯哉。我朝廣德民,壯哉。我朝寧國民,壯哉,我朝徽州民。」

    三個壯哉,這些漁民一個個面面相覷。

    「他們在這麼辛苦的環境下,與窮山鬥,與惡壤鬥,我們坐在膏腴之地上,為什麼過得這麼清苦。清苦到了你們為一些小魚小蝦。不惜撥刀相向的地步?」

    凡事得講一個理兒。

    不能走上來說,你們散吧,不要鬥了。

    也許能做到。可走過後再鬥怎麼辦,難道派上一兩百衙役坐在湖面上看著。

    所以講道理,講比喻,而且講得很好,王益聽得如醉如癡,老百姓同樣一會兒感動,一會兒羞愧,不知如何是好。

    恰是鄭朗的長處,性格溫和,只好學唐僧了,連小皇帝都喜歡聽他講道理,況且這些老百姓?

    一個漁民大著膽子問:「我們如何去爭?」

    「那些高山那麼難爭,都被當地百姓爭了下來,為什麼一個小小的湖澤,難倒我們?未來之前,我在京城就有一些想法,如今轉了幾天後,想法更明確。」說到這裡,轉頭看著太平州一方的百姓,道:「但想要甜,先得有苦,你們為了美好的未來,可願意捄之陾陾,度之薨薨,築之登登,削屢馮馮,百堵皆興,鼛鼓弗勝?」

    後面未聽懂,一個百姓又大著膽子問:「狀元公,後面那是什麼意思啊?」

    「這是出自《詩經.綿》,周朝祖先遷移到渭水平原,一無所有,大家共同努力,鏟土入筐,投土上牆,齊聲打夯,削平凸牆,百業俱肖,人們勞動的聲音勝過了鼓聲。於是美好的家園出現了。」

    「願意啊,」先是小聲回答,後來想一想很激動,兩邊的百姓一起回答起來。

    誰不想有一個好家園!

    岸上的官員與百姓看得莫名其妙,這揮手在喊「願意」,是怎麼一回事?

    但知道危機解除了。

    其實做父母官不難,只要做一個好父母就行了,有時候寵一寵,誇一誇,有時候嚇一嚇,但有一個首要的前提,要付出一顆愛心。老百姓不怕官員做父母官,就怕官員做老爺官。

    激動一會兒,又有一個老百姓小心地問道:「那麼狀元公,我們怎麼去鬥?」

    「如何去鬥,我心中有了一些想法,但不能盲目去鬥,要考察好,不僅讓你們眼下過上好日子,也要使你們子孫萬代過上好日子。還有江寧的百姓,你們同樣可以站在邊上看,學習,借鑒,大家說好不好?」

    喊好聲齊家響起來。

    「眼下大家熬一熬,相信我,別的不說,本官信諾一向良好。」

    又是一陣笑聲,其實到這時候,所有人都將手上的武器悄悄放了下來,聽鄭朗演講。

    「給本官兩三年時間,一個美好的太平州就會漸漸出現。甚至有可能明年,後年,大家就能看到成果。一兩年的時間,大家願不願等?」

    「願意。」

    王知州與李若谷這些官員有些急,究竟說了什麼?怎麼情形越來越古怪。不像在打架,反而像是舉行一場歡天喜地的湖上盛會……

    「我說江寧州與太平州是黃金之地,是膏腴之地,是聚寶盆,大家相不相信?」

    誰不說家鄉美?再次響起一片附和聲。

    「僅缺一個點化者,也許本官做得不好,可我們大家群策群力,做一個先行者,好不好?」

    「好。」

    「既然如此,你們兩下雖屬兩州,可皆是鄰居,甚至相互聯親,平時經常串門,現在還打不打了?」

    一個個難為情的搖頭。

    「不打了,那麼繼續做一個好親戚如何?說不定我們建設太平州時,需要江寧百姓幫助,江寧的親戚們,你們願不願意?」

    江寧的親戚,讓江寧一邊的「親戚」聽起來特暖和,繼續喝道:「願意。」

    「如果我們成功,能不能告訴江寧的親戚們,大家一起過上美好的生活?」

    太平州這一方的百姓也答道:「願意。」

    「可本官看到這中間楚河漢界,不相信啊。你們能不能將船一起攏在一起,相互拉一下手,一笑泯恩仇,共同去開創美好的未來?華二蓴,高家家,先從你們開始,如何?」

    很難為情的,不過在鄭朗盯視下,最終將船收緊,兩雙手搭在一起,華二蓴道:「恕罪則個。」

    高家寧呵呵一樂,道:「還是狀元公說得對啊,有這精力,不如大家多想想辦法。」

    兩人帶頭,其他船攏在一起,鄭朗從這艘船跳上了那艘船,問一問,說一說,一會兒笑起傳了出來。得乘熱打鐵!王益在後面撓頭,低聲說:「鄭大夫,我佩服了。」

    「不用佩服,只要二字付出,就可以做到了,用心。心到言到,心到行到,百姓就會開心。」

    「是啊。」

    鄭朗忽然道:「不好,我們快回去。」

    耽擱很長時間,張家六虎追了上來。雖然王知州與當塗縣的官員在此,可被他們無視,毀了那麼多茭白,也不客氣,難道不允許我們抓「兇手」?又沒來得及聽到鄭朗的身份,並且幾小也自覺,自己身份不一樣,於是與官吏們主動保持著一段距離。張家六虎以為他們停下來是看熱鬧的。江杏兒的姿色又讓這幾個小惡紳們看得心動,其他幾個小婢姿色也不差。於是張家六虎在佃農的指引下,確認就是江杏兒先惹的事,帶著幾名佃戶,兇惡的向江杏兒撲了上去。

    ps:寫這一章時,忽然想到馬英九的就職演說。還可以麼?小菜開一頭,後面會有更精彩的。

    上月被人冒充讀者,心一軟,騙了幾千大洋。因為搶字稿,起點改了規則不知,興唐未及時標注完本,有可能六千多大洋起點不發了。損失慘痛啊。

    諸位,用月票安慰我受到傷的心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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